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再生缘之射柳因缘》丰色尔玉

11、春庭烈火

　　天卷层云，一重重遮在近午的艳阳之前。
　　云镀微金。
　　天染轻蓝。
　　杨柳无风叶自垂。
　　春水无波好泛舟。

　　不是那日翩然一叶的碧波轻舟。
　　也不是当日匆忙登上的归航渔舟。
　　船楼结彩。
　　隐隐笙歌。
　　却是一艘巨大精致的双层画舫。

　　临江楼畔。
　　落虹桥头。
　　马上的皇甫少华皱了皱眉，迟疑了甩蹬离鞍的身形。
　　“刘兄不是约我在临江楼相见么？”
　　朗朗之声，直向江上传去。

　　“临江楼嘈杂混乱，少华素来不喜，包下来也惹得纷纷议论，换个清静地方，也算一补前日未能同舟之憾，少华以为如何？”
　　船头人影动，声更在人先。
　　红袍如火，映得云后旭日，暗暗无光。
　　风发意气，飞扬神采，眩目生辉。

　　——所谓蜚语流言，对那么任性不羁的人，也是毫无作用的吧？
　　朝东江岸，皇甫少华悄悄放松了微紧的眉。

　　投书总督府的那个清瘦白皙的刘府家将在引领皇甫少华至江畔时已飞身下马，伶俐地抢在皇甫府家将之前，挽住了皇甫少华的坐骑缰绳。
　　堆了一脸殷勤的笑，不大的眼挤成细细的缝，适时地轻声开口：
　　“皇甫公子，小的侍侯您下马。”

　　纵然是身份尊贵的总督公子，被誉为“春明双璧”之一，方以绝世箭法轰动春明城的皇甫少华，也不禁为太师府中这毫不起眼、泯若微尘的小小家将震动了神色。
　　不是因为他的伶俐。
　　更不是因为他的殷勤。
　　而是因为他的身手。

　　曹胜吴祥追随总督皇甫敬的时日，犹长过皇甫姐弟在这世上生长的年头。
　　皇甫家四大家将，施吕曹吴，想当年万马军中，也称得上是声名赫赫。
　　曹胜吴祥二人，性情豪爽，未免略显粗疏，但即便是未曾留心在意，寻常人等，又岂能轻易便抢在他们之前，挽住了应该由他们挽住的缰绳？
　　而刘家的这员家将，和他皇甫少华以及刘家二公子刘奎璧，仿佛一般年纪。
　　堂堂太师府，终究不是等闲之地。
　　如此年轻的一员家将，身手之佳，已不在皇甫家威名素著的四大家将之下。
　　自刘家长女正位中宫，刘捷循旧例担当太师一职后，天下人眼中，看到的多是刘家无人可与比拟的权与势。
　　多年承平岁月，几乎让人忽略甚至忘记了，刘捷全国兵马大元帅的官衔之后，那“天赐第一名将”、“皇朝第一高手”的名号所代表的绝世神威。
　　“小管家好身手。”
　　皇甫少华由衷地赞叹一声，纵身下马，立于那家将身前。
　　“少华失礼，尚不知小管家如何称呼？”

　　施荣吕忠曹胜吴祥四大家将，早在皇甫少华姐弟出世之前，已经追随在其父皇甫敬身边。
　　皇甫少华姐弟幼年之时，皇甫敬公务繁忙，无暇亲授皇甫少华姐弟武技，四大家将当时，尚担当过他们姐弟武学上的启蒙之师。
　　有此渊源，皇甫姐弟与四大家将之间，远非寻常主仆。相待之时，慢说颐指气使，便是哪一句话声音高了些，也要让乃父皇甫敬一声冷哼，半晌不悦。
　　多年习惯，让皇甫少华谦冲有礼的名声响彻春明，也让他在面对与曹胜吴祥身手不相上下的这个刘府家将时，忽略了他的年轻与不同于曹胜吴祥的身份地位，待之以等同于皇甫家四大家将的尊重与礼数。
　　相对交谈，不能居高临下，高踞马上。
　　面对那原本一脸聪明伶俐、却在瞬息间呆滞成泥塑石雕的年轻家将，皇甫少华此时此刻并不知晓，他无心之下的无心之举，换来的究竟是什么。

　　“公子太客气了，小人怎敢承当。”失神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那刘府的年轻家将立即躬了身，恭恭敬敬地施礼，“小人贱名，不敢有污皇甫公子之耳。”
　　“少华，跟个下人罗嗦什么，快上船来。”不耐烦的刘奎璧已在船头高声招呼。
　　皇甫少华只是微笑，却无其他动作。
　　那年轻家将俯首低声道：“小人江进喜，承蒙公子下问。”

　　皇甫少华微一颔首，转而面向那画舫，心中却仍有一分犹豫。
　　爹娘对他与刘奎璧的交往，素来不甚赞同。
　　尤其今时今日。
　　而那画舫之上，少不得歌妓舞娘，声色之娱，他也素来不喜。
　　何况今时今日。
　　他已经是订过婚的人。

　　举步之时，丝竹弦动，声传江岸。
　　却是一阕《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