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之重生1996》幽冥树树

12、感受温暖

　　12章、感受温暖

　　﹡那些险些错过的美好

　　七月的N市大雨不断，我知道，汛期到了。

　　每年四到九月，N市都会迎来汛期，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但我记得，98年的夏天，大半个中国，洪水肆虐，目之所及，一片汪洋。

　　所幸，N市植被发达，防洪建设也算稳妥，虽水系交错纵横，但珠江流域的大水，对N市的影响不算大。

　　七月中旬的时候，媒体铺天盖地都是洪水肆虐，全国防汛告急的消息，N市也陷入了诸如大坝会决堤，全城会淹没这样的谣言之中，人们开始惶惶不安。

　　赵涵也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消息，提醒我要买好防汛的物品，以备洪水到来逃生所用。

　　我心下有些好笑，家里住的地方是N市地势较高之处，虽只在二楼，但也决计不会有什么危险。

　　退一万步说，如果连我们家都被水淹，那整个N市都不能幸免，逃不逃都没什么必要了。最重要的是，在我的记忆里，98年的N市安全无虞，顶多因为大雨，城市排水不畅有些内涝罢了。

　　我想和赵涵说不用太过于担心，话到嘴边又觉得贸贸然就告诉他，N市安全，不必准备东西太过于生硬。反正备下的东西平日里也用得着，权当是鼓励他居安思危，防患于未然好了。

　　我拍拍他的肩，表示感谢他的提醒。

　　我找出了大布袋（限塑令后遗症）和买菜拉东西的小车（为了省力），和赵涵一起出了门。

　　先是到菜市场买了方便储存的冬瓜，南瓜，马铃薯等蔬果，然后是腊肉，腊肠等肉食，接着是米面粮油等主食干杂，赵涵犹觉得不够，又把方便面和火腿肠、罐头也买了下来。

　　卖东西的老板看见我们两个人，赞叹我们是一对和睦的好父子，我也不解释，笑着和老板讲着价钱，赵涵长相清俊，嘴也甜，老板也乐得给了些优惠。

　　跟着，我们去买了些照明用的蜡烛，手电筒。

　　赵涵还提醒我买了明矾，常见的药品。

　　我开始佩服他了，也不知道他小脑袋是怎么计划得如此详尽周密的，换成我，是想不到还要准备明矾用以沉淀水的杂质，方便断水使饮用，也想不到买药来应对水质污染后的肠道疾病。
　　我提着满是东西的袋子，赵涵拖着小车子，难民一样的往家里走。

　　赵涵现在一米六的个子，在我身边还矮了一个头。

　　他这般年纪的男生大概是长得最快的吧，记得我那初中的同桌，初一刚入学的时候，他明明只有一米五的个头，比我还矮2厘米，他初中三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大比大的，硬是一年飙了10厘米，初三毕业的时候，他挑衅似的用眼瞟我，口口声声说什么“现在我比你高15厘米了哦。”

　　我看着赵涵如墨般的头发，想象他和我一般高的模样，上一次和他一起走的时候，我们还拉着手，我还会涵哥哥的叫着，而我，不知道下一次，我将会以何种的身份和心态去和他一起并肩行走。

　　赵涵似乎感觉到了我灼灼的目光，回过头来看向我，我朝他笑了笑，没有言语。

　　さような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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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雨还在下，迷蒙的世界，天地仿佛没有了界限，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水汽之中。

　　我最讨厌雨天。

　　一到单位，被告知全体召开紧急会议。

　　会议之上，领导言简意赅的传达了上级的指示，动员全体党员干部支援N市抗洪工作。

　　我给老妈和小妙晴分别去了电话，得知她们所处之处无恙后，收拾了一下，和同事一道，开车赶赴了抗洪现场。

　　至于，赵涵，时间有限，想来他也是个机灵的，就没有告诉他。

　　到了大堤之下，才发现形势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好。

　　水位在不断的上涨，早已经越过了警戒水位，江面的洪水翻滚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冲垮防洪堤坝。

　　江面如黄汤般浑浊，巨大的水流带下了建筑的残骸，断落的枯木，林林总总的生活物件，我眼见着江边一辆来不及开走的摩托车，也被卷进了水里。

　　我看见那些个东西，在浑浊的江流中打了个旋，就立马被淹没了踪影。

　　部队，武警，各党政机关，干部群众……所有的人都聚在了这里，紧张有序地抢险。

　　穿着雨衣的，打着伞的，干脆冒雨的，挥着铲子的……每个人都踏在泥泞的路上，不停地填充着沙袋，不停的向堤坝上传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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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在看戏，遥远又真实。

　　我从来就不知道情况已经恶劣到了这个地步，漫天大雨下，一个个堤坝被冲开缺口，一群群的人又奋不顾身地用沙袋堆填着筑高。没有人退缩，没有人放弃。

　　最坏的情况是炸堤泄洪，没有人想要这样的结局，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大好家园变成水乡泽国。

　　我好想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我是知道历史走向的，我知道N市会平安度过的，N市没有大家担心的事情发生。

　　但我说不出口，我和他们一样，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一定要保住大堤，保住我们赖以生存的家，那个念头化作了所有的力气。

　　我穿着雨衣，和大家一起传运着沙袋，大雨无情的打在身上，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干的，我没了思考能力，机械的抬起一个个沙袋，扛不动就拖，自己拖不了了就和别人一起拖，我只知道要保住大堤，保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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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时候，被告知洪峰过去了，大堤保住了，人群中一阵欢呼。

　　笑声……

　　哭声……

　　雨声……

　　留下了守夜的部队官兵，其他的人可以回家了。

　　天黑了，奋战了一天的我们筋疲力尽，大家收拾好了各自的心情往家赶。

　　我和相熟的人打了声招呼，也一脚深一脚浅的迈着步子回家。

　　堤坝下地势稍平坦的地方，撑起了十几个帐篷，昏黄的灯下，有人影攒动。

　　经过那里的时候，一个人上前拉住了我，我看去，是个年纪颇大的老人家。她弓着背，颤巍巍的递给了我一碗绿豆汤，她说着粤语口音的普通话，“年轻人饮一碗糖水吧，你们辛苦了。”

　　我几乎一天没吃东西，确实是饿了，拿起碗喝了一口，很甜。

　　帐篷里有好些人，好心的市民，有累倒的前线人……

　　老人家拉着一个年轻人，双手不断地擦拭着年轻人脸上的雨水，汗水，血水……

　　她泣不成声……

　　那是一些自发组织来的慰问的，好心的市民。

　　有热腾腾的稀饭，香甜的绿豆汤，飘香的肉汤，馒头包子火腿肠……我还看见了一大袋的旺旺仙贝，摆在了小桌子上。

　　关切的……

　　疲惫的……

　　我的眼泪几乎掉了下来。

　　父亲离世后，我自以为经历了不公，经历了黑暗，经历了冷暖，我怨天尤人，我总认为自己身边充斥着的都是坏人，我不愿意去相信，不愿意付出，我将自己包在壳里，隔绝了身后的世界，隔绝了伤害，也隔绝了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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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所见，不是作秀，那一个个人，用信念和我们一同筑起堤坝，守护着我们的家园。

　　他们用绵薄之力，为我们撑起了一片爱的天。

　　多少年来，我只记住了身边那些黑暗，我忘记了还是有无数的光明在身边。我想，过去的我，大概错过了很多美好。

　　我很累，真的，从来没试过这样一整天的劳累，但我心中满满的都是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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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满身泥泞的回到家。

　　挂钟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十点半了。

　　家里黑乎乎的，什么声音也没有，我以为赵涵先睡下了。

　　毕竟他也不是小娃娃了，家里也有做好的食物，他照顾自己还应该是会的。

　　我打开了房间的灯，没有人。

　　我把所有的房间都找遍了，还是没有人。

　　我有些乱。

　　我拿起电话拨了赵祯家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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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接听，我开始慌了，我不知道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在这样一个大雨的夜晚会去哪里。

　　他是赵祯夫妻托付我照顾的孩子啊，他是曾经和我亲密无间，一起玩耍的孩子啊，他如果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我没有头绪，我只知道我不能继续留在家里。

　　我跑出了家，跑到宿舍大门门卫室，我问门卫的有没有看见赵涵出门。

　　他低头想了一下，说“叶主任，住你家的那个小孩今天早上拿着伞急匆匆的跑出去了，也不知道去的哪里。”

　　“那你有没有看见他往哪个方向去了。”我急了，抓着他的手问。

　　“好像是那边。”他指着我单位的方向说。

　　那不是赵涵家的方向，他应该是去找我了，只希望他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我跑到路边，召来一辆出租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单位。

　　一进大门，门卫大叔就冲我喊：“叶主任，你家的孩子等了你一天了，脾气倔着呢。”

　　得知赵涵在这里，我心下稍稍的安定了，起先没有他踪影的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太难受了。

　　“赵涵。”我大喊。

　　雨中，声音闷闷的，我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

　　“赵涵，你在哪里？”我继续喊。

　　雨帘下，我看见一个身影，埋着头，靠坐在一楼办公大厅的楼梯台阶上。
　　那个傻瓜，就因为大厅的椅子看不到大门，他就那么傻傻的坐在台阶上。

　　他听见我的叫声，抬起头，就朝我奔了过来。

　　地上有积水，脚踝的深度，他白色的阿迪达斯，据说是哀求赵祯好久才买到的阿迪达斯毫不犹豫的踩了上去。

　　他冲了上来，抱住我，紧紧的抱住我，好像一放手我就会消失一般抱住我，巨大的冲力，让我生生往后退了一步。

　　“我好担心你啊，你没事吧。”他出声说。

　　“我好着呢。”我就要说不出话来了。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抱着我，手紧紧攥着我从抢险现场下来，还没来得及换脱下的雨衣。

　　雨打在我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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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后，当天留在办公室的王倩告诉我，赵涵在我去了抢险现场不久后打过电话找我，接电话的她也没保留就告诉了赵涵，然后没多久赵涵就冒雨到了单位。

　　他等着我，一直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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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年了，没有人会因为我而苦苦的等待，即使仅仅只是为了亲眼见到我的平安归来，那种感觉很美好，即使我几乎要忘记了那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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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晚上，我满身都是雨，满身都是冰冷的雨，但我心真的好温暖。

　　谢谢你赵涵，谢谢你在这个冰冷的晚上等着我。

　　我想，我不是孤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