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唱》青芊

11、第十章

　　展怀风忙完应酬回来，准备看看自家弟弟吃晚饭了没，展弈这段时间的无精打采，他看在眼里。虽然他从来没问过为什么，但是从白谨宣嘴里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震惊以后，又不禁有点心疼。虽说不满意展弈整天吊儿郎当的无所事事，不过由于展弈从小不在家人身边，展怀风和父亲总觉得欠了他点什么，看父亲总是纵容着，自己也就由着他去了。
　　展怀风本想敲敲门，想了一下，还是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房间没有开灯，他停在门口适应了一下，径直走进里间。展弈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好像已经睡着了。展怀风站在他的床边，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看着展弈睡着的样子。头稍稍向右侧，左手搭在额头上，安静的眉眼，仿佛睡不安稳一样微微皱着眉头。展怀风回忆了一下，发现记不起来展弈小时候的样子了。印象里好像没有这么好看，肉肉的，倒是挺可爱的。鼻梁也没有这么挺，眼神也没有现在这么凌厉。展怀风轻轻叹口气，帮他掖掖被子，转身准备离开。
　　“哥。”
　　展弈睁开眼睛，坐起身。展怀风有些吃惊，转过身来看着他。
　　“我以为你睡着了。”
　　“没有。”展弈揉揉眉心，站起来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展怀风静静的看着他。“晚上不要喝太多茶，对身体不好。”
　　展弈不说话，只是低头喝茶。很快一杯茶就见了底，他抬手，又倒了一杯。
　　展怀风见状，回身关了门。坐在展弈身边。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展怀风思考片刻，还是决定开口。虽然他知道展弈不会回答他的。这个弟弟，一向都很让人头疼。
　　“解语棠？”
　　展弈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淡淡开口。
　　展怀风吃了一惊，没想到展弈竟然回答他了。
　　展弈抬头对他笑，“怎么？没想到我会回答你？”
　　这个弟弟，怎么就不能照顾一下哥哥的面子…
　　展怀风无奈的摇摇头，“既然都说出来了，就继续说下去。”
　　“说什么？”展弈把茶杯放下，深深的叹口气。“你想知道什么？”
　　“你喜欢他？”展怀风不喜欢拐弯抹角。
　　展弈闻言一愣，低头苦笑。没想到三个月来一直盘旋在心里的问题现在如此明白了当的被哥哥摆在了台面上，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展弈也直截了当的回答他。
　　“思考了三个月还不知道？”展怀风轻笑。其实他知道，展弈并不像表面上看来一副不着边际花花大少的样子，他其实单纯的很。如此样貌，如此家世，又生在这个纸醉金迷物欲纵横的年代，换做别的人，除了每天找乐子，好像也不会做别的事了吧。可就自己这个弟弟，年过25，感情生活一片空白。除了和朋友吃吃饭，再就是和白谨宣混在一起。展怀风不是没有着急过，甚至想过干脆直接帮他定门亲事算了，也省的总这么心急火燎的看着。可是展弈呢，人家直接用一句“兄长未娶，我怎敢先成家”就把自己噎回来了！
　　展弈只是垂着眼睛不说话，如果不是手指轻轻的在桌上敲击着，展怀风都要以为他睡着了。就在展怀风快要没耐心的时候，展弈开口。
　　“哥，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和爱，没人教过我。”
　　展怀风听见这句话，顿时心里一疼。展弈从来没有见过母亲。母亲是难产而死。于是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被送回老家由父亲的哥哥嫂嫂代为抚养。父亲的意思，是要过继。若不是展怀风从中阻挠的话。当然，父亲也是不舍得的吧，要不然现在也不会对展弈千般纵容和宠爱。
　　想到这里，展怀风伸手抚上展弈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
　　“嗯……”展怀风努力的思考着词汇，想要告诉展弈什么叫喜欢。“如果你喜欢他，那么你看不见会很想他。嗯…可是…嗯…”
　　展怀风有些挫败，其实何尝只有展弈一个人感情空白，他自己还不是一样！
　　“可是看见他会紧张，会害怕，心跳的很快。想要和他说话，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看着他就觉得踏实。是不是这样？”
　　展弈看展怀风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接上他的话。
　　展怀风的眼眶突然一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他赶紧低下头，给自己倒了杯茶。
　　展弈还是看见了，展怀风一瞬间红了的眼眶。虽然没有点灯，可是眼眶里晶莹剔透的东西一闪而过。展弈有些触动，他从不知道哥哥这么感性的一面。
　　喝口茶，清清嗓子。展怀风把涌动的情绪强压下去。
　　“这么说，是喜欢了？”展怀风问道。
　　“我不知道。”还是不知道。展弈强装镇定。
　　知道的，明明知道的。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被他牵引的心情，想要看见他在，在身边也会，在天边也好，只要他在。
　　可是展弈记不起来这样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太快了，快的让他六神无主。
　　“你知道的。”展怀风肯定的说。
　　展弈猛的抬头，又迅速的低下头去。难道自己表现的这么明显吗？他的手开始颤抖，他害怕自己的心情被别人一眼看透，他害怕别人告诉他这种感觉叫做喜欢。他害怕，所有人都不能接受他喜欢上一个男人的事实，包括他自己。
　　“没必要压抑，喜欢就是喜欢了。”展怀风仿佛看出了展弈的不安，他轻轻的握住展弈的手。“没有人在乎你喜欢的是女人，或是男人。你也没必要在乎别人的眼光，对于你来说，只要我和老爷子接受，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喜欢。展弈，你不小了，你有权利去爱一个人，而不用管他是谁。”展怀风紧了紧握着展弈的手，“我也想看到我弟弟爱着一个人的样子，展弈，我想看到你幸福。”
　　展弈听完这番话，喉头好像有些什么东西堵住了。心里头酸酸的。自从知道有这么个哥哥起，好像一直都是抱着嫉妒的心情的，他不得不承认对于哥哥可以留在家人身边，他很羡慕。因为这个，他对展怀风的态度一直淡淡的，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他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而动容。
　　展怀风见展弈不说话，站起身。拍拍展弈的肩。
　　“很晚了，早点休息。”展怀风转身往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展弈。喜欢一个人是你的事，别人，包括我，都不能掺手，也不能做主。要不要抓住一个人更是你的事，所有人都不能帮你做选择。但是你要知道，我和老爷子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门被轻轻带上，展弈久久的坐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