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碾花轴》胶东少史

7、孪日鲛舞

　　翌日，新尊王的登基大典在九天金楼内举行。
　　清早起来，寒姑和白衫就忙着为我洗漱装扮，她们为我换上了象征凰岬天干部旗的装束，并扶我到乌棱镜前一看。
　　与那件睡袍似的红春锦衣不同，这一套宝蓝色的部旗装修长贴身，腰紧袖窄。在那莲蓬状的裙摆上，红白蓝等十三色绣锦组成了一幅“凰鸟岬山图”。我脚下穿着的是一双貉皮短靴，短靴的两侧各有十八颗金镶蓝玉的纽扣。见这短靴与我平日常穿的款式相仿，我愈加觉得新奇好玩了！
　　我朝镜中的自己眨了眨眼睛，爱不释手地摆弄着食指上的红宝石戒指。这时，窗外传来了几声鸟雀的鸣叫。我一瘸一拐的走过去，临立在窗前凭空眺望。
　　远方，那隔江修建、群山环抱的九天金楼巍峨如初，但此时的我心中却是另一番滋味。一天前，要不是老尊王病猝驾崩，今日艳阳高照时我可能早已经血洒大殿了。可现在回过来想想，我才知道什么叫否极泰来。乘着福旺当空的运势，一切一切的烦心事好似都离我远去了。
　　昨晚上虽然险些落入那个悬谷深崖，幸得半路杀出了一个关牧野，他悬崖勒马才将我救下，好在是有惊无险！那之后，他还给了我一把防身用的匕首，说是让我防患未然，以备不时之需。
　　“好人遇上好人呐！呵呵。。。真是好！”想着自己多次遇险，但每每都能化险为夷，我不禁凭窗感叹道。
　　我还这么想，我现在的身份是殷穗珠了，身边多了侍女仕宦照料，姐姐哥哥都待我不薄。既然已经回不去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能享享清福，过上几天舒坦日子，又未曾不可呢？
　　我正美滋滋的幻想着，丫鬟卓儿，畅儿跑来叫我下楼去。
　　“穗珠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时候不早了，奴婢们扶姑娘下楼吧！”
　　两个丫鬟对我说。
　　我一面点头答应着，一面在梳妆镜前理了理裙装。听丫鬟们嬉笑着说我一身部旗装束足以抢眼了，我这才允她们扶我下楼去。
　　“卓儿，畅儿，怎么不见寒姑呢？”我边走边问。
　　“寒姑回厢房里拿东西去了。她说她去去就回。”两丫鬟齐声答道。
　　“她去拿什么东西？”我问。
　　“这个嘛。。。她没说，奴婢就不知道了。”卓儿轻声回答。
　　九天金楼外，人潮涌动，车水马龙。
　　万帝朝圣殿内，新尊王高坐于蟠龙华座之上。尊王头戴九龙拱珠黄金头冠，身穿一套九佛灵缂金丝裳袍。那一件黄缎外套上绣有五色云霞与山水杂锦，这些色泽艳丽的彩丝都是用宝石磨粉后的彩色液体浸泡染色，织锦绣艺巧夺天工，奢靡豪华堪称绝世极品。
　　蟠龙华座之下，尊后耶旺虹身穿一套银色华服，她头戴镶金玉冠站在尊王旁侧。她虽然雍容端庄却垂目卑躬，唯恐斜视，那慈善温存的姿态与之前的妖面冷酷判若两人。
　　此刻，新尊王正端坐在象征皇权的宝座上接受叩首膜拜。皇族贵戚，部旗首领以及八方来使全都两手交叉，双膝跪地。
　　九天金楼外，高台楼榭与那连阁接层之上都挤满了人。虽然顶着凰岬天干部旗人的头衔，我和姐姐却只能站在这里观望圣殿了。因为早在三十年前的一场混战中，这个族系就早已名存实亡了。
　　新尊王登基仪式结束后，一场别开生面的仙灵盛会接踵而至。这个时候，虽然长时间的站立使我的脚踝肿痛的厉害，我仍然跛着脚拉上姐姐挤到了一处白玉栏杆边。我与姐姐才刚刚扶栏杆边站稳，八发礼炮冲向天际的火光就映红了半边天。
　　“轰隆隆，轰隆隆。。。。。。”时至此刻，震撼山巅的巨响终于拉开了盛会的序幕。
　　忽然间，我身后传来了一声大叫。“大家快看，双升日！！”
　　听那一声惊呼，我赶紧抬头望向天空，只见在那天高云淡之处，两枚硬币大小的光点若隐若现。与此同时，九天金楼外的廊桥下，江水连绵，微波荡漾。。。。。。
　　“妹妹快看！”
　　顺着姐姐手指的方向，我瞪大眼睛朝江水中瞧去。只见，这时的廊桥下，那些浑浊的江水已经逐渐变成了清波碧水。紧接着，滚滚江水中飘来了虚虚绕绕的舞曲声。
　　舞曲声时而悠扬婉转，时而跌宕起伏。那是鼓、铛、种、鼎等打击乐，笙、管、笛、萧等吹管乐，古琴、二胡、板胡、阮等弹拨乐，一齐奏响的磅礴乐声，众人听后无不高声欢呼。。。。。。
　　曲调礼毕后，那涤荡的江水开始慢慢涌动，仅一片花瓣落地的速度，江水便自中央凸起并沿中线分隔成了两半。。。。。。
　　我顿时深吸了一口气，赶紧揉了揉眼睛。再待我定睛一看时，那一片江面已经呈巨幅书本状摊开了，江面左侧波心平静，右侧则潮流暗涌。
　　“妹妹你看！！”
　　听姐姐惊讶地叫出了声，我稀奇地眺望看去。这时，那右侧水波中竟腾空飞起了数百条红顶鲤鱼，那些鲤鱼个个都体壮如牛，通体赭色鳞片。鲤鱼落入左侧的江面后便依次变成了美艳鲛女，她们衣冠富丽，优美恬静。虽然人身鱼尾，鲛女们却能行动自如，江面的水波还未平复，这些水中仙灵就已经随乐曲翩翩起舞了。
　　见我看得目瞪口呆，姐姐又指着天空的祥云对我说道：“妹妹你看。多美啊！”
　　我仰头望去，只见一轮红日携一轮黄日高悬于九天金楼的塔楼上空。听姐姐说，那就是双升日！姐姐还欣喜地告诉我，这种奇幻盛景只有等到新王登基时才会出现！
　　此时此刻，我已经有些飘飘然了，因为那天际孪现的圣境，众器合奏的仙乐，以及鲛女贺尊的舞曲。。。。。。这一切飘渺虚无，超凡若离的境象，本该只会在我的梦中出现。
　　歌舞升平告一段落，尊后册封大典即将开始。这一时刻，我的脚已疼的不行了。我还想忍着疼痛继续观礼，但在寒姑的劝解下我只得听话的回到马车内。
　　“谢谢你，寒姑！”
　　“穗珠姑娘，你千万不要这么说，奴婢可担待不起。”
　　“这有什么好担待不起的呢？嗯，上次你帮枫月的事情，我还没有谢谢你呢！对了，寒姑。枫月还跟我提起过你，他说他小的时候，你时常跟他一起玩就像他的母尊一样。。。。。。真的，寒姑，我不骗你。”我望着寒姑道。
　　“是吗？五爷真的那么说吗？”寒姑听后沉默了好一阵，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又继续道：“那都是奴婢应该做的，难得五爷还记挂在心上。”说完，她和蔼的向我点着头，我则会意地拍了拍寒姑的手。
　　这个时候，我乘坐的马车正驶向蓟沧阁。白衫驾车，寒姑坐在我的身旁。
　　我脚上穿的平底鞋正是寒姑专门带来为我换上的，她知道我有脚伤，怕那双貉皮短靴质地太硬，她就又返回闺阁去替我取来了一双软底布鞋。
　　身边有个如此贴心的侍女伺候，我由衷的感到自己十分幸运。昨日三爷五爷争斗，五爷败下阵来。得知了五爷手臂负伤又怕三爷再来找茬，乘尘土飞扬之际，寒姑就趁乱将五爷接到了蓟沧阁内。她为五爷包扎好了伤口，还熬了活淤通络汤送来。。。。。。
　　望着寒姑，我心里好一阵激动。我想，这个贤慧朴实的老仆人，真不愧是前尊后身边的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