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的时光》梅落山南

38、意外

　　“林山，你大学想读哪里啊？”课间休息的时候，我一脸虔诚地问林山。林山单手支着脑袋，侧过身来懒洋洋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继续翻阅面前摆着的杂志。
　　“别那么小气，说嘛说嘛。”他很明显是懒得理我，很明显的是不想和我说话。但是我必须现在开始就知道他大概会去哪里，这样我才有努力的方向和目标啊。没话和我说那我就只能找话说了。
　　“看的什么啊，这么投入。”伸出指头微微把他的杂志往这边拽了拽，然后……把杂志默默地用指尖推回去之后，我小声地开始吐槽：“拽什么拽啊，看英文杂志。”
　　即使我在这边嗤之以鼻还有各种羡慕嫉妒恨，他始终不吭声，看着他爱搭不理的样子，我终于……
　　“小气死了，不就是在你笔袋里放两条虫子么，你至于么，一上午都不和我说话了。”我终于……认错了……
　　听到我说这个，林山终于终于又看了我一眼，然后挑起眉疑问地伸出两根指头在我面前晃了两下。“……好了好了，不是两条，是一袋……诶呦，一个大男生这么斤斤计较，我都认错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是脾气好，不代表我没——脾——气——
　　谁知道林山一下子呵呵呵地笑起来，看着他笑，我顿时就气消了，然后也跟着笑起来……五秒钟后，林山猛地止住笑，又恢复冰块脸，继续盯着杂志开始看。但是我这边还在笑啊，在我笑得正开心的时候他就这么突然不笑了，一瞬间我就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然后下一步我应该怎么办了。
　　后来林山看着我不知所措的样子又是一阵狂笑，这次笑了很久都没有停下来。
　　那天的阳光很好，光线一缕缕地均匀地打在他的身上，笑的声音也很好听。我遇上林山之后的每一天天好像都是晴的。没有下过一次雨没有刮过一次风，很奇怪是不是，只要和林山有关的回忆全部都是温暖的，明亮的，会让我开心的笑的。

　　而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在继续想着他。

　　妈妈很担心我，除夕夜之后她就一直很担心我，她一直想找我谈谈，我都知道，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我也不想让她更加担心。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妈，你放心吧，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啊。”
　　“是感情上的事么夏夏？”妈妈的样子看起来有一点憔悴，我拉着妈妈坐下来，然后把头放在妈妈的膝盖上，我觉得只有这样妈妈才会安下心来。
　　“夏夏，你最近有没有和小亚联系啊？”
　　“他在公司里有很多事要做，很忙的，我不想打扰他。”
　　“初夏啊，我和你乔叔都觉得小亚是个好男人，有责任心，又正直善良，关键是对你用心。初夏，你觉得小亚怎么样？”我不是很惊讶妈妈会提起齐飞亚，也不惊讶妈妈再一次问起这件事，但是总觉得这次不能像往常一样马马虎虎地就可以混过去。
　　“妈，暂且不说我对他什么感觉，他什么想法你确定么？他都没跟我说过什么。”脑海里突然想到那次的“夜宵事件”，不由得赶紧把思绪迅速拉回来。“而且啊妈你不知道，公司里喜欢齐飞亚的女孩儿挺多的，很多条件比我好，我……”
　　“多少人喜欢他不重要，他喜欢谁才重要啊夏夏。”我安静下来，不再讲话，妈妈却絮叨起来。“妈妈老了，但是男女之间的事看得还是很清楚的。大过年的，他陪你一起那么久，你当我真的信你们就是普通的同事么？你大晚上不回来，他二话没说就跑出去找你了，你说喜欢看烟花，他就趁你不在的时候下山跑到五环边去买。我不相信他来蓝山是真的路过，也许在你看来你们是同事，但是既然知道人家对你的心思不是同事，你就应该慎重的考虑一下，小亚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妈你说到哪去了……”
　　“我知道这些话你又不爱听了。夏夏，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看着我不说话的样子，妈妈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说道：“夏夏啊，妈妈就再说一句。珍惜眼前人。”
　　莫负今日春，珍惜眼前人。

　　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就这样出现在FLY的豪华大楼下。妈妈不由分说的自己给我订了去平津的票，我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听话的真的过来。妈妈说让我回来看陆曼。
　　她还说顺便过来看看齐飞亚。
　　我就这样过来是不是有点太唐突了？突然就后悔了，我觉得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转身迅速走掉，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转身，一声“惨叫”传了过来，紧接着一个粉红的身影扑到了我身上……“初夏！你个没良心的，这么久才回来看我！”
　　“曼曼，轻点，我……我喘不过来气儿了。”陆曼抱的也太紧了点，呼吸有点困难。陆曼这才松开我，拉着我往楼里走去，还得意地给我指着身上粉嫩的正装，矫情地装作害羞地问我：“漂亮不？”
　　我老实地点点头。陆曼开心地笑出声，然后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在电梯里摆了一个非常妖娆的姿势，说：“好看就对了，我婆婆送的！”看着陆曼这么小孩气，我真是觉得可爱又无语，陆曼现在一定是幸福地冒泡了吧。“死样。”然后戳了戳她的腰，陆曼怕痒，一下子就跳开了，“幸福的人，你还是离我远点好了。”但是陆曼又神神秘秘地凑过来，然后露出她平常的八卦表情，我一看这个表情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你和老大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从实招来。”
　　“呵呵，什么情况啊。”
　　“还装，过完年之后开始上班的第一天，老大就把我叫到办公室问你的事。”
　　“问我的事？什么事啊。”
　　“就是你平常的喜恶，恋爱史什么的。”
　　齐飞亚脑袋秀逗了吧……“……你告诉他了？”
　　“就挑了些不重要的说，什么你不喜欢吃茄子和洋葱，还有对花生过敏这类的，然后还有和张漠短暂的恋情，就这些。”听完这个我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齐飞亚问这些干嘛啊。“他问这些……”
　　“这些不重要，他还问我你和Sam认识多久了，是什么关系。”
　　什么？“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不太清楚，他就让我走了。老大很奇怪诶，这是你的私事吧，他向来不会问这些的啊，我和纪然的事他都没有问过。所以说啊，你们有情况对不对。”
　　“哪有啊……”
　　“过年的时候消失那么久，我陪我们家纪然熬到初一才一起回的家……”陆曼还想继续说什么，幸好这时候电梯到了。
　　“夏夏你去休息间等我啊，一会儿有重要的会议，不会太久一定等我啊。”还没说完就已经一溜烟跑开了，风风火火的样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还真是……有活力啊。

　　整个楼层在陆曼消失后变得异常安静，空空荡荡的感觉。这个休息间里有我很多的回忆，茶包咖啡机还有面包柜的位置一点没变，坐在这里的感觉却真的好像恍若隔世。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公司里做我的小职员，中间休息的时候会和陆曼一起来这里讨论各种八卦，还有她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只是现在我再过来已经不再是公司的职员了。毕竟我在这里呆了三年，大学刚毕业我就来到了这，从稚嫩到成熟，这个公司也算是见证了我的成长。而且，我从来没想过我能在这里遇到我最最思念的人。老实说，对于文案这个工作我并不讨厌，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我应该还会继续做下去。按下电源，纯净水开始加热。数分钟之后，当我接好了热水，会议室方向也终于传出来声音，应该是散场了。
　　水太烫了，我只能端着暖手，从落地窗望下去，马路上和往常一样的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沉稳的脚步声传来，然后是男子的对话。在休息间门口，走路的人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手机落在桌子上了。”
　　“陆曼！”男子叫了一声曼曼的名字。
　　“好嘞，马上回来。”然后是高跟鞋快步离开的声音。
　　我站在窗前始终没有扭头，却清晰地辨别出说话人的声音，让我一瞬间无法定神的声音。拿玻璃杯的手一时不稳，开水溢了出来，忍痛没有吭声，整个杯子却像是烧了起来一样烫得不行，根本就拿不住了。啪一声，杯子碎裂的声响在安静的走廊间显得声音格外的大。当热水尽数洒在大腿上的时候我终于还是吃痛呻吟出来，虽然捂着嘴，但是我在这里的这件事怕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过去了。
　　等我回头的时候，他已经朝这边望了过来。
　　我们对视的那一瞬间，我似乎能清晰地看见他瞳孔一紧，还有他的脚明明已经抬起来的样子。
　　“初夏！”先惊叫起来的却是齐飞亚，齐飞亚迅速走过来，而我只能吃力地扶着墙咬牙坚持，尽量让自己笑了一下：“没事，小意外。”
　　“笑得比哭还难看。你看看你腿上冒的烟，别告诉我你不痛！”然后直接把我的胳膊拽过他的肩头，而我现在就像是直接被他单臂环抱了。当我扭过来看着门口黑压压的人群和各种惊讶、疑惑、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起当时齐飞亚第一次叫我去办公室回来时同事们沸腾的样子……
　　“初夏！”又是一声惨叫，陆曼的眼睛和嘴巴都张的很圆。“才这么一会儿怎么弄成这样子？”我觉得她佩服的我都要哭了。
　　“陆曼，送她去医院。”齐飞亚把我“交接”给陆曼，但是好像真的烫得不轻，衣料和皮肤一有摩擦就疼得不行。看着我忍着痛不吭声的样子，齐飞亚一把把我抱了起来，我忘了疼痛，只能惊慌失措的赶紧抱住他的脖子。
　　齐飞亚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我进了电梯，然后把我送到了车上。“还有一些事没有处理，我马上会赶到医院。”

　　林山没有迈出的步子终究只是踏回了原地，可是我的心却为了那没有抬起来的半步狂跳了半天。
　　他心里终究是有我的！

　　“我说初夏，真是服了你了，亲爱的你不会是霉星转世吧！你也太倒霉了。医生说幸好穿的不是很薄，里面要是但凡没有那一层保暖内衣，你这条美腿可就得留疤了。我说你一直傻笑什么啊？这烫着的是腿，烧坏脑子了？”不理会陆曼的话，我只是真的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开心。“我太着急了忘了告诉你他也在。今天主要是为了达成协议，我想着你在休息间应该彼此也碰不到吧。”风迹最终还是选择了FLY。
　　可是我的脑海里只有林山。林山还是在乎我的，他还是在乎我的！这个发现够我欢欣鼓舞三天！可能他还是在讨厌着我，但是并不是像他说的，不想和我有任何瓜葛。我对于他来说不是简单的路人甲乙丙丁！
　　“夏夏……听我说话了没？”曼曼说她从来没有见过烫着之后还开心成我这样的人。“不要笑的这么渗人行么夏夏……是因为老大抱着你出来的缘故么……初夏你要是再说你俩没关系我就把你扔路边你走着回去吧。”
　　“……”
　　“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没有那么简单。哼，你还瞒了我那么久。”陆曼说话不算话，我坦白了一切她还是把车门打开说要让我走着回去……

　　“还疼么？”晚上九点多的时候，齐飞亚过来看我。“事情比较多，晚了点。”我摇摇头，说没关系。腿上的烫伤没有想象中严重，涂了药之后陆曼特地给我找了雪纺裙子换上，腿上凉丝丝的。房间里暖气十足，齐飞亚一身正装，早已经热的满头是汗，脱了外套还是止不住的流汗，我拿遥控准备调一下温度，他却摆了摆手，说道：“刚才跑上来有点急，一会儿就不出汗了，你穿的薄，别再感冒了。”陆曼听到这个话在齐飞亚背后做了一个特别肉麻的表情，我抿了抿嘴没有笑出来。他环顾了一下房间，说道：“你之前住的公寓？”我点点头。房间钥匙走之前给了曼曼，曼曼过来打扫过几次，曼曼说：“你总会回来的。”
　　“阿姨身体还好么？”
　　“嗯，还好。乔叔身体也很好，我在之前身体也还好。”
　　陆曼忍住笑意倒了杯水给齐飞亚：“齐总，喝水。”
　　“谢谢。陆曼，不是在公司里，不用这么拘谨。”说罢拿起水喝了一口。
　　“知道了老大。”
　　“噗——”齐飞亚喷了一地的水，我和陆曼都快笑抽了。陆曼拿着拖把拖地，我笑着告诉齐飞亚她很崇拜你，平时都是这么称呼你的，齐飞亚有点惊讶，转而也笑了。这时陆曼接了个电话，兴奋地宣布纪然已经在楼下了。齐飞亚笑着说：“难得都在，你让他稍点吃的东西过来，今天大家好好聚一下。”陆曼觉得这个建议特别好，穿上外套就跑下去了，公寓对面就是家乐福。
　　终于，房间里暂时就剩下了我们两个人。一时间相视无话。
　　“你……”
　　“你……”
　　两边同时开口然后同时陷入沉默，我怎么觉得这个气氛不太对……
　　“咳，”还是他先打破了沉默，“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没什么，就是回来随便看看。”
　　“如果是家里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的你一定要告诉我。”
　　“嗯，放心吧，你在蓝山的住宿费还有饭钱我都记下了，需要的时候一定让你还。”
　　“……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在陆曼回来之前，我们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我大概给他讲了妈妈对他的思念之情，还有乔叔叔对他的夸奖。他看着我喋喋不休的说着，时不时笑一下，好像又和他在蓝山的时候一样了。我发现我只要和齐飞亚在一起就会变得很活泼，很能说，只要他不喊停我就能一直和他说下去。这种感觉千万不能告诉曼曼，不然她一定会动用全身上下所有细胞来分析这件事……

　　那一晚上是在火锅加啤酒还有欢歌笑语中结束的，真正的结尾应该是在我和陆曼合唱《我只在乎你》时她彻底醉倒结束的。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跑调了，陆曼则完全没有在调上……
　　陆曼失去意识前喊得最后一句话是尚初夏你是宇宙无敌大笨蛋！当时喊得太有气势了，我都有点被吓到了，但是喊完之后她就一头栽倒沙发上了，顺便说一句她醉倒的姿势更气势。纪然无奈地背着陆曼下楼了，齐飞亚大概把家里收拾了一遍，我已经开始自觉发困了。“你快点走吧，太晚了不安全。”我说不用收拾，明天我自己来就好，齐飞亚还是都给收拾了。“这附近不太好打的，你往前面的路口走走，那里车比较多。”
　　“你晚上想上厕所怎么办？”
　　“什么？”
　　“今天晚上我不走了，睡沙发。”
　　“你……你……”又来了，完全领导式的命令口吻，偏偏我还非常不争气的找不到辩驳的话。“沙发上怎么休息的好啊，明天还要上班……”
　　“你的意思是，你要睡沙发？”
　　“……”
　　他突然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指着我说道：“你不会，想要让我和你一起睡……”
　　“……你想多了……”
　　“现在要不要上厕所？”“嗯……”齐飞亚直接走过来把我抱了起来！
　　我现在的感觉真的是觉得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环节啊。白天他抱我的时候我光顾着疼了，可是现在这种夜深人静，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吧……我现在负伤行动不便不管他干什么我都毫无反击之力啊。
　　“你能不能专心上厕所，把你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收起来？”
　　“呵呵呵呵……”

　　我还没有没心没肺到能够和异性共处一室还安之若素的地步，仅仅只是隔着一道门而已，静下来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我能听到齐飞亚的呼吸声。熟悉的空间里多一个人呼吸，这种感觉太陌生了，顿时睡意全无。因为腿伤的缘故，也不能随心所欲的翻身，所以睁着眼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真的是一种煎熬。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我觉得时间应该过了很长很长。齐飞亚说：“睡着了么？”
　　他的声音很轻柔，我好像直到那一刻才发现他其实也不总是凶巴巴的，我没有回答他。
　　“忘了给你说晚安。”
　　无声的笑了一下，齐飞亚的声音有股魔力，心里莫名的紧张和不安通通都消失了。“齐飞亚。”“嗯？”

　　“晚安。”

　　人总会记住人生中美好的片段，并且每回忆一次就会自动加工一次那些回忆，因而那些回忆会随着回忆次数的增加变得越来越美好。我们常说回忆总是美好的，不是说那段回忆真的如诗如画，只是我们想起来那些事的时候总是会加上满天的星光和一身的阳光罢了，但是究竟到底有没有那些东西我们其实记得并不算很清楚，也刻意不会去深究。所以以至于很多年后我再想起和齐飞亚第一次一起共度的那个夜晚，都会觉得世间温暖安静的爱都在那晚了。有时一些自以为会恒久的爱也许根本经不起一朵玫瑰花的凋零，而有时自己所认为的永不可能当你发现他的存在时也许早就根深蒂固了。
　　想要的总是得不到的，而人们往往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我从来都明白世事无常，但是却不知道风云变幻会如此地迅速。所以，所有的幸福都是残酷开端的前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