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的时光》梅落山南

33、披着羊皮的狼

　　站在蓝山山顶的时候，我心里忽略了一览众山小的任何感受，因为我只剩下气喘吁吁了，双手撑住膝盖不停地喘气，再转身看旁边的某人，一脸的气定神闲，除了鄙视我没别的想法了。
　　“你昨天是不是没有开空调啊齐总？”
　　齐飞亚斜瞅了我一眼，张开双臂做了个伸展运动，压根没理我的意思。“所以冻了一晚上不甘心早上必须爬山出点汗是么……”
　　“你身体那么不好就是因为缺乏体育锻炼，这的空气挺好，多出来走走。今天第一天你可能不太习惯，以后慢慢就好了。”
　　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瞪着他：“我没听错吧，还有以后？”
　　他理所当然地斜了我一眼，然后我就抑郁了。
　　我抑郁为什么我都辞职了某些人还是这么阴魂不散，我抑郁为什么好不容易不用上班了我却还要在大冬天的清晨爬起来跑步，我抑郁为什么我明明被欺负了却还是不能一拳飞过去把某人打下山去。
　　我抑郁了。

　　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还在抑郁，乔叔叔做了特别多特别多好吃的，“汤来喽，”最后一道菜被端上来，乔叔叔摘下围裙坐到我旁边，看我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坐在桌子边，好笑道：“夏夏这是怎么了。”我唉了一声，无力地摇了摇头，这时齐飞亚进来了，我把脸高傲地扭到一边。我妈坐在乔叔叔旁边，正温柔的笑着，看见齐飞亚走进来更开心了，连忙招呼齐飞亚坐下来，齐飞亚非常有礼貌地给妈妈问好。
　　“阿姨好，昨天就来了可是没有来得及正式给您介绍自己，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难得夏夏有朋友过来，蓝山这么远，真是麻烦你了。”
　　“没关系的阿姨，过来看看初夏，再远的路都没关系的。”
　　再远都没关系的，这句话无异于一枚炸弹投掷在餐桌上，在我十分无语十分无奈想把自己埋起来的时候乔叔叔和老妈眼睛都已经开始放光了。我就不明白了，齐飞亚到底是想干什么。什么叫再远都没关系的，跟我们是什么关系一样，不知道我现在正待字闺中么，不知道这种话对于我妈来说意味着什么么，我看着妈妈准备和他拉家常的架势，迅速抬头想用眼神制止妈妈，可是我妈根本都没听见我说的“妈，人家是我领导，你们别这样……”，我张了张嘴，然后艰难的闭上了嘴，五分钟之后他们的谈话已经到了“小亚，你现在在平津有自己的房子了吧？”“嗯，阿姨，有的，不过在二环，我在市中心有自己的公寓。”“哦呦，了不得啊，二环的房子贵得不得了哦。”“还好还好，还应付得来。”
　　……算了，我已经被大家忽略了，我还是赶紧吃饭吧。就在我默默扒饭的时候，妈妈不住地给齐飞亚夹菜，“小亚多吃一点，个子那么高，就是太瘦了。”余光扫到筷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就是没有一次落到我碗里。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齐飞亚现在铁定是千疮百孔了。

　　“阿姨，是这样的，我爸妈去澳洲亲戚家了，今年就是回家我也是一个人过年，所以，有个不情之请，我能不能留下来……”
　　“留下来过年啊，太好了，小亚，欢迎欢迎~”
　　“喂，”胳膊肘捅了捅齐飞亚，小声愤怒地说道：“你不是路过么？”
　　齐飞亚面上还是带着微笑，起身给我夹了个菜，然后低头说：“我决定路过得久一点。”
　　“你到底想怎样，就那么辞职是我的不对，可是你也不用这样吧。”
　　“你有意见的话可以给阿姨说啊。”
　　“你，”深呼一口气，真是忍无可忍了，必要时候我认为必须采取暴力，对待某些非正人君子，比如说我面前的这位，他就是典型的披着羊皮的狼，对待他，必须以暴制暴。就当我准备用力一脚踩下去的时候，齐飞亚却突然起身给乔叔叔倒酒，我一慌，脚随即就改了方向，不知道踩了谁的脚，马上听到乔叔叔吃痛地喊了一声，手中的酒杯一斜，酒洒到了妈妈身上，妈妈不可思议地转过头问我为什么要踩乔叔叔……
　　我……我恨死乔飞亚了。

　　之后的日子，我每天都过着被齐飞亚这只笑面虎奴役的日子，可是我根本不敢有怨言，因为我妈动不动就说，你看看人家小亚多懂事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齐飞亚都已经成了我妈的“小亚”了，齐飞亚和乔叔叔俩人抽空把疗养院的线路检查了一遍，然后更换了一些老旧的线路，还有灯泡。他说换灯泡还得上上下下的，乔叔去歇着吧，这种事情让年轻人来就好，我在旁边听着眼睛就开始到处瞄了，两只手插在兜里正悠闲的晃荡，乔叔欣慰地下楼了，我耸耸肩也准备离开，好让这位爱表现的年轻人好好表现，谁知道他“诶”了一声，我回头，指了指自己，“叫我么？”
　　“不是你还有谁，年轻人，过来。”他勾勾手指。
　　“……我有说过我要帮你一起么。”
　　“哦，这样啊，我叫乔叔回来好了。”他作势要往外走，我拉住他的帽子，真是可恨的家伙。
　　几分钟之后，齐飞亚坐在梯子的顶端，戴着我折的报纸帽子，然后支使我给他递灯泡，我很不情愿，可是他说我最后一定是懒死的，我说才不是，他说就让你给我递几个灯泡而已。我真的是很火大，蓝山疗养院光病房就有上百间，我忙活了一上午就是和他一起换灯泡，他说你要是实在不情愿就不麻烦你了，要的就是这句话，我一听到这个立马欢脱的就往外走，他一边拧灯泡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那就只能麻烦乔叔了。”我当时真的很想一脚把梯子踹倒算了，我发现吧，和齐飞亚在一起我有暴力倾向……我知道这样真的不太好，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啊。最后我甩着酸疼的胳膊，听到的却是“真是谢谢小亚了，帮这么多忙，快去洗个澡歇歇吧。”合着我这个帮工就是白忙活。每次听到“小亚”我都难受的胃疼，关键每次听到我还得忍住胃疼不表现出来，真是……

　　换灯泡之后，齐飞亚主动提出帮乔叔大扫除，乔叔要帮忙，他说没关系的乔叔，您去休息吧，这种事情“年轻人”来就好了……我真是……
　　我瞬间就觉得我是灰姑娘了，他就是灰姑娘后妈的儿子，每天欺负灰姑娘。早先对他存有的一点愧疚感瞬间荡然无存，这位总裁也太小气了吧，难道他对于每名辞职的员工都是这样的么，怪不得FLY离职率低，有这种后顾之忧谁敢离职啊。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讨人厌啊。”我在心里偷偷地叽歪了两句，齐飞亚看我的样子却觉得特别好笑。“齐飞亚，你就这么喜欢劳动么，你小时候劳动委员啊？”
　　“不是啊。”
　　“老师不让你当劳动委员真是屈才。”天天能有那么多活可以做，真是勤快的“年轻人”啊。
　　“我是班长。”
　　“……”
　　举着鸡毛掸子在一个地方扫了半天根本不存在的蜘蛛网，瞬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每个星期五都会有大扫除，大扫除的时候也会拿这种鸡毛掸子打扫天花板和墙角，大扫除的时候会放儿歌还有广播。
　　放广播的时候……手里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我是不是又开始自寻烦恼了。

　　感觉什么东西敲了我一下，一抬头，是齐飞亚拿鸡毛掸子打我的，如果是平常的时候我一定加倍还回去的，可是半天过去，我竟然都没有反应。齐飞亚拿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无法置信地惊叹道：“尚初夏。你已经到一定境界了。”
　　他自言自语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干着活你都能走神，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你才知道我不是一班的人？我是八班的谢谢。”

　　自从齐飞亚来到蓝山我的生活地位已经有了质的改变，我妈不下五次拐弯抹角地问齐飞亚的事，我只能一次比一次无奈地告诉她我们就是普通朋友，我妈说这样哦，我说：“是的，就只是这样。”
　　“真的？”
　　“真的是啦，妈，你要相信我——”
　　“放心啦，妈妈相信你。”
　　但是她听完还是一脸的幸福感，我很纳闷为什么会是这个表情，我妈摇摇头，说你不懂，再过段日子绝对就不止是普通朋友了。我说，妈，你想到哪里去了。妈妈开心的摆了摆手，说什么不说了不说了，你去叫小亚过来洗手吃饭了哦。虽然不知道我妈在盘算什么，可是为什么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大人在你背后预谋什么事的时候就是这种阴森的感觉。

　　齐飞亚现在的地位明显比我高很多，当然这些陆曼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都没有告诉她，可是陆曼向我抱怨纪然加班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因为老大最近好像是去外地了。我在电话这头支支吾吾的想说辞，犹豫了半天，“其实吧，曼曼，齐飞亚……”难道我要告诉她纪然加班是因为齐飞亚现在在我家？陆曼应该不会怪我，但是这样的话陆曼连牢骚都没的发了。“齐飞亚怎么了？”我还是不要告诉她了。“没事没事，我想说纪然这个月加班费指定少不了。”
　　“……不知道老大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家纪然都要累死了。”“下次去平津我请你和纪然吃饭怎么样？”“还是你最有良心了~”我真是，对不起他们小两口啊。

　　虽然心里一遍遍暗示自己我已经不是他的员工了，他也不是我的上司了，可是偶尔半夜睡不着起来碰到他也没有睡的时候还是会吓一跳，脑子里迅速过一遍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然后淡定的打个招呼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他大胳膊一伸，拦住我的去路，说道：“不是要去宵夜吧。”
　　我点点头，然后他眼睛眯起来，笑得贼贼的，“一起？”
　　然后我们就一起去厨房煮方便面了。趁他去冰箱里翻腾青菜的空当，我突然觉得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正是可以进行一些深刻谈话的时间，我妈和乔叔叔既不会看见也没有人偏向他,我觉得我必须摆明一下自己的身份，我得让他知道现在我是主他是客，所以他最好不要再这么得意下去了。“喂，齐飞亚。”
　　他连头都没回，也太目中无人了吧，“我认为我们需要认真谈一谈。”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把青菜放进小盆子里，“我给你煮面吧，吃完饭我们再说。”我有点惊讶，以为他又会支使我去煮面什么的，“没想到嘛。”我满意的点了点头，安心的等着面煮好。五分钟后，两碗香喷喷的面出锅了，虽然就是普通的方便面，但是在这样的深夜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格外诱人，看起来就特别好吃。“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面的时候加鸡蛋的？”齐飞亚把那碗有鸡蛋的面给了我，他的里面没有加鸡蛋。
　　他没有回答，只是埋头吃了起来，我挺开心的，坐到他的对面，也开始吃面。齐飞亚吃的比我快，捧起碗喝掉最后一口汤真是觉得舒服极了，原来方便面也可以这么好吃啊。吃完了才发现齐飞亚正支着下巴看着我，看到我注意到他了，微微笑了一下，看到他笑，我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角，该不会沾到什么东西了吧，他慢慢收敛了笑，忽然又变得有点严肃。我皱着眉，这人还真是，翻脸比翻书都快，刚才还笑呢。

　　然后他站了起来，小小的一张桌子，轻而易举的就探身过来，我坐在凳子上，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然后疑惑地看着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他看着我的眼睛，眼光深邃的我都怔住了。等我稍微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离我已经很近很近了，脑子里轰的一声，突然意识到也许要发生什么了！我慌乱地将身子向后仰，那一刻我竟然庆幸椅子没有靠背。可是正因为椅子没有靠背，我向后的动作又太突然了，猛地整个身子都要向后倒去。
　　真的是很俗气的，就在那一刻，齐飞亚竟然拽住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不在桌子的对面了。我看似是坐在凳子上，其实我的重心都是在他搂着我的手上。
　　我觉得那一刻我应该说点什么的，可是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你，你……你要干什么……”
　　齐飞亚不屑地哼了一声，“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我能干什么。”
　　啊？我惊愕地看着他，不是吧，这是什么桥段？
　　“喂……我警告你哦……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什么企图……乔叔一定——”
　　“你难道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么？”齐飞亚收起玩笑的口气，一本正经的看着我的眼睛。我被他弄糊涂了，他不会……不会是……
　　“难道，你真的……”我实在不能理解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击，他刚才，是，告白么？
　　可是下一秒，齐飞亚突然很大力的弹了我一个脑锛，无奈地说道，“尚初夏，你脑袋秀逗了吧，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喜欢上你了吧，你不会以为，我是要吻你吧？”他很淡定的把我扶正，然后重新坐到我的对面。
　　我的心跳却还没有恢复正常，刚才的紧张到现在腿都还是软的，我没有办法淡定，“齐飞亚！你太过分了！怎么能给我开这种玩笑！再有下一次你就完蛋了！”双手撑住桌子然后愤怒地站起来，大步走到门口，然后又折身回来，“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把碗洗了再睡！”这样很有气势的讲完话，我才觉得自己多少搬回了一点颜面，我刚才竟然被他给耍了，真是太丢人了。

　　是我的错觉么，在我避开他的那一瞬间，齐飞亚眼里闪过的情绪，是什么，伤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