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的时光》梅落山南

49、来不及说我爱你2(修)

　　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浑身上下都在痛，第一次我没有爬起来，周围有人跑过来，围着我的人越来越多，“林山！”挣扎着站起来，婚纱上沾了血，可我不觉得痛了，因为我看到了十步之外的林山。
　　他的手里还拿着捧花，泡在血泊里。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多，可是我什么也没听见，我摇了他的身子，可是他一动不动，我不知道他的伤口在哪里，可是他的身子底下全是血，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能流那么多血。
　　“阿山醒醒……醒醒……拜托了拜托了，我求你醒醒……”大力地晃着他的身体，他的眼睛微微睁开，我欣喜若狂，抓着他满是血迹的手放在胸口，可是他一张嘴全是血。“阿山……阿山……不要说话，医生马上就来了，再坚持一下，马上就来了！”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上，“阿山……阿山……”除了喊他的名字我不知道我已经说不出来任何词汇了。他闭了一下眼，我把耳朵凑过去，他艰难地张口，胸口剧烈地起伏。
　　“还没……来得及……对你说……我……”手臂抓着我的力气突然加大，然后骤然消失，从我的手中直直地打在地上。没有像电影里演的一样，男主人公总是能说完所有想说的话才离开。
　　“阿山，不要睡，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好不好，拜托你再说一遍！”

　　不顾医生警察的拉拽，我就是不肯让他们带走阿山。
　　大家都说被撞的那个新娘子疯了。
　　我抱着林山已经没有温度的身体，不肯让任何人靠近。后来医生动用了麻醉针，从我怀里带走了他。

　　那便是我最后一次见林山。

　　何筱柔从英国飞回来后见到我直接扇了我一个耳光，我没有动，她第二次扬起手的时候齐飞亚伸出手挡住了她。齐飞亚说“这不是她的错。”Lola简直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她，她看着我穿的那一身婚纱，突然就开始笑，“警察说如果不是他最后保护着你受了最重的撞击，你怎么可能会活着！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安心！因为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他！！你会遭报应的。”
　　婚纱上都是血，长长的血印几乎蔓延了整个裙摆，本来纯白的婚纱，血渍染上去像是开了大朵大朵的梅，很久之后我让陆曼告诉我在医院我神志不清时发生的事，她说我穿着婚纱一直不肯脱下来，整间医院都知道了603病房里住着一个穿着婚纱的疯姑娘。她和我一起睡在加护病房里，起先的几个星期里我只坐在床边，望着门口，睡觉的时间很短，不吃不喝，靠输液维持生命。齐飞亚掰开我的嘴让我吃饭，我却只能干呕，脸都清了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之后，我被转入精神科。
　　Lola再也没来找过我，她带着林山的骨灰回了英国。

　　几天后齐飞亚给了我一个很小的玻璃瓶，那天吃饭时趁护工不注意，我把骨灰洒进米粥喝了下去。齐飞亚后来说起这件事时他说，“别人都以为你疯了，只有我知道你没有。”
　　我把玻璃瓶藏在枕头底下，藏到树下，挂在脖子上，但是我还是不放心，我怕它碎了，丢了。
　　可是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半年后我离开了精神病院，转回蓝山疗养。乔叔每天都会给我做好吃的，会戴着老花镜给我念新闻。我第一次穿戴整齐出门是在七个月后去参加陆曼的婚礼，她在那年的夏天终于答应了那个人求婚，陆曼说这是给我冲喜，我说知道你结婚我就好了。去参加婚礼前我把提前写好的信放在了乔叔的眼镜盒里。出门时乔叔站在大门口，那时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风很大，吹着他的身子有点歪，看着颤颤巍巍的，他说，“初夏啊，早点回来。”
　　“乔叔，别等我了，我兴许今天就不回来了。”见他又要唠叨，就又跑回门口，抱了抱他，“快回去吧，外面风大，我回来晚的话就别等我了。”

　　陆曼羞涩地站在台上，满脸红晕，司仪一直在调侃他俩，我坐在离陆曼最近的地方，看着她从头笑到尾，仪式结束后我就出来了。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我碰到了纪然，站在酒店门口的树下抽烟，我走过去他叫住了我，叫住了我却只是抽烟没有说话。
　　“你怎么不告诉她你来了。”
　　他把烟头扔掉，踩灭，胡茬在阳光下若隐若现，萧瑟地笑了一下，说道：“她不愿见我，大喜的日子，我不想她不开心。”
　　点点头，径直走到马路边叫了的士，上车的时候纪然扒着车窗对我说：“初夏，对不起，别恨我行么。”
　　看着纪然颓废的脸，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当年那个设计系王子的模样，意气风发，英姿飒爽。
　　“纪然，我真的不恨你，那些事，我都忘了。你应该恨你自己，丢了陆曼。”摇上车窗，吩咐司机离开了，纪然站在马路边，后视镜里他的身影越来越远。
　　那是陆曼费了很多力气爱了那么多年的一个人。他穿着白衬衫，骑着自行车载着陆曼飞驰在林荫道上的情景仿若昨日。
　　转过头，不再看他。
　　其实我不恨他，如果恨他有用，可是时光无法倒流。
　　回不去了。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我终于抵达了伦敦的郊外，一个景色非常好却很荒凉的地方。伦敦正在下大雪，整片墓园除了白什么都没有。
　　林山的墓碑我找了半个小时，找到的时候终于松了一气。他的墓很漂亮，前面还有一块草坪。我把雪扫开，蜷缩在上面，抚摸着草坪，我知道他就在那下面。
　　“阿山，你冷不冷，我一个人的时候会怕黑，你会害怕么？一个人在这的时候会寂寞么，会的吧，没有人陪你说话吧，也没有人听你说话。”
　　“阿山，那天你说来不及对我说的话是什么，我想听你说啊。”
　　从包里拿出婚纱，穿在身上，雪落在肩头变成水，像是在下雨。抚摸着墓碑上那张依然鲜活的脸，我告诉自己不要哭。阿山，想了很久，我还是放心不下你，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阿山，我陪你好不好。”

　　最后的最后，脑子里闪现画面竟然又回到了那个洒满阳光的上午，他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但是模样不再是那个十几岁的他，而是长大后的样子。他对着我笑，他说你好，我是林山。
　　我觉得很满足。
　　闭上眼，整个墓园安静地只有雪簌簌飘落的声音。阿山，我来找你了，这一次别担心，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了，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觉得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毫无希望地活着。

　　远处不断传来积雪从树上落下的声音，夹杂着沙沙地脚步，脚步声越来越急促，然后在我发觉的时候突然止住。
　　睁开眼，怔怔地盯着墓碑，积蓄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我没有动，都不敢用手去擦。
　　背后有人跌跌撞撞地跑来，越来越近，直到我能清楚地听见那个人的喘息。

　　世界，一片安静。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