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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无可奈何花落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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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来的时候,是躺在慕容将军府芙蓉园出水榭的床上。
直至现在,她也还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隐约记得昏迷之前的那个夜里,自己在半梦半醒中一直被那男人牢牢挟制在怀里,外面似乎有马车行驶的声音,但驶向何方她全然不知。她只感到好累好困,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再后来……就梦见了那个仿佛已经离自己很远的人。
“夕沐……”
可她已经毅然决然地离开他了不是吗?为什么在梦中却还会对他如此依恋呢?
穿越?……
没错,这绝对是言情小说里最最狗血的剧情,而一向平凡无奇的她居然——
穿越了。
……是因为车祸的原因吗?
虽说是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这个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地方,但她心里竟出奇地没有惊慌,也许是那个梦的缘故吧,在梦里,他告诉她有一个新的身份……
“鹤,青,蓝。”
想到这里,她无意中颦起了眉心,身下的秋千停了。
这是永远封存在他记忆中的芙蓉园,在这里,他与他最亲的人做了永远的诀别。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已经决定要带她来这儿了。
不出他所料,她果然发现了这个地方。可是,刚刚还兴高采烈打着秋千的她为何突然又结上了愁怨?那忧郁的神情,和这秋千原本的主人又有何不同?
慕容林风藏身于鹤青蓝身旁的樱花树后,浑然忘我地偷瞄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开心,他便轻轻地笑着,她难过,他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眉头紧锁。
这时,一片颜色有些黯然,边缘发黄了的樱花瓣轻轻飘落在她洁白的长裙上。
她心头一悸,温柔地拾起。
已到夏季了,樱花为何才落?
她抬头望向头顶的樱花树,只见这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哪里还找得到花的踪影?
她无可奈何地喟了口气。
美丽的事物总是会凋零的,就像她的命运,由天不由她。从小便是孤苦伶仃一路坎坷,好不容易熬到快要成为富家少爷的未婚妻时,却又不知怎么竟然会遇到穿越这种以往她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看来我们相遇得真不是时候呢……”她神色忧伤地喃喃道,“不过还好,我得以见到你最后的灵魂。”
说着,她微笑着将那片花瓣小心地收入袖中,秋千又轻轻地晃了起来。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在她身旁不远处接了下去。
“……小园香径独徘徊。”
她闻声一惊,脚尖点地,秋千摇晃着停了。
来人一袭整洁的白色春衫,长长的青丝束了两股留在胸前,其余的未加修饰别在耳后,容姿清整,举止稳重,颇有王孙公子的风流态度。
他将本来遮住其面目的折扇轻轻摇动,她才瞧见了那轻薄零落的刘海下和第一次相见时一样英俊却冷酷的脸。
“是你?……”
来人竟然就是那晚在温泉中救了她的慕容林风,她慌忙从秋千上跳了下来,一个没站稳却不知怎么就被绊了一跤。
“当心,鹤姑娘。”他上前将她扶住。
她红着脸轻轻一搡,退到一旁。
“对……对不起。”
慕容林风若无其事地微微一笑,道:
“是《浣溪纱》吗?原来鹤姑娘也喜欢作词。”
“鹤……鹤姑娘?”
梦?还是……现实?
那一刻,她真的有种置身梦境的错觉。
然而不容她深想,他已经又道:
“姑娘作的岚词很好,不过本公子接的也不赖,你认为呢?”
她微微一愣,随即“噗”地笑了出来。
看来多背点古诗词也不错,一不小心穿越还就成了原创的了。
见对方无礼地嗤笑,一向自负的他眉头一紧,脸上微微有了愠色。
“鹤姑娘,天色不早了,为何还不回房?丫头们呢,怎么一个也没跟来?”
“咳!”青蓝假嗽一声掩饰住笑意,岔开了话题,“堂堂慕容公子,对的词却跟现实相去甚远,真是徒有虚名。”
“哦?”慕容林风撇了撇嘴,将折扇“啪”地往手心一扣,语带挑衅,“愿闻其详。”
她撩起发梢在手指上绕着圈,慢条斯理地说:
“公子对的词中,小园是不错,可香径何来?此处树木茂密,却没有花。”
她笑了笑,转过身去又道:
“何况我在荡秋千,并没有走来走去,徘徊就更谈不上了。”
“哈哈!……”
听闻此言,他将手中折扇一张,发出了不屑的笑声。
“没有花?那姑娘方才藏于袖中的是何物?而且你敢说你的思绪没有徘徊么?”
咦?他怎么会知道的?
青蓝呆了半晌方才警醒过来,只觉胸中怒气上窜。
“你偷窥我?!”
见他不置一词只顾摇着扇子,她更加气愤地道:
“你不仅偷窥我,还跟踪我来到这里?!”
他面带轻笑,假装不理会她的愤怒,犹自将手中的扇子摇得悠然自得。
“鹤姑娘,你可不能污蔑本公子,我一直便在此地,只不过是你没看见而已。”
“你!……”
她气呼呼地指着他,想辩驳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只能眼瞅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越看越生气。
“我要回去!”她生气地跺着脚,略顿了顿又说,“慕容公子,多谢你救了我,不过还要请你送我回那天的温泉。”
他目光一峻,发出一声冷笑。
“不可能,我慕容府岂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说!你究竟是什么人?那天出现在温泉是不是为了行刺本公子?!”
他说着用折扇迅速抵住了她的喉,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冷不丁地将她唬住了。
“我?……”
慕容林风伸出左手,一枚椭圆形的玉符连着穗子从他的掌间坠了下来。
——背面刻的“青蓝”为阴文,正面雕的白鹤纹样和“鹤”字为阳文。
“你是鹤家的人?鹤秋生是你什么人?”
青蓝的额头沁出了汗珠,直呆呆地盯着那枚玉符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个男人刚才不还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不说的话,本公子自有千百种毒辣手段让你说,到时只怕你细皮嫩肉,禁受不住。”
她怔怔地望着这个高高在上,做事完全凭着一己之愿,不顾他人感受无比自负的男人,脑中一片空白。
你威胁我也没用啊!鹤秋生是什么人我怎么会知道?我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望着她无辜受惊的眼神,他的心里有了些微的迟疑。
这女人还真奇怪,如果她真是刺客,那天行刺失败就算不服毒自尽也该跪地求饶了,像她这般甘心被带回来却什么都不肯交代,一味装傻的刺客,他还是头次遇见。
那么……莫非她真的不是刺客?
他收回折扇,一把将她按在身后的树干上,手抚上了她的侧脸。
“嗯?!……”
她的心头突突直跳,脸颊的温度也骤然升到了极点。
“你……你想干什么?……”
她还是第一次离一个男人这么近,近到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她的眼里噙着泪,但他却毫不动容,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的脸。
他的轮廓棱角分明,眉发乌黑浓密,漆黑的眸子孤傲得有些盛气凌人。她从未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就算是在偶像剧里,也从没见过像他这样大海般深邃的眼神。
“为什么是这张脸?……你是易容成这个样子的么?……”他一边问,一边用力地捏着她的脸。
“疼……放手!”她试图挣开他,却失败了。
“在你全部交代之前休想离开这里,我倒要见识见识他鹤秋生会用什么手段把你弄回去。”
言毕,他丢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喂!等等!……”
她愣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追了上去,但哪里还看得见那个傲慢公子的影子。
很无力,又一次无能为力的感觉紧紧攫住她的心。她倚着树慢慢地蹲了下来,将头深深埋进双臂,不想让谁看到自己脆弱的脸。
这还是她穿越以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是那么的渺小,一直坚持的自尊是那么的容易被人踩在脚底。这个世界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她可以努力争取去改变的范围。
——这不是她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她甚至可以卑微到地上的尘埃里去。
“什么伤害都无所谓……只是……为什么要丢下我……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她的心,很不舒服。
慕容林风的贴身侍女月塘等候在芙蓉园外,此时久久不见公子出来,担心之下进了园子,正巧撞见了这一幕。
她不知所措地站了一会儿,还是自觉什么都别做的好,于是叹叹气走了。
毕竟府里这样的女子原也不少,多她一个,算得了什么?
……各安天命罢了。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