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六十七 ...
-
太清池上晨雾轻笼，朵朵莲花若轻纱后舞动的罗裙美人般清纯又妖娆，而那一片片硕大的碧玉荷叶迎风轻摆，凹陷处正积攒着一夜的晶莹露水，颗颗饱满若珍珠，微风一过，珠子便在荷叶上滚来滚去，静谧又生动。而风姿最为动人的却是那碧波荷叶上站立的白衣男子，他墨发散于身后，毫无束缚，眉眼安宁，一副悠闲姿态，正如履平地般，身子前倾，翩翩袍袖落在碧叶上，沾了水，而他却浑然未觉，他白玉般的手正持着一白玉瓶，两者恍然一体，瓶口对着荷叶，微微一压，然后荷叶上的珠子便闪烁着光滚落了下来，颗颗落入那瓶口。
他微微一笑，便是天地生春。
仪鸾睡的很不安稳，她梦见她满手鲜血，而后占月站在不远不近处，皱着眉看她。她每走近一步，他就退后一步。他向来仁善，必不喜欢她这般心狠手辣。她急地都快哭了出来。她想解释，可是话语怎么也说不连贯，然后他竟然再不看她，转身便走。画面一转，却是楼卿玉站在她面前，她手里当下便多出了一把剑，冲上前去，可就在那一瞬间，那人却陡然变成了占月！
仪鸾生生惊呼出声，蓦然从梦中惊醒，全身上下像被冷水浸过一般，睁开眼没有看见那人，便不管不顾掀开衾被，甚至来不及穿上鞋袜便跑了出来。
占月回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幕，她仅着了水红色缕金云纹罗衫，神色惊惶赤足向外奔来，她肌肤如雪，两颊带着几许刚睡醒的潮红，在看见他的那一刻，乌黑精致的眉目间飞快掠起惊喜，神采动人。她一下子紧紧搂住了他，占月突然也就心潮浮动，毫不迟疑地回抱住她，又牵引着她双足踩在他鞋面上方放下心来。
仪鸾良久才平静下来，便有些局促，小心地抬头，双眸湿漉漉地看着他，颇有几分委屈、可怜，他倏地就笑了，“看你睡着了，我才出去的。”
仪鸾又猛地想起那个梦，心下又急又痛，也没想多少，便动手扒开他的前襟。
占月一个不防，倒让她得逞。她柔软冰凉的小手轻轻抚上那处的伤口，他不由浑身一个激灵，一低头见她神色哀伤，似感同身受，他的心啊竟化作绕指柔，只觉满满当当的被填满了。
“无妨，”他不由出声安慰，“已无大碍，你若觉得伤口可怖，我来日便调个药水去除伤疤。”
仪鸾又想哭又想笑，最终还是眉眼弯弯，“也是，月公子可是活死人生白骨的当世神医。”
他一只手还搂着她纤腰，端的盈盈一握，他一低头便可见她脖间一段白皙细腻的肌肤，她方才柔弱无骨地趴在他身上便已经让他禁不住心旌神摇，如今这明眸善睐的女子莞尔一笑，更是灿比明珠，满室生光。更何况，她还懵懂地将柔荑放在他胸膛上，他只觉心跳飞快，竟似难以承受，即便清心寡欲多年，可面对着这般绝色丽人，又是意中之人，也也实在难以保证能继续当柳下惠。
他不禁连连叹气，为自己的沉沦，可眼前女子仍然一无所知，反而狡黠地笑问，“可是像月公子之前赠我的花露去痕膏一般？”
他二人还是第一次直面阿绸这个身份的真相，可却在这般时刻，他不禁心下连连叹气，却还要保持仪态风度，他的声音似乎依旧平静，边微侧脸，边将她抱回床榻，“去痕膏的疗效还不够，当时你脸上的伤是新伤，伤口还不算严重，只是女子都看重容貌，我才给了你那去痕膏，我身上这箭伤却要重新配置了。”
他方才背过身，整理好衣襟，仪鸾方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恰好香寒带着新巧进来给仪鸾送早膳，见仪鸾满面春色，她不由了然地一笑，倒让仪鸾更加心跳如鼓，羞涩难当，香寒打趣道，“月公子亲自下厨给公主做的早膳，公主快赏脸享用。”
荷花粥，凉拌藕丝，糕点是她最喜欢的如意糕。仪鸾会心一笑。
虽是盛夏，含章殿却是清凉一片，新巧给仪鸾披上了件云锦累珠披风，适时一脸崇拜，娇憨笑道，“公主，公子清晨还去取了荷叶露，好多宫人都在荷池看见了公子，只是惊鸿一瞥，转眼就不见了，还都以为是仙人降临呢！公子真正是风雅人物，与我们公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那日为占月所救，正好养好了伤，便随占月再次入宫服侍。
仪鸾不禁想象他收集晨露时的风采，又不禁抬眼期待地瞅瞅占月。
占月以目示意二人退下，亲自端起粥碗，很有耐心地一口一口地喂她，“荷叶露以伏露为佳，秋露太寒，午后小憩后，我便给你取来，抿上几口，最是清芬逼人，明目又解暑。”
仪鸾浅笑相应，“嗯。”
他抬头与她对视一眼，又闲然笑道，“那些年我去过很多地方，有时心血来潮，便会循着古书的方子，当一回雅士。”
“有一回露宿野外，我便将一只碧玉盘放在悬崖峭壁之下，那处正是倒垂生长着好些树木藤蔓，碧草繁茂，想着过个一夜，必能收集到好多秋露。”
仪鸾眨眨眼，正自己夹着块如意糕心满意足地吃着，闻言抬头问道，“公子果真收集到了么？可是美味？”
“没有。”占月摇头。
“为何？”仪鸾讶然。
“因为那碧玉盘，嗯，被人盗了。”
“……”仪鸾不禁乐了，“月公子下次可要记得派个人看着。”
占月笑着点头，然后看着她状似随口一问，只是神色间却有几分认真，“仪鸾可愿出去看看？”
仪鸾不假思索，明眸注视着他，“好啊，外面的世界一定比宫内精彩。”
占月浅叹，“倘若随我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呢？离开大隋，背井离乡？可也愿？”
仪鸾不禁变色，长睫颤抖，一脸震撼以及不解。
“我的父亲是大隋子民，可我的母亲却不是，我总要回去的。倘若我的身份足以和你相配，仪鸾可愿随我回国？”
仪鸾急道，“你本来就足以和我相配。”他的身份本就成谜，她也一直有过些猜测，所以对他并非大隋子民的这说法倒也不是特别震惊。
占月低笑一声，又道，“仪鸾可是想要学原朝女皇？君临天下？”
仪鸾并没有好好想过这件事，很有些猝不及防，手足无措地回眼看他，良久又小声道，“我虽仰慕原朝女皇，可也自认做不到她那般，只是……”
原朝女皇，绝世红颜，七窍玲珑。一路夺嫡即位，杀皇夫，专皇权，稳朝纲，铁血手段，叫四方来朝。她怎么学得来！她不过是想护住自己而已！
随他离开大隋，那该需要多大的勇气啊！而且大隋怎么办！她可还是大隋监国长公主！
占月看着她这番神色，便觉得还是慢慢来为好，当下放下碗筷，轻轻握住她的柔荑，尽量放低声音，试图安抚她，和缓道，“仪鸾，不急，这个问题你可以慢慢想，在这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现在可不可以先告诉我，你，或者阿绸，究竟经历过什么？”
仪鸾在他温和的嗓音中慢慢冷静下来，他眉眼如画，满目柔情，她初见他时，不曾妄想过那么个清高绝世之人会这般待她。
仪鸾靠在他怀中，开始想，该从哪里讲起呢？那些仇恨从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之时，便恍若烟云。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六十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