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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五十四至结局章,终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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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祭品
秦森一路上很少说话,沈文苍也觉得两人走到这一步,已是没了法子,只能静默地跟在他身后。
先去了地牢,老鬼们因为上次见到沈文苍把那铁老头放出去,知道他是有本事的,沉寂了许久对出去已经不抱希望的心又活跃起来,望着这两人从两边的牢笼走过,蠢蠢欲动。
地牢里,两边尽是紧挨着的牢笼,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而走着走着就发现是有变化的,开始牢笼是钉在石地石壁上,而后来,牢笼渐渐像是悬空了一般,笼子之外是一片虚无的黑暗,触不到尽头,隐约能从这黑暗中分辨出一抹诡异的暗红亮光。
地牢的尽头是一棵树,树根从脚下很低的地方延伸上来,盘根交错,枝桠像四周扭曲地伸展。
这种感觉很奇怪,因为沈文苍的双眼平视的方向是一个青铜的鸟巢,他们像是站在高空,触不到地面。
离那树还有一定距离的时候,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自后背爬了上来,走得近了,才看到,那树上,停着一只鹰。
鹰呈休息的姿势停在一个枝桠上,闭着眼睛。
沈文苍发现这鹰是青铜的,和鬼玺的颜色一样。
秦森走到那鹰面前去,沈文苍自然地停住,看他抬起右手,掌心幻化出鬼玺,悬空浮着。
鬼玺被放在青铜坐的鸟巢里,慢慢下陷,消失。
只是一瞬间的眩晕,他们已经站在一个漆黑的走道里。
漆黑,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未知的恐惧总是让人感到心慌。
之所以知道是走道,因为空间的局限会让人有种紧张感,而现在这种感觉如影随形。
沈文苍微微转头,闭上眼睛索性让听觉更加灵敏:“秦森?”
身后透出微微的绿光,沈文苍觉着有些奇怪,记得陆舜向来是用冥火的,而秦森的火光一直是火红的,不知什么时候也开始用冥火了。
秦森低低地道:“走吧。”
微弱的冥火只能照亮前后不过半米的距离,沈文苍小心地往前走,与来时不同,秦森一直走在他后面。
时间忽然变得很慢,觉得走了很久很久,终于,秦森说:“到了。”
沈文苍环顾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但明显感到宽敞了许多,无意中抬头看向上空,一张僵硬的脸映入眼帘。
霎时屏息,凝神看去,这是一个年代久远的金像,金有些微微发黑,金像是个男子,头发披散,着繁杂精致的长袍,面容祥和,但却因为太祥和而显得诡异,他单手在鼻尖处竖起,像是佛门中人,却没有剃度,整个金像悬在半空中,正对着沈文苍。
秦森不知什么时候从沈文苍身后走到了一旁,静静地看着那金像。
沈文苍侧首问道:“现在,该如何做?”
秦森没有回答,仍是微仰着头看着。
沈文苍看着他的侧脸,他很专注,至少在沈文苍的印象中,秦森从未以如此虔诚,专注的表情看过任何事物,这样的神情像是个小孩子,天真地相信且盼望着……
沈文苍觉着面前这人的神色,似乎与另一人重合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暗道自己大惊小怪。
秦森忽然侧首看着沈文苍,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沈文苍心里一空,又若无其事地坦然对上秦森的眼神,微微笑了笑。
秦森转过头去,像是想开口说什么提了口气又没有说出口。
沈文苍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微一犹豫开口问道:“怎么了?”
秦森没有回答,静了很久,说:“你有没有听说过,几千年之前,神界的那场大战?”
沈文苍笑了笑:“你给我讲过,我记得。”
那边又顿了顿,才继续道:“诸神之间因为派别关系,各自的利益受到了影响,又加上受了挑拨,几个神之间的战争逐渐牵连到了所有,他们自相残杀,不留情面。
当时的地牢之主,也不例外。
本来几个主神是分别掌管着六界的,这六位很少来往,性格也各不相同。
地牢的这位又是极为冷淡的性子,直到鬼界有其他神攻了进来,才率领少数的鬼兵抵抗。
小小的鬼兵根本无法与神相拼,无奈之下,他把地牢囚禁的千年的魂魄放了出去,这才护得一方周全。
但这一放也是有代价的,地牢之主须得以两魂五魄来祭,才能换得这牢笼打开。
最终神界毁灭,这位神也重伤休养了近千年,天地之间,仅存这一位神灵。”
沈文苍安静地听完,问道:“必须以生魂来祭才行么,我之前用血加上鬼玺也可以放那铁老头出来。”
秦森说:“你用的那法子实际上是等于替神宽恕了那鬼的罪孽,且那鬼进来时间不长,才能够成功。”
沈文苍慢慢点了点头,问:“然后呢?”
秦森仍然没有看沈文苍,沈文苍只能看到隐没在他披散的黑发下,立领上的金边龙纹,声音传来出来:“现下,唯一的神已经灭亡,若想再放地牢里的万鬼出去作战,只能以帝王之魂充当祭品。”
“如今的形势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么?”
“是。”
【2】
死寂,过了很久。
沈文苍才微微歪头,确认道:“你是说,要我来完成这个仪式么?”
秦森没有回答,仍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沈文苍觉得脑袋有点乱,努力压下翻腾的思绪,静了静。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从无法改变的局面中摆脱出来的微弱的欣喜,还有什么,想想都觉得矫情。
两人相离不过一米的距离,各自站着。
沈文苍说:“能让我抱下么?”
秦森微不可查地点头。
沈文苍走过去伸出双臂抱住,两人差不多高,他将自己的侧脸贴上秦森的,蹭了蹭。
秦森能够感觉到沈文苍的呼吸在发颤。
沈文苍睁着眼睛,要吻过去的时候,注意到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尴尬,动作顿了顿,继续下去。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对方一直处于有些逃避的状态,沈文苍一边忐忑不安地想着会不会被推开,一边抱紧了吻上去。
四周很静,静到沈文苍都有些尴尬的时候,他终于退开,却没松开双臂,又仔细看了看,倾身轻吻了一下。
秦森闭了下双眼,复而把目光移向别处。
沈文苍道:“怎么做?”
秦森安静地把沈文苍的右手拿过来,牵他到这个石洞的边缘,在沈文苍的中指指腹上轻划一下,血缓缓滴落。
霎时,竟然有火光亮了起来。
沈文苍接着火光看清这是一个拱形的石洞,以那金像为中心,两边是木制的围栏,围栏下是幽深的河水,河水的颜色很深,接近于黑色,此时缓缓燃烧起来,犹如岩浆一般,河水翻滚,火光摇曳。
金像的正下方,是一个棺椁。
说是棺椁也不全然,这个棺的棺盖是打开的,周身青铜。
沈文苍躺下去的时候有点抵触,就像是摸进一个漆黑的箱子,不知道等着他的究竟是什么。
青铜棺的内壁很凉,沈文苍躺进去的时候视线就变得狭窄了,只能看到头顶的金像,自脊背窜上的凉意很不舒服,他微抬着脖颈,不想完全躺下去。
秦森俯身在边上,握着沈文苍的左手,因为棺材比较高,所以手腕弯曲地搁在边沿有点痛,但沈文苍还是想拉着不放。
渐渐感到周身的皮肤有些针扎的痛楚,沈文苍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前就有些模糊了,他努力看着秦森,突然感觉这场景有些熟悉。
俯身在青铜棺木旁的那人,面容渐渐露出一丝悲戚,他低低地叫道:“父亲,对不起……”
不知道沈文苍有没有听到,他因为剧烈的痛楚下意识地挣扎,挣开了被握着的手。
秦森转身离开。
祭魂之痛,无人能描述,因为早年尝试过的地牢之主已经长眠于地下。
沈文苍在碎骨的疼痛中模糊地想,他怎么忘了问,当了这祭品后,可还有机会再见你一面
他想,那时在皇宫里,祭品不都是供奉过后还是原封不动的么。
他又断断续续地想,不太对,那些祭品在供奉之前都是被宰杀了的……
狭小的青铜棺木里,白色的身影渐渐被淡淡的血色浸透,他侧躺着蜷缩起来,头上的玉冠碰在内壁上,清脆地一声就碎了。
黑金王袍拖在地上,一直顺着漆黑的走道回到地牢,脚步开始打晃。
原本停在枝桠上休憩的鹰已然睁开了眼睛,双翅“唰”地展开,在空中盘旋一圈,发出几声吟啸冲了出去。
数座牢笼前的锁同时断裂,老鬼们的眼中露出渴望的光芒,从角落里慢慢站了起来。
陆舜与秦小柏赶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副景象,他们不敢太多停留,往地牢里冲。
然后蓦地停住。
黑金王袍周围燃着烈火,秦森背对着他们静立着,身体里渐渐挣脱出来一个半透明的魂魄,那魂魄脱力倒在地上。
秦森猛地锁紧那魂魄的喉咙,将他撞在牢笼上,五指收紧,恨声道:“沈玉,我真低估了你!“
沈玉此时已呈半透明状态,身着囚服,被捏紧了脖子也不发一言。
秦森用力到五指关节泛白:“你怎么忍心?!他是你父亲!“
沈玉听到这话勉强正过头来,冷笑地嘶声道:“别再这假惺惺?!你又答应过我什么,你做到了了么!我所做的,不也是你想的?碎了那玉像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今天的结果!”
秦小柏搞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能问道:“哥,到底怎么了!文苍哥呢!”
沈玉偏过头去,闭着眼睛不说话。
秦森眼中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
陆舜早年在这地牢待了许久,对祭祀一事也有所了解,看到这一幕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好再劝说。
沈玉突然脱力倒在地上,靠着铁栏抱膝坐下。
陆舜低声道:“怎么了?”
沈玉没回答,秦森忽然猛地朝青铜树踹了一脚。
大地震动了一下。
秦森发了疯地死命踹过去,陆舜拦住他:“别发疯!”
秦森的声音完全哑了:“他在里面。”
陆舜神色复杂,知道他此时的痛苦,怎么劝也是没用。
秦森又踹了几下,猛地扶住树干,一手遮眼道:“沈玉说的对,我怎么能狠得下心?!”
秦小柏过来,低声朝陆舜道:“到底怎么了?”
陆舜朝他摇了摇头。
秦森见秦小柏过来,也不再发疯,遮眼靠在树上,手止不住地发颤。
秦小柏与陆舜对视一眼,都是无可奈何。
此时外面有传出几声鹰啸,秦森闭了闭眼,拿过鬼玺交给陆舜,声音很低,哑得不成样子:“拜托。”
陆舜接过鬼玺,略一犹豫道:“我知道此时进去的方法,可能有用,但你就算进去也不能阻止仪式的完成,只能看着他痛苦的样子,你还要进去么?”
秦森终于重新回到那个走道,与来时不同,因为石洞里的火光已经燃了起来,他能清晰地看到青铜的棺椁。
沈文苍的意识已经非常模糊了,胸口剧烈灼烧的痛楚,他以蜷缩的姿态不断撕心裂肺咳着,长发没有玉冠的束缚散了下来,浸在血水里贴在侧脸上。
秦森把他抱起来,让他靠坐在棺壁上,沈文苍勉强抬眼,却因为血水进了眼睛,有些睁不开,咳着道:“怎么……回来了?”
秦森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沈文苍已经力竭,说出来的全是气音,只能靠着唇形判断。
沈文苍没听到回答,在剧痛中只能模糊地判断,勉强调侃道:“真是,咳,自作孽,没想到……你这么恨我,我这么说,是不是……很欠揍,你要是不恨我,才怪了……。”
秦森已经说不出话,如鲠在喉,慢慢地哑着嗓子道:“我不恨你。”
沈文苍只当这答案不可信,回道:“不恨我?那……那干嘛弄这么一出,……说真的,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法子,你就是,咳咳,报复我而已……”
“不是我。”
“啊?”
“刚才逼你的不是我。”
“咳,少装啊,有你身上的鹰纹身呢,我看到了。”
“……怎么看到的?”
“亲你的时候,偷偷看到的。”
“你竟然亲他!……是我没错,但魂魄不是我。”
“怎么个回事?慢慢说,我没力气了。”
“记得去鬼城地下那次回来的时候么,你不觉得奇怪?我既然用碎玉的法子能驱邪,又干甚费那么大工夫去找地牢之主?”
“没觉得,奇怪啊,咳,你向来少根筋。”
“!好了这账以后跟你算,接着说,我不想用那玉像,是因为,沈玉的魂魄被囚禁在其中,一旦用了,他的魂魄就会反噬,所以你当时离家出走没多久,我就突然没意识了,刚才祭祀开始我才有点知觉。”
“谁,离家出走了?”
“你能不能关注下重点!”
“你不能,咳,欺负病人,好吧说重点,所以,是沈玉带我来这儿,告诉我那个故事,让我上这劳什子的祭台的?”
“嗯。”
“……”
“怎么不说话了,很累?”
“咳,我是在想,怪不得……“沈文苍这才想明白,为何秦森是魔,听到了当时王陵之外的驱鬼声也会不舒服,为何来时他突然改用冥火,为何那个“秦森”会对自己无意中有一种遵从的态度。
还有,为何自己吻上去的时候,他会不断尴尬地躲开。
沈文苍惊了,纵使是在蚀骨的苦痛中,他也不免懊恼地想,我到底干了什么?!强吻了自己的儿子?还吻了将近小半个时辰……苍天
秦森:“怎么又不说话了。”
沈文苍没好气道:“累了,咳,没气了。”
秦森不说话了,沈文苍刚想安慰他一下,没想到他突然冒出来一句:“你不是说喜欢我来着?“
沈文苍:“……”
“我也是,不过没你那么早,是从我们俩分开之后才感觉出来的。”
“……”
“你成亲那日,很难受,觉得自己很贱,做甚要帮你挑个媳妇,现在后悔了吧。”
“……”
“给点反应行不?”
“咳,说得好。”
“?”
“就是,很贱的那句。”
“!滚滚滚”
其实沈文苍听得很享受,真的,很享受。他动了动手道:“继续。”
秦森愤愤道:“继什么续,您老倒是淡定得很啊,多能忍啊,啊?把心上人逼死都无动于衷!”
“我没想逼你。”
“?“
“当时,就想到了篡位,忘了想你要怎么办,或许圈养着也行,但是真的没想到会逼死你,我,很后悔。”
“……算了,反正已经被你逼死了。”
“……对了,沈玉为甚会被囚禁在那玉像里的。”
“这要从你那时刚篡位时说起,缚儿不是高烧,被太医诊断成夭折了么,沈玉暗地里找了别的太医把缚儿治好了,那时我正好还在皇宫里待着,就想把缚儿带出来,没想到被沈玉撞见,他就央求我把缚儿藏到一个地方。
我能把他藏到哪儿,只能是鬼城,但鬼城阴气太重,就想办法在地下造了个石室,沈玉时常来看他,直到你去世,他即位时也是如此。
沈玉即位没几年,太莽撞,去御驾亲征时就受了重伤去世了,魂魄进了鬼城,我就让他与缚儿待在一起。
缚儿那时有二十多岁,他和沈玉互相很喜欢,但他身体不好,沈玉又成了鬼,长时间被阴气侵着会损阳寿,我就去寻了块神界的玉石来,能吸着点阴气。
没过三四年,缚儿还是身体太弱,重病去了,没想到沈玉就此变成了怨鬼,我本想灭了他,但又实在狠不下心,就先将他囚禁在了那玉里,把玉雕成了缚儿的样子,我答应他等缚儿来世就放他出去,结果……”
沈文苍:“……咳,你失信了?这一困就困了上千年?”
“不是,缚儿命格不好,每一世好一些时能活二十几年,不好时还未成人就夭折了,况且你也看到,缚儿的性格变得越发温和,我怕,沈玉接受不了。”
沈文苍这边没了声响。
秦森这才从俩小孩的事中回过神来,眼见那月白色的身影已经顺着棺壁滑了下去,背脊染得血红。
作者有话要说:【请看这里咩】吧里有菇凉说这章第二部分的文风很不一样,怎么说咧,某荒的文风有点崩坏,前三章正到不行,突然就槽风了,这一章写成这样是水到渠成的,就是,这俩人的相处风格就是这样的,所有东西都说开了以后应该是轻松一点的,嗯,就是酱紫,不是伪更哦,~\(≧▽≦)/~
☆、第五十五章,都要好好的
沈文苍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这并不是一种好的预示。
无能为力的感觉最是令人恼恨,秦森静静地看着,忽地将人揽过来深吻下去,一点一点地渡气,但却不能阻止这个变化,魔与鬼互不相通,此举定是无用。
沈文苍的眉目间隐隐带着痛楚,却越发趋于麻木,痛得无力,睁不开双眼,但最无奈的就是气力的流失,无法再掌控自己的身体,任凭着脖颈无力支撑向下垂着,任凭自己放开一度想握紧的手。
秦森跪在青铜的棺椁旁,横抱着白袍的沈文苍,侧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
沈玉一直靠在铁栏外,他心中的悔意不断翻腾肆虐,但一边又想,纵使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凭什么父辈的恩怨要牵扯到自己与缚儿,这不公平。
内室很安静,忽然绣金的官靴从沈玉眼前晃过,沈玉怔了一瞬,抬头看去,只能看到秦森的背影。
他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脑袋里空空一片,除了母亲外,待他最好的二人,一个走了,再也见不着了,一个恐怕是再也不会理睬自己。
……
那一仗打得很惨烈,主帅重伤,陆家军伤亡过半,天界亦是如此。
很久很久以后,一个一直留在鬼城的老兵回忆起那场战役,喃喃道,漫天的黑火,火焰烧遍了整个大地,仙鬼再无分别,均是染了浑身的血没了神智。
天界败退,从此不再相扰。
陆府,黄昏。
秦小柏惨兮兮地蹲在陆舜的床边,一脸要哭的样子。
陆舜主要是伤在胸肺和右臂,脱力太久,过了一月说话还咳个不停。
是替秦小柏挡的一刀,贯穿肋下,当时就痛惨了,无奈作为主帅还不能太示弱,幸好秦森及时赶来救了场。
鬼是没有人的愈合能力那么好的,血也稀薄很多,所以鬼都是很惜命的性子,毕竟都死过一次,知道那种滋味。
府里还是四个,少了一个,又进来一个。
然后莫名其妙有了要一起用膳的规矩。
因为府里原来的婢女大多去了,只能把陆家军里能操持家事的士兵弄了进来,男男之间,相看生厌,都是一副悻悻的样子。
陆舜看着自己屋里这人越来越多,不禁抑郁。
沈玉搬了板凳坐过来理所当然地答:“谁叫你走不远,大家只能迁就你在这儿吃喽。”
陆舜气得咳个不停,秦森推门进来,道:“还没好?”
陆舜有气无力地看着他。
秦小柏从厨房端着糖醋鱼跑过来。
吃饭时反而都没话了,沈玉和秦小柏都是有些怵,生怕秦森一个不高兴。
陆舜用左手吃饭已经自顾不暇了,自然没心去管。
吃过饭,上了茶,秦森靠在椅背上喝了几口,起身走了,临走时不忘拍了下沈玉的肩膀。
沈玉僵了,秦小柏同情地看着他,沈玉神色有些复杂,扯起唇角笑了笑,起身跟着去了。
沈玉知道,自己的时间到了,他当初逼父亲去当那祭品的时候就想过的,秦森不可能让父亲真的走,到时自己放血救人,借着这个迫秦森让缚儿恢复记忆,能与自己处一会,是最好不过。
秦森一直走在前面没停,沈玉想明白了,就毅然跟上。
秦森走到一所民舍前,径直进去,沈玉略一犹豫也跟了进去。
安辞有些惊讶,道:“秦森兄。”
秦森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往里间去了,留得沈玉一人与安辞共处。
沈玉觉得心刹那就不跳了,虽然他很久都没有心跳这回事了,他还是紧张又激动地想:“这是缚儿,这是缚儿,这是,缚儿。”
纵使面容不同,他依然认得出。
正当他不知所措僵在原地的时候,安辞扑了上来,紧紧地握住沈玉的手,然后抱住:“娘子——”
沈玉已经一片空白了,任由一双小白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娘子你怎么瘦了?”
“娘子你好像高了。”
“娘子你怎么来这儿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接着是一通乱蹭,各种蹭,花样蹭。
沈玉定定地看着那张温和的,略带委屈的脸:“娘子你好像不高兴。”
沈玉硬邦邦地扔了两个字:“没有。”
里间,秦森听着平时温文尔雅的音调变得如此粘人委屈,不由失笑。
他面前是一排灵位,其中一个刻着“沈文苍“三字。
秦森低声道:“幸亏你儿子长得像他母亲一样阴柔,不然怎会这么容易蒙混过关。“
秦森又对着灵位说了好些话,拿起一旁的掸子弹了弹灰,走了出来。
沈玉呐呐地喊:“小叔叔。”
安辞叫道:“秦森兄。”
沈玉黑脸:这辈分差太多了。
秦森轻声道:“都好好的。”就出去了。
九月,大军西征,在离一个小镇外几十里的地方遇到了狂沙,经久不歇,只好退兵。
十二月,寒冬将至,陆舜总算能走动,一身平常的青色长袍,召集了剩余的十万士兵,道,大家都可以重新开始了。
走了九万多,留下五千士兵不到,说是没了念想,愿意留下来听从将军指挥。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院中的地下,屋檐被铺的满满的。
秦小柏怕陆舜再着凉咳嗽,就生了火。
然后抱着多余的柴去找秦森。
秦森缩在被子里,看他过来,哀怨道:“真把你哥忘了,这会才来,冻死了。”
秦小柏一脸惨不忍睹地生了火逃出去。
秦森在床上碎碎念:“嫁出去的弟弟泼出去的水……”
半夜,刚洗完衣服的士兵从院中路过,见一个黑影静立在大雪中,不言不语。
寒冬三月过去,春天来了。
秦小柏弄了些花花草草种在院子里,叫了沈玉和安辞来帮忙。
安辞撸了袖子上去,道:“娘子,放着我来。”
沈玉冷冰冰地站在一边:“滚,谁是你娘子?”
陆舜披了斗篷站着看,一会微咳几声。
秦森也弄了捧土,拿了个花盆到屋子里,一个人悄悄地鼓捣了半天。
春天的时候种下一个小伴读,秋天就能长出好多好多小伴读,一个洗脚,一个暖床,一个念书,一个垂肩。
小小的嫩芽,然后长出小小的叶子,节节拔高。
秦小柏篡了陆舜的位子,天天领兵训练。
陆舜站在练兵场边上看,盛夏的阳光下,小孩儿一身雪白的练功服,眉目清秀,熠熠生辉。
秋天,秦森站在花盆前,一点一点地雕,刨去碎屑,成了一个小人的模样。
秦小柏说: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秦森拿了筷子敲他的头:“食不言寝不语,这么粗的性子,小心没人娶你。”
秦森半夜里痛得不行,撑着床沿靠坐起来,一手虚按在胸口,闭目不语。
有一天,秦森在睡梦中隐约听到什么声音,他半眯着眼朝窗口看,一个白白的小人坐在竹叶上,冷眼看他。
他一愣,小心地下了床,只穿着雪白的绸衣走到窗台边,仔细看了看,冷静地道:“你不累么?”
缩小了几十倍的沈姓拇指少年颤巍巍地抓着竹子站在竹叶上,努力维持着风度:“不累。”
秦森用指尖去摸他没有束着的发,滑滑的,声音抖了起来:“我想你。”
沈文苍点点头,一个起跳跳到了秦森的肩膀上,站起来扒着秦森的衣领道:“我也是。”
竹子在一天内迅速地枯萎,成了黑紫色。
士兵们也察觉到府里似是又多了个道行高深的东西。
秦森难得睡了懒觉,躺在枕头上,望着不过中指高的小人儿,眼睛一眨不眨。
沈文苍站在枕头上吻了吻秦森的鼻尖。
秦森微微笑了起来,结果酿成恶果,拇指少年一个不小心滑进了秦森的衣领里。
许久传来他故作镇静的声音:“秦森你胸口什么时候多了这么长的疤?”
秦森说,以我半心,换你醒来,你以后是不是得好好伺候着我啊。
沈文苍钻了出来,戳了戳秦森的喉结:“我倒是忘了,某人不是说,对我只是兄弟之情的么?”
秦森毫无羞愧之心:“那是某人,不是某魔。”
秋天过去之后,冬天又来了,这次终于有人暖被窝了,某魔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