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雪戎

2、第 2 章

　　（二）
　　最后一个人在我身后倒下，我转过头，不经意间，又看见了那轮月亮。已经是残月如弓了呢，原来一个月很快又要结束了啊。我心里暗自想着，有点惊异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能想这些毫不相干的事。战斗已经结束了，按清气门的规矩，剩下来的，就只是屠杀了吧。
　　我一甩手中的水刃，刃上残留的血被甩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圆弧，就向空中那优美的月亮。我举起我的新月水刃，对着月亮，看它在月光之中一闪一闪的，竟是如此得漂亮，是一双冷漠的眼，闪烁着冰冷的光。它看起来是如此的干净，像青玉一般，仿佛还要露出点温柔的娇媚似的，我突然无名的厌恶起来，把它从眼前移开，跨过脚下那个男人的尸体转身向里屋走去，屋子的黑暗深处传出一声声想要拼命压抑住的哽咽声。
　　我在黑暗里很容易得就找到了那对惊恐的母子，母亲紧紧地把孩子藏在身后的衣服堆里，瞪得巨大的瞳仁里漫溢的是恐慌。我静静的看着她，她静静的看着我，我脸上带着面纱，白色的纱上带着她的丈夫温热的血，像在雪天怒放的红梅，就这样我静静的看着她，然后举起了刀。
　　“妈——妈——！”
　　我一愣，冷不防的被那个本来躲在衣服堆里瑟瑟发抖的小孩子冲出来保住了腰，“妈妈，快跑啊——！”
　　那个小孩子死死的抱住我的腰和左手臂，眼睛里是两团小小的火焰，我一时愣在哪儿，竞挣脱不开那两条瘦小的胳膊，“妈妈，快跑啊！”那孩子脸上已经被泪水糊花了，但仍还是在那儿倔强的喊着：“妈妈，快跑啊！”
　　我低下头，看着这个仿佛发了疯一般的小孩子，眼前竟浮现出风煜的背影来，然后，我竟然微笑了。微笑着，我在左手手心悄悄凝结出一把新的水刃，然后轻轻转动手腕，新凝出来的水刃就这么轻轻吻过孩子肚皮上柔嫩的肌肤，血一滴一滴的流出来，顺着我的左手，一滴一滴的洒在地上。
　　“筑儿，筑儿？筑儿！”
　　那个母亲看见血一下子仿佛发了狂，疯了似的的向我扑过来，我举起右手，一甩，右手的水刃像一轮旋转的新月飞了出去，轨道划过母亲的颈动脉，再飞回来我的手心，然后，在我面前，一大蓬的血像礼花一样的绽开来。
　　“妈妈……”那孩子早已经倒在了地上，血在他身下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却仍然睁着眼，嘴里喃喃着，眼里蓄满了泪，满是凄凉。我蹲下来，摘掉面纱，轻轻的笑了。我的手温柔的拂上孩子的的眼，温柔的说：“好好睡吧，睡一觉就好了，明天早上，你的所有愿望就会实现了，你可以穿上好漂亮好漂亮的裙子，再也不用怕被人发现你不是男孩子了。爸爸会很温柔的抱你，你和妈妈再也不用整天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了。好好睡一觉吧，明天早上，当太阳公公又照到你身上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轻轻地说着，像一个温柔的姐姐一般，轻轻抚摸着这孩子的头发。当我的手指划过她幼小的脸庞的时候，那娇艳的生命之花已经渐渐的凋谢了。我轻轻的将孩子的手在胸前放好，一如当年我在夜半将风煜的小手轻轻在他的胸前放好。雾气迅速的在我的眼里凝聚，我猛地惊醒，那事已经过去十年了。我迅速的站起来，奔出屋子，屋子外面有接应的同伴还在等我，再不出去，他们肯定以为我出事了。
　　月光静静的照在走廊里，在走廊尽头的屋子里，静静躺着一个孩子，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是在那孩子的脸上，还残留着一滴泪，这滴泪，到底是她的，还是我的，谁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
　　月亮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