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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四十六)晋江首发,请勿转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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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蓦地停住,怎么不是!
从那次落成典礼开始,我走的每一步,都处于精心的设计和全程的监控中。
我就像一只被豢养的小兽,任人牵着鼻子走进一个虚饰华美的笼子里,浑然不觉地享受着从未有过的温情蜜意,渐渐地退化了尖利的爪子和敏锐的警惕,并且终将泯灭全部的斗志。
并不是拼命维护,那些视若珍宝的东西就可以被完整无缺地保留。
就像,并不是害怕失去,那些无法直视的现实就能被不留痕迹地抹去。
无论如何,我现在最想要的,是还给我一个清晰真实的世界!
不再容许自己迟疑,我“不”的手势做得格外重:“不用外人!就现在,我们!”
郁安承撑着车门,还没有抬起手来,咳嗽就呛了出来,他不得不先捂住嘴巴。
我急忙翻口袋找手帕,胡乱一拽,那团被我揉紧的纸掉到他脚边。
我正要扑过去捡,他已经低下身去把那几张纸捏在手里。
他只瞟了一眼,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字,突然像被点了穴一样顿住,连咳嗽都被压抑在胸腔里。
“安承哥哥,是什么?这个女人藏了什么?”惠恬儿像嗅到了什么似的,热切地凑到郁安承面前。
郁安承推开她伸过去的手,把那团纸放到口袋里,沉闷地咳了几声,眼神像暮色中暗影重重的森林:“你,想知道一切,对吗?”
纸上的内容他已经看出端倪,我的猜忌也已经无处遁形,我咬牙点点头:“是!”
他撑着车门的指节似乎要抠到坚硬的车皮里去,疲累不堪地闭了闭眼睛,才像下定了决心:
“好,我们现在就去。”
或许是因为我的心神不定,孩子在车上动得格外厉害,我紧张地捂住了肚子,不住轻轻抚摸着安慰他。
郁安承一直把头偏向窗外,不时用手背抵着嘴轻咳,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把手轻轻放在我的肚子上。
他感觉到小家伙的不安份,歉意地对我打手势:“他在生气?这几天没有陪着你们?”
我不知怎么才能让自己平静,心不在焉地点头:“可能吧。”
他摸着我肚子突起的地方,遗憾又自责:“真想,和他说声对不起。”
明明也是无能为力,他的眼神却像是做错了什么似的,我的心又毫无防备地痛起来。
他和任何一个期待着孩子出世的父亲一样,迫切地想要更快地融入到孩子的认知中去,在孩子最初的记忆里留下他的印记,可是,除了轻轻的抚触,他却无法再做进一步的交流。
每次看到我和宝宝唱歌说话,他的眼里,总有难以掩饰的怅然和愧疚。
我有多么爱这个孩子,他就有多爱。
他怜惜地抚触着孩子,手从我肚子又慢慢抚到我的脸上,指尖在我的眼圈处轻轻划了一下,皱皱眉:“怎么都有黑眼圈了,下午没有睡觉?”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真的很累,但是脑子里似乎绷着一根一触即断的线,我只是昏沉,却难以入眠。
“和宝宝一起睡一会儿好不好?”他把我揽到怀里,让我的头枕在他膝盖上,微笑着低头,“闭上眼睛。”
我知道我下这个决心有多不容易,我和他的孩子还只在我腹中孕育了不到一半的时间,我要面对的,极有可能不是一个人可以承受,但是我无法忍受那些一再的愚弄和欺骗。
然而,在他气息清和安逸的怀抱里,我突然涌起强烈的想放弃的念头。
他给我的呵护实在太过细致太过真切,真切到瞬间可以让我忘却所有迷惑和疑虑。
就算曾经有过那样的人,就算他曾经做过那样的事,又能怎么样?一切都已经过去,至少现在,他是实实在在地爱着我,爱着这个孩子。
一句“停车”就在嗓子眼,我挣扎着想喊出来却又喊不出来,就像有根刺鲠在喉咙、扎入血肉,不管咽下去还是吐出来,都是彻心彻骨的痛。
郁安承裤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就在我的耳边,不是很大的声响,却让我猛地一惊。
他掏出来看看,应该是条不长的短信,他只看了一会儿就开始回信。
一定是佟助理,因为用短信和郁安承交流的,只有我和佟助理,郁广庭通常都是直接打给佟助理再由他转告的。
为了研制新酒,佟助理,还有郁氏的一个团队就在离澹湖不远的郁家老宅,如果现在通知他,他们极有可能比我们先上湖心岛。
我一个震颤。
差点忘了,很多事情,对于郁家人来说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已经有两个人为我无辜受连累,而当真相终于慢慢接近,我怎么能就这样自私地放弃追究!
呼吸不由地加速,我直直到盯着郁按承。
他好像感觉到什么,停下了正在打字的手,开玩笑似的向我解释:
“偷偷溜出来被老佟发现了,要记我旷工呢。”
我揪紧了他衣服下摆,头不觉抬了起来:“你告诉他我们要去哪里了?”
他没有马上回答,深长地看我一眼,仿佛看出我在担心什么,沉吟一下把手机长按关闭,丢在一边:“不跟他啰嗦。”
我像是坐了趟过山车,一口气舒不过来,掌心都已经汗湿。
郁按承低头端详着我,拍拍我的背,还是那样耐心的神色:“睡一会儿,好不好?”
我摇头,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不忍地把我额前的乱发撩到耳后,迟疑了一下,终于艰难地打了个手势:
“对不起,很多事,一直没有告诉你。”
那么,是真的了。
像是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钝刀在咽喉的地方慢慢切割,还没有痛,就已经窒息般地喘不过起来。
我不由自主地把手握成拳抵着齿间,如果不靠这样来缓解,我的全身都会发抖。
郁安承慌张地抓住我的手,他的掌心和我一样被汗水洇湿,只是我的潮热,他的却冰冷,就像在冷水中浸过一样,我一个激灵,牙齿一紧狠狠咬住了手背。
他急忙把我的手从嘴巴里拉了出来,紧紧地捏在手里,捏得那么紧,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在指尖跳动的脉搏。
我再也无法克制,整个身体都开始在他怀里瑟瑟打颤,却没有挣脱的力气。
他像对着一个焦躁不安的孩子,倾下身来把我抱在了腿上,一只手枕在我的颈下,另一只手小心地环住我的后背,沿着我的脊骨一遍一遍地摩挲。
我最贪恋的感觉,就是他那样仿佛不知疲倦的轻柔摩挲。
恐慌和迷恋绞缠在一起,无法分割,也无力摆脱,我伸出手去,只想在现实被残忍地剥皮抽筋之前,什么也不顾的,把他紧紧拥在自己的怀里。
车子戛然停了下来,惠恬儿的声音里带着兴奋和急切:“到了,下车吧!”
我缩回了手,拍拍脸颊,用尽所有的力气从他怀里挣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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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车就是一阵冷风,深秋的天气,湖边风又大,我下意识用手抱住自己。
郁安承把外套裹在我的身上,想到他冰冷的掌心,我赶紧扯着袖子要脱下来,他却连着衣服一起把我紧紧揽住,对我打个手势:“别让孩子着凉。”
我犹疑:“可是你……”
他笑笑:“我穿得多。”
的确,即使在天气最热的时候,他也总是会比常人多穿一件,可即使这样,他的体温总是偏凉没有暖意。
我还在迟疑,他已经不容推拒地帮我把扣子一个一个扣好。
还是老地方,太阳已经落了一半,一条小船在岸边起伏,湖水汪汪地晃,在已近黄昏的光线里,如泛着珍珠光泽的绵延不尽的塔夫绸缎子。
惠恬儿热切地跑到郁安承面前打手势:“我们像小时候一样,自己划船过去好不好?”
郁安承立刻摆摆手,好像是要她叫专门的船夫过来,惠恬儿眼神一暗,不情不愿地去车上拿电话。
“稍微等一会,我们叫人……”郁安承还没打完手势就突然捂住胸剧烈的咳嗽起来。
“怎么了?”我上前扶住他。
“可能……呛着风……”他断断续续地打手势,“没关系。”
我翻他的口袋:“药带了没有?”
他虚弱地喘气,任由我在他的身上翻找,只是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我,等我把药递到他跟前,他的目光仍旧黏在我的脸上。
背着光,他的脸部轮廓只见一片暗影,唯有眼中清辉闪烁,再也无法遮掩的疼惜和无奈,像绵延的丝线一样萦绕住我。
“车上有水吗?我去帮你拿……”我慌乱地打手势。
他突然伸出手牢牢按在我的肩膀上,密密的长睫毛飞快的颤动,像是有太多的不甘郁结在心里:
“我真后悔,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放开!”
放开?放开谁?那个眉心有痣的女孩?
我的心直直往下坠,的确,那个时候如果他没有放开,他的生命,也就完全不需要我的介入,他也不必为了一个以假乱真的替身,费尽心力。
而我,也不过仍是郁氏捐助的一个贫困而努力的女生,怀着感恩戴德的心情像蝼蚁一样地苦苦打拼,在弱肉强食的社会里,为了一点微薄的利益而锱铢必较。
但至少,我们都不必,为一段被错放的感情而痛彻心扉。
我再也没有任何力气回复他,几乎是绝望地看着那条系船的绳索被匆匆赶来的船工解开,仿佛已经麻木地,由郁安承扶着跨进船里。
船身晃悠,没有尽头的一片暗淡水影,在如妊娠反应一样的晕眩恍惚里,只觉得身边的那个人,自始至终小心地扶着我的肩,不敢片刻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