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单一杀

4、第四章：背飞五燕贴云寒（三）

　　风雪呼啸而至。
　　少年在孩童最后一丝尾音落下的时候，就像风一样的刮向十三的位置，那是风雪无法比拟的气势，向刀锋一样划过空气，甚至可以看清大雪被他削出一处空白。
　　我慢了半怕的跟过去，这身体的反射弧根本就不及我原本的身体，我焦急之下向前滚去，却被大雪打得眼睛刺痛一片。
　　情急之下将匕首先投射过去，那少年躲开不得，身形一顿，正好给了我时间，我也只来得及抓住少年的裤脚。
　　实际上我高烧当中。全身虚软无力，这样的力道，根本没有让少年有任何的停留。
　　我跌落在地上，同时心也碎了一地，看着少年离十三越来越近，只觉得全身冰冷，就像坠入了冰窖，张开只说了一个字“不——”却也仅仅只是半个音节，剩下的全被这漫天的风雪吞噬。
　　我的眼前浮现起巧笑嫣然的十三，以为再也见不到他灿烂妖媚的不可方物的笑容时，只见眼前闪过一道黑影，接着——“叮——”空气中传来一道兵器相交的碰撞之声。更是激起数到火花。在夜色之中一闪即逝。
　　“五弟，又在胡闹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一个朦胧的白色人影缓缓的出现在大雪之中，踏雪而来，漫天大风雪咆哮之下，都不能动摇他的半分从容，一身白衣更让他翩若惊鸿，宛若茫茫天地之间的一只白色鸟儿振翅而飞。
　　“做人可以不高尚，但不能无耻；为人可以不伟大，但不能卑鄙；头脑可以不聪明，但不能糊涂；生活可以不乐观，但不能厌世；交友可以不慷慨，但不能损人。据我所知，这位就是前些日子，你跟我提过的十三吧。”他微微皱了下眉，玉骨折扇轻摇，带动气流，扬起片片即将下落的雪花，笑得神闲自若。
　　我敏锐的看出那笑只在皮而不在肉。
　　等到来人走到光芒之下我才隐约认出，来人是名动天下的四公子安无释，因为他身边站着的正是我的弟弟单十一，我不知道我烧的到底有多厉害，眼前一度模糊，只是凭着身形和现在的境遇才认出来人。
　　但我还是能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十一投射过来的关心的焦灼的目光。
　　没想到最后是这样想见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下子红了鼻子，险些落下泪来。
　　还好，还好他来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凭我的能力是绝对保不住十三的，让我看见与我血浓于水的亲人死在我的面前，更会让我生不如死。
　　“四哥，你这话说得处处都向着这个小畜生！骂我不仁不义！”孩童不高兴的撇了撇嘴，皱着眉头，脸上却是笑里藏刀，问道“怎么，这人跟你有关？”
　　十三那边传来打斗之声，刀剑碰撞出的火花，只不过几招之后，来人制住了少年，将他的刀打落在雪地里，才站到安无释身边去，正是那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云先生。
　　“这倒不是”安无释手执玉骨折扇，轻轻扇动，带起片片雪花，面上带笑慢悠悠的说道，“却与我这爱侍有关，我虽不关心他们，我却怕你伤了我这侍从的兄弟，惹他伤心，让他无心效力与我，那我岂不是很苦恼？”
　　“哈哈哈”孩童大笑起来，继续转动着他的手指，抡出一个花缓缓盛开的姿势“四哥，放他们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这名叫单十三的奴仆实在放肆，本公子好意与他言语，竟然迎来他的一个巴掌，不要他性命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你已经要他半条命，退半步也算是扯平了。”安无释继续笑着说，好一派风轻云淡。
　　“岂是说退就退，四哥，你太小瞧我了。”孩童嘴角挂着的还是邪佞的狂妄的笑，但所有人都明白他已经开始做出让步，既然提到退，就说明，他也卖他这位哥哥的面子。
　　“我给你‘残月’，你就此饶过我侍从的兄弟如何？”安无释一摇玉扇，不紧不慢的说。尽管是疑问的语句，那语气里带着无法动摇的肯定。
　　“咦——”孩童惊讶道：“你竟然舍得将残月给我？你若真将残月给我，那这事就此了了，我绝对不会再追究。”
　　安无释“啪——”一声收起折扇，“来人，把残月牵过来。”
　　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只等要用，残月竟是一匹四蹄踏雪全身乌黑发亮的宝马。迎着风雪而来，浑然也黑色融为一体，孩童在看到马儿的一瞬间，眼睛都亮了，踌躇之间只得恶狠狠的望了我和一杀一眼，挥一挥锦袍的衣袖“放人。”
　　十一这才迫不及待的上前推开他人，自己亲手解下奄奄一息的十三，双眼通红，眦目欲裂，硬生生的捏断了用来架起十三的木柱，他抬起头，却不看向我，比直的看向我身后的安无释，仿佛用尽了毕生的气力，艰难的哀求道：“公子，救他，求你。”
　　隐忍的十一，坚强的十一都会发出这种让人莫名悲伤的声音，我立刻慌了神，浑身烧得发晕，卧在雪里想站立起来。
　　情急之下，却怎么也爬不起来，我只看见被自己踢起来的雪花飞溅进自己的衣领，然后立刻被温暖的体温蒸化。
　　我看见雾气那边十一悲伤的神情，看见满天飞扬的好似没有尽头的大雪，看见雪很白很白，看见十三浑身冰凉，满身是血的倒在十一的怀里。
　　“怎么会这样？”我失魂落魄的向十三的方向爬过去，却怎奈越来越沉重的肢体，我越急，那雪就下的越大，只下的十尺开外的十一都开始身影模糊。
　　只试到一团温热升到口里，我一张口，就吐出一口鲜血。
　　“你倒是难得情深啊。。。。。。只是在你身上，可惜了。”耳边突然想起一个低沉的声线，那里面包含着超越了年龄的深沉，就像是无底的漆黑深渊，一不小心跌入其中，万劫不复，这不应该是一个人的声音，应该属于几代人才能够沉淀下来的寂寞和冷。
　　下一刻，我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温暖的怀抱，黑衣，兽样的图腾，一件不知是什么的武器，蓝色的石头，在黑夜里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我认得的，这个是云先生。
　　“十三，十三怎么了？”我就像离水的鱼儿，艰难的拽住他的衣领问道。
　　“无事。”云先生难得温和的答道，风雪也无法动摇那两个字带给我的安心。心中一软，所有的疲惫都翻涌而上，静静的雪夜之下，一切开始远离。

　　我一连昏迷了三天，高烧不退，醒过来听了十一的解释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原来那天十三想跟我提起的就是安无惜，安府的五公子，原本也好好的，只不过为了辩论太阳是中午离得近还是早上离得近，两个小孩动手打架，安无惜跟十三相仿，却根本打不过十三，狠狠的挨了十三几拳头，小公子从小就是锦衣玉食那里吃过这样的亏，这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十一在我身边，看我清醒，激动之下甚至红了眼眶，嗫嚅这说道：“云先生说，你若是再高烧不退，大罗金仙来了都救不回你的性命。”
　　“胡说！爷我命大着呢”我道，就算底子差，这病来得又急又凶，也不至于感染风寒就死掉。心里虽然这么想，却还是十分感动的看着十一。
　　有弟弟的感觉真好啊。
　　十一点点头，摸摸鼻子，笑了，“一杀哥，福大命大。”
　　“你怎么知道十三出了事？”我好奇的问道，应该不会有人会通知他才对。
　　“五公子这件事闹得凶，传到了四爷的耳朵里，于是我也就知道了”十一神色不明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
　　我点点头，看样子咱家的十一挺得宠的啊。
　　“那四爷对你怎么样？冷不冷？冰不冰？”我一脸猥琐的靠过去，笑着悄声问道。
　　“四爷爱我才情，自然是好的。什么冷不冷？冰不冰的。我说一杀哥你啊。。。。。。”十一无奈的摇头“怎么近来性情变了许多。”
　　我心中戈登一下，大叫不妙。赶紧转移话题。
　　“你们也是的，这么多天都不跟我和十三吱一声，死哪去了！”我佯装生气，拿眼瞪着十一。
　　“大哥他们也没能跟你们联系？”十一奇怪的反问“我是被四爷勒令不许随意走动，四爷说我现在还有诸多规矩尚未明了，等熟悉了再去找你们也不迟。但是三哥跟大哥应该不会啊，三少爷宽容历来都不限制下人。”
　　十一这么说，我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三少爷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什么性情，这富贵人家办事情，又爱面子，很多事情看着简单实际上门道很多。
　　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那大夫人对三少爷如何？”我问道。
　　“三少爷是八夫人难产留下来的遗子，不得大夫人喜爱。”
　　“什么？八夫人！”我讶异，“怎么从来没有听说大夫人以外的女人！”
　　门外走过一个人影。
　　十一脸色一变，狠狠的捂住我的嘴。低声说道“这事下人谁都不敢提，我也是听四爷和大夫人的交谈才知道的。”
　　果然豪门深四海啊，内情真多。
　　我拽开十一手，正色道“如果三少爷不得大夫人喜欢，大夫人在他生辰的时候别用心意的送过去两个孩子，要你你收不收？”
　　十一脸色立刻变了。
　　应该是明白我的意思了。
　　“你是说。。。。。。”
　　“三少爷怀疑大夫人居心不良，派人监视他，应该是限制了大哥三弟的行动了，但是应该不会有事，毕竟是大夫人送的。”我完完整整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心里暗暗可惜。
　　这想要见到慕越凡他们怕是一时半会不可能了。
　　一时两人都不说话了。只余光芒从窗子漏射进来，明亮而寂静。
　　过了会，十一从旁边端过一碗黑漆漆的汤剂递到我面前“别想了，先把药喝了，都该凉了。”接着笑意盈盈的说：“你昏迷的时候，喂你喝药真是比登天还难。这下你该安安静静的把药喝完了吧。”
　　我望着那一碗漆黑的不知何物的物体，皱起眉头。
　　自知逃不过，只好在十一的帮助下坐立起来。
　　移动之中我才发现自己怀中的暖炉和脚边的暖炉，心里不禁流过一阵阵暖流，暖炉虽然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物品，但是也是极少见的，非一般人家用得起的，我一介安府粗使杂役，也能有这样的待遇，十一怕是花了不少心思。
　　十一在一旁看我神色，眼底浮现起一丝悲伤之意，却又极快的被压了下去，笑了一下对我说道：“这是四公子赏的，一杀哥安心用着就行。”
　　我皱了下眉头，心里顿时就不是滋味了。
　　他必有隐情，却又不忍心逼他开口。他性子内敛，逼迫可能会起反作用。
　　说起来，这安无释与十一相处不过数月，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一个贱为卖身男奴，为了一个下人救十三水火之中，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十三怎么样了？”我继续转移话题道。
　　没想到十一神色稍暗，低声答道：“大雪冻坏了双腿，怕是残了。”
　　我愕然，手中的药碗松落，嘭——的一声，砸落在床榻之上。

　　我坐在十三的旁边，他像蝴蝶翅膀的睫毛，静静的蜷曲在一起，许久，许久都纹丝不动。脸色也苍白异常，两颊的粉丝消失殆尽，下巴变得越发的尖了，没有了丝毫的人气，看上去就像是个即将入土的人。
　　这个像蝴蝶一样的男子，将来都不能走路了，就像失去了双翼的蝴蝶。
　　我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我还真有那么几分想他肆无忌惮的露他的胸，时不时搞个小动作魅惑我一下。
　　不管怎么样都比床上没有生气的他好。
　　屋子里燃着安神的香炉，因为十三陷入昏迷中，却时不时的挣扎，就像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次怕是会给他留下无可逆转的伤害了。
　　我掐了掐眉心，没由来的觉得心疼。
　　“二哥！你看我带谁来了？”十一的声音兴冲冲的传来。却带来了几丝生气。
　　我诧异的转过身，就看见脸色虚软的慕越凡和张小己并肩站在我面前，沐浴着阳光，两人的眼睛都是闪闪发光，笑容满面。
　　“二哥。”“二弟！”
　　“好家伙！你们总算是想起我和十三来了！”我嘴边的诧异变成微笑，并且越发越大。没由来的惊喜。
　　十一从他们身后走出来，拍拍我肩膀，“二哥，你那天说的果然没错，大哥三哥果真是被三少爷怀疑了。”
　　“那你们是怎么出来的？”我奇怪的问道。
　　“我们知道五弟的事情，恳求三爷放我们过来与你们相见。”慕越凡掩饰不住目光哀戚的看着床上的十三。狠狠的握紧了拳头，“五公子，真是禽兽不如！”
　　“我和大哥在门外跪了两天，大哥足足跪满了两天，三少爷才说，你们也是兄弟情深，那就去吧，以后不用回来了。”
　　在我看来本应该伤心才对，张小己却满面笑容，卖了个关子。“三爷真的是好人，你猜他把我们送到哪了？”
　　十一也笑，显然已经在路上听他们说了。
　　“哪儿？”我小小的腹诽了一下，感情就是专门来忽悠我的啊。
　　“文武苑！专门习文练武的地方！”张小己乐得跟朵花一样。“三爷说，看你们也算是有根底的人，挂着他的名号送过去，师傅不会怠慢！要我们好好学习。”
　　高明！
　　我心中微微讶异，照理说三少爷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却有如此的心机。
　　这是变了象的隔离他们，又间接的收买了他们。
　　请人教他们武功和计谋，正好随他们的愿，怪不得这么高兴。
　　相比张小己，慕越凡的脸色却越来越悲愤，看着床上安安静静躺着十三，愤然的说道：“我学好武功，就再也不会让五弟吃这么大的苦了。”
　　慕越凡是个耿直的性子，我还真怕他冲动。
　　“大哥。”我握住他的手，忧心忡忡，语重心长的说，“就算如此，也不可鲁莽，万事与三弟商量为好。”
　　我给他一个镇定的微笑，拍拍胸脯说道：“背飞五燕现在，将来，将来的将来，我单一杀都会用性命去守护每一个人。”
　　“背飞五燕！哈哈，二哥形容的真好，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开始变得开朗，相信我们的明天一定是辉煌的！”张小己笑道，伸出自己的手。
　　其他人立刻明白，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面。就连昏迷中十三的手也被搭了上来。
　　我心中澎湃，激昂的脱口而出我们背飞五燕的经典名言：“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背飞五燕！锐不可挡！”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背飞五燕！锐不可挡！”
　　众人相视而笑，齐重复声。
　　那声音回荡上高高的天空，那是我从来没有过的幸福感，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