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季子宋

13、纯白（13）

　　这件事给盏莲留下了深刻的难以磨灭的阴影，以至于她在之后的日子里上课外补习班都会小心翼翼地注意周围有没有熟人，活像个特务。而那天吃饭时旦青不发一言的面瘫脸和看见桉显和自己交谈“甚欢”的向阳的满脸阴霾多次成为最恐怖的噩梦出现在盏莲难眠的夜晚。

　　今晚也是，明明温度正好，又是周末，可梦中向阳的一脸阴霾还是让盏莲出了一身冷汗，搞不懂那个可怕表情的含义。

　　她下了床，推开窗户，才发现今晚的月亮弯弯的亮亮的很美很美，而稍稍有点雾蒙蒙的天空好像一个神秘的印度女人，那弯美丽的月牙儿，就像印度女人幅度刚好的唇，笑得摄人魂魄。

　　月光很干净，足够明亮，将月夜下拥吻的男女照得很清晰。

　　结束了绵长的温柔的深吻，向阳将丹宁的头按在自己胸膛里，轻轻喘息着。

　　“我喜欢你的心跳。”

　　他听见怀中绵软的小女人这么说道。

　　“我以为你喜欢我的吻技。”他轻笑出声，和女孩子调情他不在话下，这种事情对向阳来说就和丹宁考个年纪前五一样轻松简单。

　　与意料中的一样，丹宁详装生气地捶了捶他的胸膛，眼神温柔多情，好像在看此生挚爱：“厚脸皮，是不是亲过很多女人？”

　　向阳的眼睛亮闪闪的，他有点惊讶地发现，在丹宁的眼里他的影子高大得占去了所有位置：“你说呢？”

　　“有一支足球队那么多吧？”

　　“再加一支篮球队。”

　　“不要脸。”

　　“要脸还敢一接到你的电话就跑出来和你在大街上搂搂抱抱？”

　　“脸皮真厚啊。”

　　“脸皮薄的都被城管抓住了。”

　　“……”

　　丁向阳笑嘻嘻地看着曹丹宁，无奈圣斗士女王曹丹宁在心爱的男生面前就像一根鸡毛一样又软又轻，轻轻一吹，就四处飘去，她的“不吐脏字”骂人法在向阳跟前瞬间失去效果，可她心甘情愿，看着向阳在她面前得瑟，她内心深处也得瑟。

　　“那你喜欢她们么？”丹宁搂住向阳劲瘦的腰，他美好的身材让她心动。

　　“问这个干嘛？”向阳轻轻环抱住丹宁。

　　“本小姐有权知道，别想耍赖，速速回答！”

　　可丹宁没等来向阳的回答，就又被对方咬住了唇舌，这次的吻比刚才那个更深入，更激烈，她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当她以为自己的舌头快要被他吮断，这个激烈的吻终于结束。

　　“这个回答大小姐您可否满意？”

　　丹宁哪里有力气去回答满意还是不满意，娇弱的身子没力气地往男生身上一倒，闭上眼睛，在向阳怀中幸福地喘气。

　　那一刻，丹宁单纯而天真地以为，这个手臂轻轻一揽，就能将自己拥到怀里的美好少年，会是自己命定的恋人，她沉沦在他的甜言蜜语中难以自拔，为了他，她割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她内心是真的希望能和他一起走下去的，这种感情只与爱情有关。

　　可是，聪明机灵的少女，陷入爱里面居然智商为零，忘记了从前看见过的向阳对待“前女友”的态度，也没注意到这个男生无论是在亲吻她时，还是在拥抱她时，都不曾双目含情地，温柔脉脉地，对她说一句“喜欢”。

　　后来她才知道，向阳不是她的王子，不是她能够相伴一生的爱人，他无力顾暇她在他们的爱情中的死活。

　　可是，悲哀的是，他是她此生最爱，他是她命中劫数，他是她这一生无论重来多少次都愿意去触碰的能致人死命的毒药。

　　*

　　场面再一次难以控制。

　　这样的争吵发生了太多次，自从那次“吹风机事件”之后，马叶卿和曹丹宁两人就像在众目睽睽之下下过挑战书一样，对对方的不满毫不掩饰也毫不容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也能轻易挑起两人的战火。

　　就像这次一样。

　　快要期末，学校为了鼓励高三学生更积极地投入学习，要举办一次学科竞赛，单门科目达到一定分数的同学有一定的物质奖励，这项竞赛规定全高三都要参加，和月考差不多。

　　因为邓盏莲是语文课代表，马叶卿下课就到她的位子边来商量语文竞赛的事，站着聊太累，马叶卿就坐在了盏莲身边的位置上。可这座位是曹丹宁的，当丹宁回到教室后看见叶卿坐在自己座位上，而且自己位子上的书本摆设好似被叶卿动过，再加上之前的争执，心里的怒火一下子烧了起来。

　　丹宁口气很差：“你起来！”

　　叶卿皱了皱眉，故意慢动作地起身，可没想到这个动作竟成了她们这次战争的导火索。

　　丹宁用力，一把将叶卿拉开：“以后别坐我这，我嫌脏。”

　　全班都听见了丹宁的挑衅，叶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对她的厌恶又添一层：“原来是你的座位啊，那我一会儿得回去换裤子了。”

　　“呵，”丹宁讽刺一笑，眼神轻蔑，“换裤子有用么？你肮脏的心灵已经和你丑陋的外表融为一体相辅相成了，外界条件再怎么改变也影响不了你恶心女王No.1的地位。”

　　“我恶心？哈哈，笑死我了，”叶卿不甘示弱，像一条毒蛇吐着带有毒液的信子，“你这种妓女一样的女人还说我恶心？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脚踩两只船！”

　　丹宁看着面前比自己矮好多却一点也不怯懦的女生，心里真的很恶心，看着叶卿张口侮辱自己，脸部肌肉随着她的吐字咬字而抖动着，想起她手机里存着的照片，她就想狠狠甩她一巴掌。

　　丹宁真的这么做了。

　　急忙赶来的桉显也来不及抓住恼羞成怒的、丧失理智的丹宁的手臂。

　　清脆的巴掌声好像这张战争的转折点，将两人的争斗引向更高的层次。

　　盏莲最先反应过来，她立马站起身，将丹宁拉离叶卿身边，而叶卿也同时被人抓住，以防战争再次升级。

　　果真，叶卿几乎是红了眼睛，身体里好像装了一枚炸弹，让此刻的她如此疯狂：“狗！连我爸妈都没打过我一下，你这条狗竟敢打我？！”

　　“请注意你的言辞。”丹宁甩开盏莲的束缚，眼睛瞪得很大。

　　“我说你狗怎么了？你就是狗！我害怕侮辱了狗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丁向阳在一起了，既然如此，还勾搭季桉显做什么？！你怎么这么贪心？要两个男人都围着你转？”

　　“我没有！”

　　“别狡辩了！”叶卿看丹宁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坨屎，“和丁向阳接吻，可每次出事都是桉显帮你解决，难道不是你要求的吗？！你以为你是鸡吗，想把男人都留住？！”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我喜欢丁向阳没错，和他在一起没错，可是，我没有勾搭季桉显！倒是你，是你喜欢桉显吧？所以你嫉妒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么，那张照片是你给老师的。”

　　被丹宁说中心事，叶卿咬牙切齿：“对啊怎么了不行吗？！我喜欢他可我不会像你一样水性杨花！照片是我拍的，那又怎样！”

　　“最讨厌你这样的人。”丹宁眼里含着泪花，过往一幕幕浮现脑海，被知心好友背叛，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优秀，被身边的人陷害，都是因为他们嫉妒，这样的伤害她经历太多次，可是，她好苦恼，这么有经验了，居然在受到伤害后，心还是很痛很痛。

　　“我也讨厌你，你这种脚踩两只船的人，就应该被雷劈死！”

　　“够了！”

　　两人的对骂因为这一句呵斥告一段落。

　　叶卿涨红了脸看着桉显，他已经生气了，他总是笑着的，就是因为他阳光的、温暖的笑容，她才喜欢他的，可是现在的桉显，没有笑了，他的表情复杂，说不清到底是痛苦还是悲伤，也许都有吧。看着这样的桉显，叶卿觉得心被人揪住，痛得难以覆加，心里有一个可恶的声音在不断嘀咕：他是因为你才露出这样的表情的。

　　丹宁忍不住哭了出来，她看见桉显痛苦的样子，心里很难受，在这所学校，他是她第一个认识的人，也是她许久以来结实的唯一一位好朋友，她希望他永远快乐，一直笑着，像阳光那样温暖，像天空那样蔚蓝。

　　桉显低着头，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了无生气：“别再吵了行不行。”

　　盏莲从未听见过这样的声音，好像是临死前最后的托付，深沉却遥远，仿佛声音的主人马上就会乘风而去似的。这个声音让她想起了不久前他和她一起偷溜出学校吃饭那次，桉显喝醉了酒，向她吐露出内心的苦闷。那时的声音也像现在这样无奈，可不如这次满是失望。

　　桉显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出教室外，背影很孤独。

　　当上课铃打响的时候，老师还没来，副班长趁此机会维护秩序，生怕这样的场景被老师看见，然后免不了又是一顿骂。

　　幸运的是，一直到全班同学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老师都还没来。

　　副班长暗自松了一口气，现在全班只有季桉显和丁向阳没到，可这明显不会出什么大事，大家心里都明白，全年级第一，老师是不舍得骂的，而丁向阳这个迟到早退已经成了他家常便饭的男生，老师连看都懒得看了。

　　丹宁擦干眼泪，望着桌子上的语文书出神。盏莲觉得这时的丹宁就像一只濒临破碎的瓷娃娃，不经一击。

　　片刻，盏莲听见丹宁弱弱的呢喃：“求你了，只有你了，帮我去看看他，这时候他一定在操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