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01.叹息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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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1.叹息桥
人生如桥，从彼端来，往那边去，叹息回顾，憾事无限。
*
六月六日，魔鬼的诞辰日。
也是他的生日。
天刚亮，离开旅馆的小巷，脚步轻快的步上圣马可广场大道的石子路，送自己什么好呢？
昏黄路灯下，他将早上顺手拿出的那张牌放在掌心看了一眼——
是张从未出现过的『the lovers』。
更正，他不是从没在自己的命格里见过这张牌，只不过有时会出现逆位。
昨天傍晚，一人独坐弗罗里昂咖啡馆。这个号称全世界最美好最浪漫的咖啡馆，始终保持十九世纪初期的模样。滨水坐看风情绰约的水城，还有被拿破仑赞誉为『世界最美』的圣马可大广场。整个欧罗巴大陆也找不到这样古老优美的咖啡馆。
西索心情愉悦，不只是因为22岁生日快要到来，更是因为凭窗有一位艳光四射但神情冷漠的美人正托腮凝思。
古老优雅的咖啡馆，日暮水岸的沉思佳人，这副风景会让任何人都屏息神往。
似乎注意到了西索近乎放肆的注视，美人只转头略瞥了他一眼又依然冷漠的看着窗外。西索意兴盎然的看着那位佳人，虽然她是如此冷傲如此忽略他。
终于，她收拾东西预备离去，西索也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她金色的发丝垂下一缕，让他幻想起她在他身下汗水交织的模样；她挺身走过石板路时，他会幻想他的双手抚过那柔软的胸膛；她拎起裙子跨过水洼，他又情不自禁的渴望那双纤长的美腿环着腰际……
然而，正当他神魂颠倒的想着究竟如何把美人变成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时，她突然在街角拦下他，问他有没有兴趣请她去家里坐坐。
他立刻掉转头，回到自己的小旅店，看完了整部《神曲》才睡下。不，他没有不高兴，只不过打折了一个不小心踩了他一脚又没有道歉的倒霉鬼的大腿。
lovers……
对他而言，是世界上最奢侈无聊的东西吧。
手一晃，牌消失不见，带着悠悠的笑，看着碧绿水面上飘摇穿梭的黑色贡多拉。
这个亚德里亚海上的著名水上城市由水和桥构成。没有汽车噪音，蜿蜒的水巷，流动的清波，就仿佛一个漂浮在碧波上的梦，诗意而浪漫。
她建筑在最不可能建造城市的地方——水上。一个桩一个桩打下去。曾有人说，这座城上面是石头，下面则埋葬了这个国家整个北部森林。
然而由于水位上升，地基下陷，百年之后，这座城市可能就会成为一座真正的水中之城，因而她也带着一种末日之城的凄美。
西索喜欢她的理由只因为从没见过拥有昔日光荣与梦想而保存完好的城市能有如此魔法般的独特气息。不牢固的根基，多变的魔幻外形，再现17世纪末期奢靡堕落的狂欢节——很对他的胃口呢。
他生日的这一天，就在这样一个城市里无知无觉的消磨掉了。
这个城市的傍晚是杯永远醉人的酒。宏伟又矜持，水韵朦胧，似真如幻，是天上？是人间？
并没有特别的目的地，他自愿走进这座威尼斯监狱，那间穹窿覆盖，厚重大理石围堵的巴洛克小屋中。
这座连接总督宫和地牢的桥并没有后世流传的浪漫传说，它只是押送死囚的必经之路。传说中的死刑犯们，在经过这座密不透气的桥时，只能透过小窗看见蓝天，从此失去了自由双翅，不自觉的发出叹息之声，因而得名。
他接受上天的审判，只为了在云端嘲笑众神，在天上睥睨众生。
禁锢的了他的□□，禁锢不了出卖给魔鬼的灵魂。因而他不会叹息，只有嘲弄的冷笑。
更有传说中的囚犯自闭塞小窗看到曾经的爱人和别人拥吻自桥下乘船穿过，于是留下一摊血迹和一具愤怒的尸首。
然而故事渐渐变成传说，人们总是忽略其悲情的部分，把它变成一个罗曼史。
但是，身为魔鬼的使徒，他，西索，却总是记得故事里那最最凄厉的那部分。
人生如桥。从彼端来，往那边去。人们总是不断的叹息回顾，一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眼吧”，一边走过这巴洛克式的小桥。
攀着那八瓣菊花、雕工精致的窗棂上俯视，他真的看到远远一艘黑色窄长的贡多拉驶来。
款摆的水路，一个持单桨戴草帽的船工悠然的划着水，能坐满六人的船中并没有一对情侣，只在船头坐着一个身形单弱身穿斗篷的少女。
多么诗意的画面。一掠特意染过的蓝发划过眼际，却勾起了一抹谐谑的血腥。
在这个文明浪漫的国度，这个举世瞩目的末日水城，世界各地的情侣们纷纷赶来这里，只为了在被淹没之前，日落钟声时坐着贡多拉穿过桥时一吻定情而天长地久。究竟是谁，什么样的少女，会在傍晚时分，形影单支坐船经过叹息桥呢？
手指一晃，再度看了一眼那今天的运势里出现了『恋人』牌，从不拒绝好运，也不刻意与命运为难的他一点也不介意把这样的预言变成真——如果那是个美人的话。
好机会从不浪费的他自窗棂上探出头，“呵呵呵～这样的美景，一个人欣赏不是太可惜了？”
在日暮寂静的水路上，突然从远处传来阴暗低哑又有丝古怪颤音的嗓音，尤其是结尾处略微上扬的询问更让人觉得那像是一种走调的乐器。
这是谁在唱着如此可怖的咏叹调？
撑船人立刻抬头，看见一个蓝发魔鬼般的男人立在窗边谐谑的笑，手一抖，单桨差点掉落水中。
但西索想勾引的人却不动声色，只是斗篷的罩头微微一抬，距离太远，只看见一双锐利的琥珀色眸子放出金色的光芒，穿过暮间雾气，清清冷冷的投射过来。
呵，多么魔魅的眸子，明明是冷漠疏离的颜色，却笼着迷一样的烟雾，一瞬就能燃起胸中最炙热的火焰。
是的。
只那一瞬，他便从云端坠落。
*
自从不久前对窟卢塔的灭族狂胜之后，团长变得越发古怪了。
一个出生流星街的盗贼喜欢读书这本身就已经很古怪，但是团长却突然宣布，他要赏玩世间的末日美景，抓出那些逝去的时间，来一个什么『末日天堂』计划。
这不是猎人们做的事么？
当然，从某种角度来看，团长一如猎人，只不过手段不同。
不过，当那个头刺逆十字的少年来到她面前，说着他是头脑的那一刻起，她便学会不去质疑他的一切抉择和决定了。
于是，一路从阿姆斯特丹追踪名画的她来到这个拥有美丽自然风光和为数众多的人类文化遗产的国度。
迷之名画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却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前进，前途何处？后退，退向何方？
联系了侠客，依然找不到那些偷窃者的下落。——他们的手法干净利落而且数十名守卫都在瞬间落败，几乎可以肯定是念能力者，而且组织严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要做这样的事呢？
呆在威尼斯终日闲晃却无所事事。然后她接到团长的指令——
末日的水之都，缠绵的大运河，魔法般的旖旎风光，若能泛舟其间，定不负青春时光。
这行文优美的指令也令她有些啼笑皆非。
来自流星街，不满20岁的她见过血腥厮杀没见过旖旎风景，懂得世道艰辛不懂的青春时光。
也罢，思考是团长，是首脑的事情，她是肢体，只需要执行命令。
这的确是个很美的城市，也是举世闻名的旅游胜地，不喜欢喧嚣的她于暮间独自坐船沿着水路。
一路穿过威尼斯众多拱桥。阳光时不时被遮挡，使摇曳生情的贡多拉上忽明忽暗。
暮色，水道，孤舟。悠悠然，幽幽然。
她没有叹息，只是深深呼出一口气，在唇边缭绕不去。
*
他承认，他自己的占卜里不少看到『the lovers』的逆位，那象征着经不起诱惑，纵欲和反复无常。他是如此的经不起青涩果实的诱惑，更加喜欢纵欲，无论是哪方面的欲望，当然隶属变化系的他，性格反复无常那也无可厚非。
但从没想到，会在他生日这一天，看到这张正位的the lovers。
从小时候得不到他喜欢的糖果那一刻起，他就不信上天会顺从他的心意。想要的东西，只有靠实力去夺。
不知道是否是这暮霭，这水都，这传说，这末日的叹息桥，还有那双冷漠又犀利的魔性之眼带着同类的气息……
他竟然想都没想直接穿窗而出，墙壁上一点，便到了5米开外。
河上的船工眼见一个人跳了出来，不由得高声呼叫，手脚乱舞，窄长的船身不住摇晃，船头的少女却动也没动。
西索从天而降，右手一拖船工的手肘，让他稳定了身体，同时一个翻身轻轻落于船尾，船体晃也未晃。
船夫傻眼的看着我行我素的男子，“你，你……”
他微笑抬眼，白粉涂抹的脸上右星左泪顿现。
是狂欢节上的小丑，还是17世纪的魔术师？为什么那灰色的瞳孔却昭示着地狱般的血腥？
“呵呵呵……我什么？小姐请我来的。”他笑嘻嘻慢吞吞的说。
还以为是情侣在闹别扭，船夫不敢多言。
玛琪自离开流星街之后，就几乎未跟旅团外的人说过话，并不是没被人觊觎过美貌，但遇到无赖之徒，她先避之，并不是怕了谁，只是懒得惹麻烦。因而，她起身，欲离开那艘小小的贡多拉。
“等等，别走啊，美人。”身后传来呼唤。
这十足无赖的调戏之语只换来玛琪的眉尖微蹙，向来也从不把什么放在心上的她根本不多加理会。
在看到小船倾斜晃动时，少女依然安然独坐时，西索已经看得出来她非同一般，尽管她可能用了『隐』，看不出能力深浅。因而在落下扶起船工时，他就已经在少女的斗篷上，不着痕迹粘上了他『伸缩自如的爱』。
此刻一见佳人落跑，他左手一张往回一带，右臂一探一圈，那个纤细的人儿就落在了他的怀里。希望不要像昨晚那个，故作冷漠矜持却倒足了他的胃口。
临敌经验也算不少的玛琪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落入他人手中，大半原因是她始料未及，但素来不喜欢和人亲近的她恼怒之余竟然忘了深究刚刚西索那一招的高明。
玛琪眉峰一扬，要挣脱反击时才发现她根本被铁臂钳制的无法动弹，虽然并没有正统的拜师学艺，但旅团众人个个身负绝技，被团长深深信赖的她也自是不凡。
能一招将她擒住的人世间并不多，而能让她无法摆脱的更是寥寥可数。
在这美如幻境的水都，她那艘小小的贡多拉到底招来了怎样的一个人呢？
她自然并不会像普通少女那样惊慌失措的问，你想要做什么？
不想在重心不稳的小船上大打出手更或者使出绝招，但是她一连变换数种招式身法都没能摆脱窘境，自然有些微着恼。
留神到怀中的人并没有流出恐惧的，他的兴味又添了几分。怀中多了一股淡然的紫罗兰香气，温香软玉，顿时令人心猿意马。又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双山间迷雾般、凄厉冷漠的金眸，向来不懂的压抑为何物的他一时情动，弯腰俯身，探向罩头下面，清楚的看到柔滑的肌肤，小巧的尖下颌和粉嫩的唇瓣。
“一个人穿过叹息桥实在可惜。”无视怀中人的不愿，悠悠在少女耳畔轻声道，同时一个轻浅的吻如羽毛般落在了她的唇间。
如雪落无声，更如一个无法破除的魔咒。
阴影笼罩着两人，原来那艘黑色小巧贡多拉正穿过叹息桥而遮去了阳光。
只轻轻一触，根本不能称为为吻，但是当他离开她的脸庞时，船驶过桥，阳光灿然映照在她的脸上，那光芒让他微微眯起双眸，就像是久在阴暗之地的人，他的眼睛会变得不再适应光明，只觉得那一瞬，在这蜿蜒而波光粼粼的水路之上，他看不清那张美丽的脸孔，这一吻本来只是临时起意，但他突然心弦一颤。
就像心头滴下的一滴鲜血，把圣玛利亚大教堂后的天空染红，教堂传出了弥撒的颂歌，清风送来晚祷悠长的钟声，孕育着对所有转瞬即逝的美好期望，在日暮时分显得绝望而苍凉，同时顽固又热切的期待着明天的又一轮日出。
他们就在这里，就在这钟声回荡、日暮叹息桥下的威尼斯落下一吻。
只是那一瞬的迟疑，怀中的人骤然消失，手中只有一件斗篷的他猛然回神，一抬头，回首看去，才发现那个褪去斗篷的少女已经俏生生立在桥上，迈步离去，看不清表情，大约是不怎么愉快的。
玛琪心中暗自一凛。此人少招惹为妙，要不是抓准机会趁他分神的一刹那，不然还真是不易摆脱。对于那一吻却并无太大情绪，因为轻浅的让人无法生气，她只是……真的不在意。
但是西索此刻的心情却格外的好，自从昨晚以后，头一次真正的愉快起来，虽然，很可惜那蜻蜓点水的一吻让他并没有尝到任何甜头，他甚至也没看清那美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原以为能从天而降也能从水中升天的西索一定会追过去的船工停下船来，“您，不去追那位小姐么？”船夫迟疑的问道。这位打扮奇怪的先生应该是非常喜欢那位小姐吧，不然怎么会不顾一切的从地牢里跳了下来。
但是没想到这位蓝发恶魔般的男子看也不看那个逃脱的佳人，反而惬意的伸展修长有力的四肢，舒舒服服的躺在了船上，闭上眼睛微笑着下令——
“开船。”
Tbc
作者有话说第2章 Chapter01.叹息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