《新再生缘》冷泠

13、赐婚出逃

　　孟丽君匆匆赶往中厅接旨，初入客厅就听到公公一叠声的“恭喜”。哼，何喜之有，难道恭喜我孟家满门同我父黄泉相会不成？

　　无奈现在乃多事之秋，凭你再怎样的傲骨也只能打住满腹的怨气和怒火。丽君与众人忐忑不安地跪在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查得孟氏丽君娴良贞淑，才德具佳，堪与国舅刘奎壁匹配。皇甫一族叛国投敌，上对不住朝廷，下对不住亲朋，兹决定撤消皇甫与孟氏婚约，赐婚孟氏与刘奎壁，择日完婚，钦此。”

　　丽君大脑中只觉一道霹雳闪过，身子一软便不知人事了。隐约间只闻一片惊呼。
　　※ ※ ※

　　待丽君苏醒过来，已是夕阳西下。此时窗外燕儿回巢,馀辉渐淡，远山隐约，生出一股凄凉之美。难道我孟家的命运就如这斜阳一样,日薄西山吗?那刘家自不用说，这次兵败一定是他们做的手脚。自己素来心比天高，如今却沦落到要嫁给仇敌。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屈辱，不甘，恼恨，种种涌上心头，丽君心中愈来愈恼怒。本指望父亲的故旧能搭救孟家，如今看来只要有刘家这种鼠辈在朝一日，父亲或许就要陷于敌国一日，她也休想安心一日。

　　想来想去,惟有除去刘家,方能除却心头大患。可是,要怎么除去刘氏一族解救老父呢?身为一介弱女子,似乎应该等待着英雄的出现，只是，这镜花水月般的空等何时是个了,或许主动出击还有一线生机吧。

　　伴在床榻外的若兰大概是等了许久吧，手中兀自拿着针线活计就睡着了。丽君缓缓踱近，这是一件宝蓝色的男式长袍，已有些陈旧，不过依稀可见曾经的精致。

　　“啊，小姐，你醒了？”

　　“若兰，你在作什么？”

　　“这是老爷年轻时的旧袍。这几天府上用度有些困难，苏妈妈和管家正商量着把一些旧物收拾收拾当掉。”

　　府上的日子竟到了这种地步了么。真是墙倒众人推，想当初将军府风光时，春晖城中谁不礼敬三分，如今父亲陷于南邦，先是族人们以宗族名义冻结了房产地契，家中用度颇大，既无父亲俸禄的供养，又无孟府庄园的支持，这偌大的府邸竟要支持不下去了。本还指望着什么，如今看来，靠人不如靠自己。这时候，能靠的也只有自己了。

　　隔壁的园子里低低地传来几句吟唱，丽君低首凝神，竟一时痴了。

　　过了良久，她才吩咐道：“若兰，给我把老爷以前的衣服找一些好些的。”

　　若兰匆匆离去，坚信自己素来信服的主子不会有错的，管她作什么。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两兔相伴走，安能辨我是雌雄？安能辨我是雌雄？”余音犹自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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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兰兴冲冲地赶到绣楼，诧异地发现小姐盛装装扮，面对菱镜，自怜自叹，挥毫巧作丹青。一幅素笺上，立着一位绝世美人，黛眉长，檀口小，柳腰细，凤髻上插着金泥带，龙纹玉掌梳，可谓靓妆蛾眉绿，羞脸粉生红；一双皓腕欺霜赛雪，十指纤纤若春笋，体态风流，衣带飘飘然如出世之姿，星眸莹莹然露恋世之意。饶是若兰身为一个少年女子，也看呆了半晌。

　　注：（金泥，即泥金，用金屑为饰的丝带或其他装饰品；龙纹玉掌梳，有龙纹的手掌状的玉梳）

　　“小姐，你画这作什么？”本来以小姐淡淡的性子来说，盛装已经算是希奇了，如今还要把她画出来，这就更怪了。

　　“先别管这些，你说我画得象吗？”

　　“恩，不象，”若兰面露一丝调皮，“小姐本人比这画上还要美上十分呢。”

　　“真是贫嘴。不过，以后也许就看不到我这样子了。”

　　“为什么？”即使若兰是个机灵的丫头，也猜不透丽君百转千回的心思。

　　“若兰，你且等一会儿吧。”丽君转身隐入画屏后。

　　不多时，竟走出了一位翩翩公子，头顶儒巾，身着青衫，腰系玄绦，脚蹬皂靴，俨然一个风流才子的模样。

　　“你，你，你……”若兰顿时化作一个泥塑。

　　“若兰，我已经决定了……”

　　原来丽君打算散尽家财安置家仆，然后女扮男装上京赶考，若能求取功名便有搭救老父与皇甫一家的一线希望。

　　“小姐，你忘了一样很重要的事呢。”

　　看着若兰嘴角溢出一丝熟悉的微笑，丽君心中哀叹，这个鬼精灵不知又要怎样了。

　　“小姐，你若上京，可以。不过，一定要带着我。我和小姐什么时候也不能分开。”

　　听似笑谑，实际上，这其中包含着多少深情，多少决心。此去一路凶吉未卜，路上必将处处坎坷。若兰只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丫头，竟要和自己一起挑起这个重担。

　　不知何时，丽君的眼湿润了，微微颔首。得婢如此，幸甚至哉！

　　“小姐，那么映雪姐呢？她不和我们走吗？”

　　“本来我连你都不想带走。这些苦本就该由我一个人来承受。映雪并没有入我孟家籍，又不是孟家族人，应该不会受太大牵连。而且映雪还有老母需要奉养，我怎么忍心连累她呢？这里留一封书信，还有一些金银，足够她们母女用一阵子了。”
　　嘴上虽然说得这么轻松，心中却有如刀割一般。映雪，映雪，从今以后我们姐妹就要天涯海角，各自一方，在你身边，再也没有我的打趣了，只有这幅绢画聊以慰籍，从此各自珍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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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后楼台高锁，夜半帘幕低垂，从此落花人独立，痴看燕双飞。映雪，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