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skyfall同人]与梦境为邻》道格拉斯

8、11

　　11.
　　Q不喜欢出门，他生活当中唯一需要出门的事情就是去MI6上班，但MI6的工作中包括出外勤。现在007稳稳地开着车，Q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和往常一样，他们俩谁都不说话。唯一说的话是007认为Q穿得太少了，尽管Q已经按照吩咐裹上自己最厚的大衣。因为他们要去一个很冷很冷的地方，这种冷冰冰的寒意，甚至在他们还在伦敦时就已经蔓延开。Q感觉得到对方心事重重，而他自己则近乎茫然无知。
　　抵达机场时，Q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机场，那位年长的特工告诉他，这是军用机场。他们的飞机从伦敦郊外起飞，是一架四座的小型客机。这是在007名下的三架私人飞机之一，另两架停在加拿大的蒙特利尔和新西兰的惠灵顿，方便他能自由飞遍五湖四海。
　　“如果你不太舒服的话，你可以戴眼罩。今天天气不是顶好，预计要飞两个小时左右。”
　　当007坐进驾驶舱，戴上飞行眼镜和通讯耳机，他就不再说话了，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驾驶飞机上。

　　小型飞机驾驶舱和客舱之间没有距离，也没有任何隔断，Q能清楚地看到仪表盘闪烁着微光。Q不喜欢坐飞机，他不确定是不是因为他恐高，或者他就是单纯的不喜欢出远门而已。他系好安全带，戴上眼罩，紧靠着座椅，竭力让自己的精神集中在工作上，集中在下落不明的MI6海外秘密特工名单、下落不明的一千七百磅混合炸药、和下落不明的Silva身上。这是他第一次出外勤，他很紧张，但除了紧张之外，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令人恐惧。
　　他大概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也可能因为过度紧张而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当Q再次听到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喊他的声音，他摘下眼罩，飞机正在从三万英尺高空快速下降，密密的灰色云层纷纷散落。往下看，狭长的岛屿被白雪覆盖，停机场绵长跑道上点着明亮的橘色信号灯，是此时唯一存在的颜色。
　　当飞机顺利着陆、机舱打开时，Q差点被迎面刮来的狂风吹倒，要不是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及时在身后扶住他。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事先在飞机上多准备了一件大衣，现在已经披在Q身上，即使是这样，Q还是冷得浑身发僵。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挽着他的胳膊，带着他快步穿过停机场，厚重的皮靴踩在冰屑上嘎吱作响。天气非常冷，空气中却意外透露出一种纯净。昏暗的光线下Q看不清楚，目之所及，到处都是一片冰天雪地。
　　“怎么到处都没有人？”

　　“快封岛了，”年长的特工说，“这里再往北开一个小时就进入北极圈，到了冬天飞机很难着陆。海面也会开始结冰，快艇无法登陆。夏天这里生意倒是很兴隆，飞机场全部都停满私人飞机。”

　　Q抬起眼睛望着对方，他被寒风吹得牙齿打颤，眼镜上也挂了一层霜。

　　“你很紧张吗，Q？”
　　年长的特工稍微放慢了脚步，他深深看了Q一眼，说，
　　“你不应该紧张，你难道不想见见吗，你梦境里的真正偶像？”

　　他们穿过一座尖尖的三角形山墙，拾阶而上，厚厚白雪覆盖下偶然露出一角红褐色砖墙。这明明是仿乔治时期风格的建筑，但Q却觉得他们好像进入了一个中世纪冰雪古堡。走廊又深又黑，Q只能偶然分辨得出高高悬挂起来的猩红色波斯挂毯和赌桌碧绿色的一角。直到他身边那位年长特工停下脚步，似乎叹了口气，仍然抬手敲了敲门。有温暖的光线从门缝底下涌出来，随之涌出的还有钢琴激荡的琴声，像急遽的气流，在寂静的长廊上空久久盘旋。

　　门自动缓缓地打开了，房间里又温暖又明亮，壁炉里的火焰烧得正旺。Q甚至花了好几秒钟才适应眼前的明亮光线，琴声停了，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钢琴前站起身来，说话的声音就像他的琴声一样有力。
　　“你来迟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可就要飞回赫尔辛基。”
　　这位前任007看起来年龄和他那位现任“double O seven”先生几乎不相上下，但事后Q才知道至少要年长十岁以上。考虑到Q那可怜的词汇量，他很难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位MI6前任明星特工。他高大英俊，优雅迷人，他仅仅只是从琴凳上转过身，自然而然，他就是国王。他不能说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不迷人，但也得说，在这种场合之中，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不管是相形见绌的身高、还是气势，甚至气质，都完全被压倒了。怎么说呢，如果前任007是一位迷人国王，那么自己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虽然穿着高级定制西装，却看起来像个来修水电线路的管道工。

　　这位迷人国王视线扫到Q身上，Q浑身发抖，只能求助似望向自己那位管道工王子。
　　“这位就是Q了？啊，这么年轻？原来的那位老家伙退了，是吧？多可爱的小朋友，你随便坐。”

　　但是他们俩暂时无暇顾及他，迷人国王起身开了一瓶酒。酒的品质很好，连Q都能分辨出那四溢的酒香。他倒了一杯递给他那位管道工继任者。后者接过酒杯，摇晃了一下。
　　“你会选择退休，大家都觉得很遗憾。”

　　“至少对于你来说，不是个遗憾。不过我本来以为我可以进高层，至少也可以去技术部。”

　　“一个MI6不需要两位double O seven。”

　　迷人国王看着他那位继任者端着酒杯的手，明显是酒精中毒造成的运动性震颤，这使得后者索性将杯子放回到桌上。
　　“你忘记我当初对你的告诫了吗？”这位国王喝了一口酒，说，“听说MI6已经在讨论将你劝退了，真可怜，干的年头比我还短，大概是M还一如既然地捧你吧。”

　　那位管道工不为所动，他的风格向来单刀直入。
　　“Silva的潜意识测试里泄露了你。”

　　国王放下酒杯，摇了摇头。
　　“这家伙真是靠不住。”

　　“Silva级别不够，他不可能掌握到MI6这么多核心秘密。”

　　“我只是想测试一下，没想到单单一个Silva就足够攻陷整个MI6了。啧啧，真是在走下坡路啊。”

　　“你不仅给Silva提供技术支持，还拿走了MI6秘密名单。”
　　这位管道工式的现任明星特工从西装里拔出那把□□K。
　　“这么多年来MI6一直对你的所作所为网开一面，但如果你要出卖MI6，这就是下场。”

　　那位国王丝毫不为所动，他慢条斯理地喝着酒，摇晃着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就好像他面前对准的不是一把□□K，而是一具罗马时期的小型雕像。
　　“MI6派你来除掉我，恩？他们还真有把握啊，真不知道M从哪里来的信心，尤其是对你，”他甚至微笑了一下，说，“瞧你那举枪的手抖得多厉害，你以前最好的成绩就是体能和射击，现在你唯二的优势都失去了，你觉得你行吗？”
　　他伸手从胸口取出东西，这位现任特工几乎要扣下扳机，但手臂和手腕的剧烈颤动完全不可控制。但事实上对方只是取出手绢来，擦了擦手。

　　这位现任特工决定换两只手来紧握住□□K。
　　“M说，如果你愿意交还名单，她可以再放过你一次。”

　　“你可能来迟了，我收到一个非常可观的报价。”

　　枪响了，声音清脆刺耳。
　　Q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他侧面的吊灯被打碎了，飞溅的玻璃碎片散落了一地。那不是□□K的沉闷声响，事实也是。这位迷人国王一拔枪，看也不看就朝站在角落的Q开了一枪。他那位继任者为此分了心。

　　现在那位继任者被踢翻在地上，皮鞋踩在他胸口。那把□□K已经落到了迷人国王手里，他娴熟地卸下电池，扔回到他那位躺在地板上的继任者脸上。他手上也紧握着一把枪，和□□K一模一样。接着他又朝试图站起身来的Q开了一枪，依旧是根本不用抬头看的方式。Q茫然地低下眼眸，他脚下的地板冒出一阵青烟。
　　“我没打算伤害你，小朋友，MI6培养一个技术骨干不容易，你最好乖乖不要动。”

　　他那位继任者盯着黑洞洞的枪口。
　　“□□K？”

　　“德国实验室产的，比Q实验室的性能还要好，但我不喜欢它的枪声。”

　　“你不应该将Q实验室的武器图样卖给其他国家。”

　　“我习惯用这种枪，但我退休时必须得交还一切MI6的物品。”

　　“你靠经营赌场已经足够富有了。”

　　“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位国王悠闲地说，“我们实际上是干不了别的任何正当工作。不过没关系，反正你将来会知道。”

　　“旧梦虽好，早该清醒。”

　　“你想我打你哪里比较好呢？”
　　迷人国王看了看自己那把仿制的□□K，他那位躺在地上、处于下风的继任者感觉到踩在自己胸口的皮鞋力量陡然增大了。
　　“你确实是很差劲，当初评估报告出来后，对你的怀疑太多了，我真好奇M到底看中你什么，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M对你也不差，她给你写好了悼词，字字情真意切。”

　　“留给你用，farewell。”
　　这位迷人国王微笑了一下，这使得看上起更迷人了，他握紧了手枪，准备扣下扳机。

　　枪声又响了，差点就要起身冲过去的Q再度跪在了地上。这枪声又沉又闷，是因为Q实验室生产的□□K里装置了特殊的消音器。这位继任者突然从手边拿过那把被卸下了电池的□□K，朝着那位迷人王国胸口开了一枪，鲜血大量涌出，很快将白衬衣和马甲都染成了鲜红色。那位迷人国王因为过度的疼痛和惊讶，面孔扭曲了，他的视线盯着对方手里紧握着的那把□□K。
　　“不可能，”他喃喃地说，“Q说过，不可能安装备用电池。”

　　“光能，”他那位继任者面无表情，“技术还不成熟，所以取下正式电池后要蓄至少五分钟的电，而且只能开一发。”
　　他从前任007的上衣口袋里找到那枚电池，啪地一声装进□□K里。他的枪口对准对方的额头，补了一枪。
　　Q闭上了眼睛。□□K的枪声不响，是一种沉闷的撞击声。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Q稍微睁开眼睛，血顺着硬木地板向四面八方，甚至流到他脚下。他瑟缩了一下，将腿收进身体里。
　　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无动于衷地跨过地上横躺着的那具尸体，心里却在想，废话说太多，就容易误事。他整理了一下左耳里安置的耳机，对着线路说：
　　“Target，Down。”
　　他和Q都听到线路那头，传来一声低低的哽咽声。

　　“他拿枪对着你，迟迟没有开枪，”Q喘着气，扶着墙壁勉强站起身，“你凭什么笃定他不会对你开枪？”

　　“我只凭一件事，”这位年长的特工冷冰冰地说，“他不会容忍我比他先挂到荣誉墙上。我在他的枪下死了，我就是永远的Double O Seven了。”

　　Q打开自己的电脑时，手指仍然在颤抖。他开始接入进这座冰雪城堡的系统里，那位年长的特工则告诉他。
　　“Q，这里和MI6的系统很相似，只有十分钟时间，你必须得将里面的秘密文件全部清除。”

　　这位MI6现任明星特工坐回到先前那位James Bond先生坐过的沙发椅，一条腿舒适地交叠在另一条腿上。他拿起桌上那瓶开了塞的酒瓶，倒进玻璃杯里，摇晃了一下，似乎在欣赏这上好佳酿停留在酒杯里的旖旎光影。他玩味了片刻，才仰脖喝下。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映得他浅色的瞳孔闪烁发亮。他那种放松自如的神情姿态，就好像他才是这间冰雪大厦的主人似的。他放下酒杯，站起身，取出一张黑胶唱片，放进桌上那架古董留声机，那正是先前那位迷人国王弹奏过的曲目，Q过很久才能回想起来是瓦格纳的作品。

　　那个时候Q一丁点儿也听不到这些音乐声，甚至连血腥味道都差点能忘掉。他要潜入到那位前任特工的系统深处，将所有深藏其中的文件全部销毁。他看到电脑屏上的进度条依次前进，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看了看时间，只剩下不到三分钟了。敲击键盘时，Q才发觉自己手心全是汗，染得键盘上湿漉漉的一片。
　　但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还舒展着身体，神情自若地慢慢品着美酒，侧耳倾听激昂动人的旋律。在他那个梦境里，他已为王。他此生已入梦境，注定只能长醉，不能清醒。

　　当笔记本电脑屏幕变成一片结束的红色，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从沙发软椅上一跃而起，抓起Q的后领。
　　“快！”
　　Q踉踉跄跄跟着那位明星特工跑，或者准确地说，几乎是被那位明星特工提着穿过走廊。他们出来迟了几秒钟，后果就是，他们将会被锁进这座寒冷的冰雪城堡，直到第二年春天冰雪消融。走廊尽头，通往白雪世界的铁门正在徐徐下降，关闭。这位明星特工一脚将□□K踢到门下，暂时卡住了下降的铁幕，争取到了宝贵的一秒钟。他跪在地上，用力将金属门往上撑，一边将Q往外推挤。在这种时候Q不得不庆幸自己很苗条，而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是个灵活的小个子。
　　他们几乎是一路狂奔，城堡外停着一排雪地摩托车，明星特工拧开了其中的一辆。
　　“来不及了，快！”
　　Q都快不记得这里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来得太迅猛，根本来不及让他分析思考。他坐在摩托车后座，紧紧搂着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狂风夹杂着冰屑往脸上打来，脸上被刮出一道道细小的伤口，而自己甚至一丁点都感受不到疼痛。

　　Q猜想自己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几乎是抱着自己上的飞机，岛上电力系统已经被自动关闭，一旦飞机场最后的灯光消失，飞机在这种恶劣天气中将无法正常起飞。Q缩成一团，从机舱窗户往外看，飞机一路助跑，跑道上的灯光次第熄灭，像一支巨大的节节后退的烟花棒。当飞机冲上天空时，整座岛屿已经完全陷入一团模糊的黑暗之中了。

　　MI6明星特工紧张地巡视着驾驶舱里的仪表盘，他本该专心致志地驾驶飞机，好冲出这股不断聚集的强气流的束缚。但是他偶然也会走神，他会想起，那位前任007病倒时，M发了疯一样没日没夜地照顾他，最后自己也被感染了肠出血性大肠杆菌，几乎送命。他会想起，每年夏天M请休假时，他驾驶飞机送M从伦敦来到这里。岛屿停机坪上密密麻麻停满了各式各样的私人飞机，在阳光下闪闪发亮。M除了这里，哪里也不去。
　　他想以后M除了MI6，哪里也不会去了。
　　乌云层层聚拢，飞机在旋转的气流中摇摆，他大喊道：
　　“Q，系好安全带，我们遇上乱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