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嗜心》独孤求哨

11、11

　　阳春三月。崂山里的树木正抽着新芽，梢头各色大小的雀儿们便等不及了的成双入对，歌声连成一片；好不令人羡煞。

　　子房放下手里的半卷《混元圣纪序》，长长地伸了伸腰。一个思字辈儿的弟子踩着树荫底下一路碎细的光景啪嗒啪嗒跑来，一面慌慌张张地用袖子擦着满头的汗。

　　“三师公！”

　　“……又是子明闯了什么祸不成？”子房微微一笑，看得那弟子头晕目眩，嘴里讷讷地说，“不……不是。是大师公请您去存思殿议事。”

　　“哦？这倒难得。”子房挑高眉毛站起身来，负手向后殿走去。

　　带着幼狐回到崂山派已有三个月了。一开始子房将它藏在后山的洞穴之中，解除咒印后不久，小狐狸的修为便突飞猛进，很快化形为一个十来岁的小童模样。子房索性将它带到崂山派，让它与诸弟子一同修行；如此光明磊落的手段，兼有二师兄的暗中掩护，硬是在掌门师兄的眼皮底下瞒天过了海。只是天明这小子天生顽劣，不爱修行读书，又贪馋好动，整日里大祸小祸闯个不停，底下的弟子前来告状的络绎不绝；子房被烦得头大，心道尽快上路将它送回原籍才是正理。

　　他一面揣摩着再次出游的时日一面缓步走上存思殿，却见两个师兄并一排辈分较高的弟子都已经肃手站好，只等他一个人。子房面上微红，讪讪笑道：“二位师兄早啊。”

　　掌门伏念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话。倒是二师兄颜路递了个怪责的眼神过来：“你啊——”

　　子房仍旧笑嘻嘻的。可惜不一会儿，听掌门说了这次议事的内容，连他也不禁蹙眉担忧起来。

　　原来，当今圣上自去年腊月起染上了一种怪病，每日入梦都见到刀斧加身，油煎火焚，或者周身皮肉一寸寸溃烂，痛得死去活来——一觉睡醒却只有一头冷汗，唬得夜夜不敢安睡。太医诊不出任何实实在在的病症，只能开些滋补的方子。皇帝过去素来喜好求仙问道，炼丹延命之术，还封了两大护国法师，如今遭此劫难，自然而然地想到召集各地有名的修仙门派入京，共寻解救之术。崂山派虽然并不以炼丹烧汞之术见长，却也在见召之列。

　　此番掌门大师兄决定和二师兄同行，将崂山派的日常琐事做了一番布置，都交给子房代为总理。子房不好推辞，只是心上沉甸甸的。替官家做事，一举一动皆需谨慎，一不留神就可能落了他人把柄，横遭劫难。何况还有那两个“护国法师”。星魂虽然被灌了药酒忘记了前事，但从其人的行事风格来看，却甚是不好相与。

　　抬眼看看两个师兄，掌门伏念还是那张雷打不动有如门神一般肃穆的脸，而颜路虽然面相柔和，眉目间亦有隐忧。

　　诏书催得急，两位师兄次日便下了山；子房也只好放弃出游的计划，心无旁骛地做起了代掌门。连小狐狸天明都仿佛感受到崂山上下一股不安的气氛，这些天来安分了许多。

　　半个月后，京里突然传来噩耗：崂山派伏、颜两名修真道士，由于诽谤国戚、妖言惑众，犯了欺君罔上之罪，京城府尹已经收押，秋后待斩。

　　这消息之于子房，乃至崂山派全体弟子，都不亚于晴天霹雳。

　　幸好张子房向来灵慧过人，行事得法，大祸压顶之时不慌不乱；他一面安排几个可靠的弟子打点派中事务，一面孤身带了些财货秘密上京，打通层层关节。几日之后，终于在国狱之中重新见到了两位师兄。

　　伏念掌门捧着佩剑坐在腐气弥漫的囹圄一角，却与坐在三清观中一般无二的肃穆。颜路原本抱膝坐在他身侧，见到子房，惊喜地几步跨了过来。

　　“师兄——”直到这时，多日内积压在子房心上的焦灼忧患才终于坍塌；他梗咽了出来。

　　“子房，你莫慌。”二师兄捧着他的手轻轻笑了笑，宽慰之言如流水一般淙淙而出，“我们修真之人素来笃信凡事皆有宿命因果；何况，此事最终如何了结，毕竟还没有定数。”

　　“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子房急问道。

　　颜路摇了摇头，突然从袖中甩出数张禁符，贴在牢狱四角。这样，他们相谈旁人便无法听了去。

　　“我与师兄进宫面圣，查验许久，才发现折磨陛下的，既非疫病，又非蛊毒，而是一种咒，叫做‘魇’。”颜路细述道，“这种咒并非不可解，但是必须找到下咒之人。陛下特准我们观看皇庭气象。我二人随即发现，后宫之内有一座楼宇隐有妖气沉浮——却恰好是今上最宠爱的戚美人的居处。”
　　。”

　　“……”子房拂袖叹气，“以大师兄的脾气，定是要如实回禀的。”

　　“可不是么，”颜路苦笑道，“当庭上，陛下只是惊疑不定，着我和掌门回驿馆等侯。不想那日晚间便有官兵闯进来，当场强押了我们入狱。”

　　“那戚妃一定从何处得了什么风声。”子房咬牙道，“如此速度，果然不似常人。”

　　颜路点点头。“后来，狱中我们又听说，其他门派的道友进宫统统也是徒劳无功，不知是未发现，还是不敢说。圣上的症状日渐加重，而护法国师之一的星魂说，他已经为陛下炼就了一味解百病延寿岁的神丹，只要服下，保证沉疴立消；目下只缺一味药引，需要崂山派倾力相助。”

　　“是什么？”

　　“千年妖狐的心。”

　　“？！”子房大惊，“为什么单单争对我派？师兄，你那一醉梦千年，该不会偶然失灵了吧？”

　　颜路已听师弟悉数说过芒山上的一番奇遇。他缓缓摇头道，“药酒不会失灵；然而能使人遗忘的，只是前尘往事，却不能左右人心。我想，他虽然不记得缘由何在，却记住了对崂山派的怨怼之情。”

　　子房咬牙无对。

　　“星魂国师道，此次入京见召的门派之中，崂山派最有降妖除魔的功业，必然清楚全国上下何地有狐妖出没。所以此事交给崂山派，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你大师兄却上奏道，但凡精怪有千年的道行，必然吸天地之灵气淬日月之精华，法力高超，鬼神莫测，又擅长消掩踪迹，极有可能踏遍九州也一无所获；断非我崂山一派之力能够觅得。不想这些实情却更加激怒了君上，这才敲定了‘欺君’之罪。”

　　颜路话未落音，便见子房整装待发，寒眸如刃，眉宇有肃杀之气。

　　“子房，你有何打算？”

　　“我去会一会宫中那妖孽。只要替皇帝解了咒术，仙丹狐心之流也就成了无稽之谈。”

　　颜路看着他，几番欲言又止。倒是大师兄伏念起身过来，将佩剑递到子房手里。

　　“掌门太阿剑？！”

　　“前路叵测，善用此物。”掌门只叮嘱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