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除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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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从广场旁边客栈里专供内部人员的通道进入，一路向下蜿蜒盘旋，直到一扇高达三米的铁门前，门上，雕刻着一只形貌凶狠，形若狮子而独角的巨大怪兽——年兽，睁圆的眼睛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每一个过来的人，好似随时准备着，将人拆吃入腹……
验过身份之后，大门缓缓开启，人还没进入，一阵热烈疯狂的气氛便扑面而来，阵阵呐喊声叫嚣声充斥着这门外小小的空间，好似冰冷的空气都要被燃烧了一般。
“除夕”，亚洲最大、也是最凶残的地下角斗场，就在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南小镇。
“除夕”内总共有3个场馆，盛宴之时开启的是最大的场馆。高达十三层的石阶看台中央，是直径400米的圆形角斗区，顶部是近几年来才安装的全方位摄像机，直接投射到圆柱形的背景墙上，整个场地全部用巨石雕琢而成，不算暗门，光游客通道就有四条。它究竟有多久的历史，谁也不知道……只是，多少世家的典籍之中，均存在这么一个名字——“除夕”，一年的最后一天，也是新的一年即将开始的时刻，环形时空中的一个重要节点。
角斗场按类别分为娱乐场、格斗场、斗兽场。
娱乐场是“纯观赏”性质的，观众群很广，大多是对武术格斗一窍不通纯粹凑乐子的，从街边小贩到楼中贵妇，都好这一口，当然，前提是他们有渠道买到入场券。像“小绵羊变大灰狼”之类就属于此类，这里面的人曾经都是普通人，只是单纯的为了活命举起屠刀。娱乐场是成本最低，参与度最高的一种场次，被选入其中的人，被称为“牲口”，只有连续经历三十场不死，才能成为“死囚”，从而参与格斗场，有机会真正离开“除夕”。
只是，由“牲口”变成的人，会对“除夕”抱有怎样的憎恨大佬们心里都有数，从最底层一路厮杀上来，手上至少几千条人命，脚下是如山的尸体，身上是无数人的怨恨，即使进了格斗场，大佬们又怎能容他们活着出去？规矩定下来，只不过是给人一个希望罢了，让他们可以更加拼命，让节目……更加精彩。
“牲口”是不具有任何“人”所拥有的权利的，观众们最喜欢看到的，就是他们由人变魔的那一刻！
格斗场又分为普通竞技场和死斗场。有人是被人送进来的，称为“死囚”，还有很多自由报名参加的，无数为钱、为名的人从世界的各个地方赶来。有些，是佣兵，认为这样来钱更快；有些，是世家的人，心高气傲，想来与天下豪杰一会高下；还有些，不过是普通的上班族，练了两天拳脚，想来找找乐子。只不过，有些人上场，会获得高额的出场费，有些人确实要自己缴纳出场费……
角斗场是体验生死互博的角逐舞台，每一个时期，都只有一位王者能站在角斗场的顶端，创造一个无可及的战斗历程，被列为这个时期的传奇，他们的名字将永远的刻在角斗场顶部的石板上，只有够资格的人，才能一睹他们的辉煌。
对于参与者，“除夕”并不限制，不论你是世界恐怖组织的大佬还是联合国的总统，只要你愿意进来并且能找到“路”，“除夕”都不会拒绝。只是，三石镇内，除了在角斗场，谁也不许闹事，这个规矩，是一代一代的外来者用血的教训刻在人们心里的……
斗兽场则只有少部分人能够观看，或者说，斗兽场是被某些人包下来的。所谓的兽，并非普通的野兽……有些人，想要检测自己实验产物的数据，便将自己的“宠物”带来，“除夕”帮忙安排“勇士”……
……
卞觅和小夜两人，带着内部人员专用的黑色小丑面具，在兴奋的人群之中穿梭前行，走向卞觅的专属看台。
杀戮的盛宴，已经开始……
场中央，被推上来了一群6岁到14岁不等的孩子，他们穿着单衣，瑟瑟发抖，茫然四顾，手上握着进场前被塞进手里的各色武器，木棒、匕首、板砖……有的人完全是被扔进来的，之前趴在地上不敢起来，有的孩子放声大哭，引来观众大声嘲笑怒骂……
“小夜，那两个小孩是不是已经过了好几场了？”
“恩……今天是第二十九场。”肯定的语气，这两个孩子，小夜注视了他们很久了，似乎是一对兄妹，从最开始的哥哥保护妹妹，到之后的互相保护，直到现在……已经成为了比绵羊高一阶的物种……小脸肃穆，眼神冰冷，身体的上微薄的肌肉绷的紧紧的，两人背对着背，身体斜靠，环视着周围的猎物，随时准备出动……
早在第十场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人给他们武器了，反倒是包围在他们四周的人，都是被挑选出来的最勇敢的孩子，拿着最锋利的匕首，对着手无寸铁的他们，虎视眈眈……
“想要他们么~？”卞觅状似随意的问着，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
“我不养宠物。”小女孩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似乎没有察觉身旁的人不怀好意的试探。
“切~那可不是宠物啊~小夜夜你这么柔弱，有两只野兽保护你不好么？”不放弃地追问着。
夜却不置可否，她又不是驯兽师，对这种容易反扑的事情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强大美丽的动物，向来就应该是用来观赏而不是驯养的，只有放养，才会无损于他们的美……
下面，一声铃响，由两个孩子带起的厮杀，已经开始……
哥哥首先出手，朝一个孩子扑去，乘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拳打中下颌，夺了他手中的匕首，正面抹喉！
妹妹不甘示弱，居然朝着附近最高大的一个男孩冲去，男孩反应很快，直接挥棍，却被她灵巧地躲开，跳跃，双手拍耳，震！撩阴脚，木棍脱手！夺棒，闷棍！
反应快的孩子们不分先后同时出手，不少孩子睁着懵懂的双眼惨叫出声……
场中，是一个个小小的身影用着最低劣的街头地痞的方式打斗，孩子们稚嫩的面孔在最短的时间内扭曲狰狞，哭喊着吼叫着惨叫着……
第一次上场的孩子们往往找不准要害，只是胡乱的挥舞着手臂，一下、一下，血肉飞溅……等力量耗尽瘫软下来，看着满手的鲜血尚未来得及回神嚎啕大哭就被从后而来的匕首深深扎入颈椎……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后的人早已离去……
每个人都在挣扎着，疯狂着，人体内最古老的野兽基因在最短的时间内迸发出来，吞噬了所有的人类因子，使他们化为一只只受惊的幼兽，为了生存而捕猎，因为捕猎而成长……
观众们欢呼着，嘶吼着，“杀！杀！杀！”一声声密集的鼓点声响起，“咚咚咚……”贵妇们丢掉了矜持，撕下裙摆疯狂地叫骂着，男人们丢掉了风度，血红着双眼挥舞着拳头喊破了喉咙……
场上，还剩五人……
兄妹两背靠着背，站在广场一角，却不敢离边缘太近。看台上的人，有时候是最危险的，他们曾亲眼看到过有观众恼恨躲在边缘的人，愤怒地拿起尖锐的长柄伞直接插入人的脑袋……下面的人，因为生存而兽化，上面的人，又何尝好得到哪里去？
剩下的三人，都是分开站立，互相警惕着，浑身浴血，踹着粗气……
一个孩子忽然坐倒在地放声大哭，他活到了现在，可是他只杀了两个人，他一直在逃，隐藏、躲避，却最终逃不过死局……就算杀了在场所有的人，他也不够十人数！
人们发出嘲笑的嘘声，发出虚伪的承诺，只要他站起来，杀了其他四人，他们就同意他活下去！
孩子信了，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还没等他选定目标，其余四人同时出手——滑铲、闷棍、穿刺、抹喉……四人一触而分，半蹲在地，等待着结束的响铃……观众们不满地吵闹怂恿着，他们却不再出手，默契，已经形成……
卞觅玩味地吹了一声口哨，“可惜了，这孩子的隐匿天赋不错，要是能培养下说不定是个好材料呢~”
女孩点点头，轻声道：“可惜了……”再过五天，又有一场“小绵羊”，那对兄妹通过的可能性极高，那之后不久，就是他们的死期了啊……
剩下的死斗场，女孩一直不发一语，倒是卞觅看得津津有味，这才是高水准的战斗！
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要是单纯的以为格斗只是比的武功，恐怕连命都保不住，死斗场，可从来不讲什么武林人的切磋或者点到为止，没有死亡的觉悟就别上来……家长上门闹事什么的，三石镇虽然不惧，却也是厌烦的……浪费人手还不讨好，这种家族将被永远列为黑名单！
小夜心不在焉地看着，数着场数算着时间，脑子里又想起了那天的场景……
尴尬的沉默过后，R忽然严肃的开口：“小夜，我带你走吧。”
“……恩？”女孩尚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离开这里，带你去过普通人的生活~我们周游世界怎样~？”男人温和的笑着，眼里有着诱惑的味道。
女孩想了想，“你们计划好了？多少人？怎么走？组织追杀怎么办？需要我帮你……？”
“咳，不是，你能帮我什么……只是不想把你留在这罢了。你看，你都不会笑，像你这么大的孩子每天都无忧无虑笑得多开心……‘除夕’里的不算！那些孩子都是被扭曲的，你需要接触真正的同龄人……说真的，小夜夜，你都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么……还记得你的母亲么，那么美好的人……”
母亲……小夜有些恍惚，那似乎是个美丽温柔的女人，可是小夜印象最深的，却是她满脸恐惧扭曲地骂她是魔鬼……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必要……因为不久之后，她母亲就被找上门的仇人给杀了……那时，她躲在墙里面的暗格，听着外面男人粗鲁的拷打逼问，放肆下流的笑声，母亲凄厉恐惧的尖叫……
她不知道母亲到底爱不爱她，自从四岁之后，母亲就不大愿意看她，说看着她害怕……她不懂为什么……现在也不懂，小镇的人都是这样，她又没有虐待过动物……可是那一天，母亲到死也没有透露自己的位置……
她没有看到母亲的尸体，只看到了父亲刚毅的面孔上止不住的眼泪，父亲紧紧地搂住她，带她去了小镇，从此，她的名字改为“夜”。半年后的一天，父亲离开，便再也没有回来……那年，夜刚刚七岁，那天，是她母亲的忌日……
“……什么时候走？”女孩沉默了很久，直到男人都几乎已经放弃，才小声开口……
R笑了，笑得璀璨，他蹲下/身，温柔的摸摸女孩的头，不顾她的抗议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二月初二，晚上八点，在你家等我，我去接你。”
……
“我先走了。”
“唉唉，怎么说走就走……”看着女孩径直离开的背影，卞觅无奈的耸耸肩，面瘫什么的，太难搞定了。
……
相较于热闹的地下，地上可以算的上是人迹罕至。
小夜不紧不慢地走着，红色的小靴轻轻着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到家，还有五分钟八点，R已经在屋里等待了……
小夜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计划，她没有问，R也没跟她提起过，她只是安静的窝在R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
他们兵分八路，各自散开逃亡。
组织的追兵果然名不虚传，这边，只剩下她和R两个人了，后面的人还在穷追不舍。
坐在副驾上，弯腰帮R包扎上绷带止血，看着男人紧绷的肌肉，女孩开口道：“R，我们去哪？”
R咧嘴一笑，“快了，进了N市市区他们就不敢这么嚣张了，到时候我们躲几天。”
瞥了一眼男人身上的伤口，夜心里默默估计着，如果一个小时内得不到妥善治疗，他会死。有了结果之后，女孩不在纠结与逃跑的问题，而是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点点灯火，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嘛……她问自己，为了看这些，丢掉一条命，划算么？她还想问他，为了让自己看到这些，丢掉一条命，划算么？女孩被男人保护的很好，除了衣服有些弄脏以外，没有任何伤口。
……
R拉着女孩在楼房间穿梭着，他已经抱不动她了。
忽然，他好似听到了什么，笑了，“不远了，马上就安全了。”
女孩却没有动，“刚才最后一个人已经被你杀了，还要去哪？去找医生，你的伤得治。”
R笑笑，黑色的夜色中，小夜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明亮的眼睛，“跟着大叔走，没错的。”
被拉着往前跑去，女孩心里忽然有些害怕，看着前面高大稳健的背影，她忽然想要就那样拉住他……
转过一个街角，前面是很多的车辆围起来的一群人，车顶闪烁着红色的灯光，一群穿着相同衣服的人忙碌着，不少的大人们围着铺着白布的担架哭泣……
“小夜，过去，就在那站着就好。”男人靠在墙上，声音温柔，想要把女孩推过去。
女孩紧紧抓着男人的手不放，抬起头，倔强地看着他，“你呢？”
“我一会过去。”黑暗中，男人的双手颤抖着，他有些忍不住了，得赶快将小夜赶走，不能让她看见……
女孩凝视了他一会，忽然开口：“你要死了。”
男人苦笑，“不要这么聪明，他们会害怕的。”看着女孩固执的小脸，R干脆不再强撑，坐倒在地，揽过女孩的肩膀，直视着她：“答应我，小夜，不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努力活下去……答应我……好不好……？”
小夜不说话，直勾勾的看着他，半晌，问了一句：“为什么？”
“噗……小夜夜，不要问为什么，男人最讨厌女人问为什么了，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听我这一次，就这一次，恩？”R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最后一个音几不可闻，脸上却仍是微笑着。
小夜点了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直到他最终遗憾地闭上双眼，无力地下垂头……直到死，他的脸上都挂着熟悉的笑容……
伸出小手，摸了摸脉搏，又翻看瞳孔，而后将头埋入男人的胸口……没有声音了……
站起身，小女孩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向还未散开的人群走去，那里，有几个死去了儿女的女人在竭斯底里地哭泣着……
只是一步，她就从黑暗走入人群……
站在人群中央的女孩，好似降临人间的天使，穿着红色的小袄，面容纯净。一个妇女忽然哭泣着朝她扑去：“笙笙！笙笙你吓死妈妈了，太好了笙笙，你没事……”
眼泪浸湿了女孩的衣领，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皱了皱眉。女人，失去孩子，精神失常，可利用。得出结论的女孩，抬起手，轻轻地搂住身上的人，喏喏的叫了一声“妈妈。”
女人一怔，随即，搂得更紧，“笙笙，再也不要离开妈妈了，妈妈不会再离开你一步，别淘气了，妈妈以后一定会看好你的……”
小夜忽然一阵毛骨悚然，似乎……作茧自缚了……这个女人的控制欲很强……也罢，就这样了……笙笙么……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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