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唱》青芊

10、第九章

　　古人云，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转眼间，已是人间7月天。
　　荷花性本洁，出淤泥而不染。随着夏天的到来，朵朵盛开。在清波荡漾的小池塘里，亭亭玉立，直把路过的行人纷纷吸引到眼前。
　　解语棠望着开满了整个池塘的荷花，心神荡漾。自上次到今日，他已经有足足3个月不曾见过展弈。没有了展弈来打扰，他的日子倒是过的清静。不过是练功练功练功，唱戏唱戏唱戏。
　　只是偶尔会想到他，然后心情低落好一阵子。
　　一阵清风吹过，荷花随风轻轻摆动。现下正是清晨，荷叶上还滚动着露珠。晶莹剔透，甚是可爱。有一颗两颗落入水里，泛起阵阵细小的涟漪。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
　　解语棠看的痴了，不觉张口吟道。
　　“你念的可是《西洲曲》？”
　　忽听身后有人讲话，解语棠回头看去。
　　只见白谨宣正笑吟吟的看向他。解语棠脸色顿时一冷，没有理他，而是转头继续看荷花。
　　白谨宣也不恼，只是苦笑着摇摇头，说道，“这么不欢迎我吗？”
　　解语棠沉吟片刻，方答道，“岂敢？只是未曾想到来者会是你罢了。”
　　“我叫白谨宣，你叫我谨宣即可。”白谨宣略一思索，又补充道，“想来我比你年长几岁，你叫我谨宣哥也使得的。”
　　解语棠暗暗冷笑，这白谨宣可是在扮猪吃老虎吗？他上次的表现可不像。这算什么？先给一巴掌再送个甜枣？装傻也未免太过了些。
　　“此番前来，可是又有什么话要对海棠讲吗？白先生？”
　　刻意在对他的称呼上加重语气，白谨宣听出来了解语棠对他的敌意和警惕，不禁有些气馁。自己这次前来，可真的没带什么攻击性。
　　稍稍向前一步，白谨宣与解语棠并肩而立。解语棠看了他一眼，不言语。
　　“额、这荷花开得不错。”犹豫了一下，白谨宣开口说道。
　　解语棠有些好笑，“怎么，今天白先生是要和海棠讨论荷花？”
　　“对，就讨论荷花。”白谨宣索性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除了桃花，你还喜欢荷花？”
　　解语棠一听桃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因为他，自己和展弈至于冷战3个月吗？想到这里，语气又冷了几分，没控制住的怒气也一丝丝渗了出来。
　　“喜欢，怎么不喜欢？除了桃花荷花，我还喜欢梨花杏花石榴花，还有牡丹月季木兰花，满意吗？”
　　白谨宣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这人，真是孩子气。真是不知道怎么和他沟通，换了平时，自己早一走了之了。如若不是因为他不忍心这3个月来，展弈为了这人茶不思饭不想，眼看着瘦了几圈的话！
　　“你刚才念的那段诗，出自南朝乐府民歌《西洲曲》。”白谨宣故意停顿，戏谑的看了一眼解语棠，慢条斯理的说道，“我没记错的话，它表达了一个女子对所爱的男子的深长思念。”
　　解语棠微微一怔，转而装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哦？是吗？海棠才疏学浅，只知背诵，却不解其意。多谢白先生赐教。”
　　白谨宣转头看他，“难道你不是想告诉我，你在想念展弈吗？”
　　解语棠闻言，也转头看他。
　　“首先，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只知背诵不解其意，不过是看到眼前美景，随口一说而已。其次，我不是女人，所以诗里讲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最后，我为什么要想念展弈？”
　　白谨宣暗暗咬牙，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崽子！
　　“既是如此，好吧。你为什么喜欢荷花？”
　　解语棠气恼的回过头，“因为它漂亮，没有人不喜欢漂亮的东西不是吗？”
　　白谨宣直想把这个小崽子扔到池塘里去…
　　气急败坏的叹口气，白谨宣终于开口说明自己的来意。
　　“如果你还在为那天的事情生气的话，我很抱歉。”白谨宣凑近池塘边的一朵荷花，深深的嗅了一口。“是我处理不当，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解语棠垂下眼帘，静静的听着。他确实在生气，或者说，在难过。他自己也没想到，白谨宣的那番其实很委婉的话，会给他造成这么大的震撼。
　　“这3个月来，展弈过得很不好。整个人都憔悴了好多，作为他的朋友，我真的很不忍心。”
　　白谨宣偷偷看一眼解语棠，果然，一听到展弈过得不好，这小崽子身体微微一颤，低垂的双眼也一下子睁得大大的。白谨宣满意的收回眼神，继续添油加醋。
　　“他整天茶不思饭不想，觉也睡不着。前两天还和他大哥大吵一架。他现在的生活简直糟透了。”说到这里，还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解语棠果然全信了，他踌躇片刻，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他还生气吗？”
　　“当然生气！”
　　解语棠听到这句话，脸色又白了几分。白谨宣一看，赶紧补充道，“他生气是因为你不理他！虽然他讲话是难听了些，可是人生气的时候讲些气话在所难免，你就因为这个把他三日不见两日不理的，他当然生气了！”。
　　解语棠听到这番话，顿觉三个月来一直纠缠自己的那些恼人的复杂情绪全都烟消云散了。不由得放松一笑，又立刻懊恼自己的情绪被那个人牵引。他抬眼看看白谨宣，想说些什么。
　　白谨宣暗暗抹了一把汗，他终于明白戏子演戏有多难了。不过一想到自己竟然能让解语棠相信刚才自己添油加醋的那一番话，又有些得意。
　　“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
　　刚松了口气，白谨宣听到解语棠低声念道。他不解的望向解语棠。
　　解语棠冲他淡淡一笑，”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喜欢荷花吗？”
　　“这是……”白谨宣惊讶的看着解语棠，半晌才低声笑道，“这是《芙蓉女儿诔》。你读《红楼梦》？”
　　“甚是喜欢。”解语棠转身离开。
　　白谨宣呆呆的看着解语棠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问什么，赶忙冲他喊道，“你不是说你只知背诵，不通晓其意的吗？”
　　解语棠停下脚步，并不转身，只是微微侧头，就这样说道，“因为这段文章而喜欢荷花，或者因为荷花才喜欢这段文章，有什么区别吗？不过都是爱屋及乌罢了。就像白先生，就算不喜欢我接近展弈，还不是因为不忍看到展弈憔悴而来和我套近乎？这和通晓其意并无关系，就像白先生根本不了解我一样，并无关系，不是吗？”
　　说完，不做停留。
　　白谨宣哑然失笑，这个小崽子……
　　不过，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展弈会喜欢他了。庆辉班海棠，果然是有那么点与众不同的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