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惑》小叉

43、职守

　　青州，紫华乡牧蓿村。
　　村西是圈养马匹的围栏，此刻地上到处是马尸的残块。一只长着翅膀的红色巨犬踩在满地的血泊里撕咬着马肉。尖喙啃咬着骨头的吱嘎声，在死静的村庄里远远传出去。
　　“村长！”四五个拿着锄头的男人挤成一团躲在稻草堆后，声音不比耳语高出多少，“怎，怎么办？”
　　被叫做村长的老人虽然也是满脸慌乱，看上去倒是稍微镇静些，“孩子都躲好了？”他干瘦的手握紧一把匕首，用力得手都发颤了。
　　“躲好也没用啊！你看那个，”男人声音里满是激动，“屋顶全是茅草，不是几下就破了？”
　　许是男人说话声响了一点，妖魔啃咬的声音停了一瞬，几人都是一脸惊恐地同时住口。胆子稍大的那个极快地伸头偷看一眼，缩回头时声音抖到几乎听不明白，“看，看看看过，过来了……”
　　老人一咬牙，握紧了手里的匕首，低喊一声，“你们快逃！”就跑了出去。
　　然而他才走出一两步，一只黑色的老虎突然从天而降拦在他前面，朝他“嗷”地大叫了一声。老人本就心惊胆战，顿时浑身一抖摔倒在地。
　　“看，有人——”不知有谁惊喊了一句，虽然话才半句就立时被人捂住了嘴。
　　他们转开眼的这一瞬里，马圈里竟多出了个女人。
　　她站在妖魔背后，轻盈迅捷地朝妖魔欺近过去。妖魔似有所觉，停下啃咬的动作四下观望起来，她却原地一跳腾身半空，同时抽出一柄短剑，在身体开始坠落时劈向妖魔的头颈。
　　噗的一声，短剑刺中。妖魔吃痛，一扭头张大硬喙咬过去。
　　偷袭得手的女人没有退剑自保，她反而翻转手腕用力上挑，顿时就在妖魔的颈部开了一个血洞。妖魔甚至连惨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轰然倒地。
　　女人这才转过身，向摔倒在地上的老人这里走来。
　　艳红的血水，从银灰色的护臂上滴滴答答地落下来。但是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杀戮过后的狰狞。女人她表情镇定，看似纤弱无力的手稳稳地还剑入鞘，“我是州军小司马青岚。你是牧蓿的村长？”只在前臂、腰部还有小腿上穿戴轻甲的女人，动作里透着一股奇妙的韵律感，她一把就把老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再说话时却对着稻草堆后的几人，“有人受伤吗？”
　　“妖魔才刚来，应该没有人受伤。”须发皆白的老人站稳了之后，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我就是村长。请问大人有什么吩咐？”
　　“村内可有冬器？”女人原本就是一副清爽秀丽的相貌，所以即使此刻身上还散发着一股血腥味，微笑起来的样子却仍然让人如沐春风。
　　“这个，”老人想了半天，神情里露出一丝赧然，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匕首，“只有这把。冬器实在太贵……”
　　“无妨的。”女人了然地笑笑，然后扬声唤人，“鸿途。”
　　不远处正有士兵挨家挨户地探问情况。听见女人的声音后，一个师帅打扮的军士扬声应了，去到妖魔尸体边忙碌起来。
　　“鸿途会把妖魔的尸体分块。你让人用布巾包了妖魔的血肉，不用太多，散到村外十里的地方。”女人的音色清透平缓，却透着一股自自然然就让人相信的力量，“这么一来总可以保上一年半载的平安。”
　　“是，是吗？”老人眼睛一亮，女人话音才落，便转头要叫人做事。
　　“也不用很急。”女人笑说，然后提高了声音对周围逐渐聚拢过来的百姓喊道，“我无法保证妖魔一定不会再来牧蓿。”
　　安静下来的百姓们面色一凝，气氛陡然沉重起来。
　　“如果不幸，真的再有妖魔来袭，我和青州军，还是会用最短的时间赶过来。”小司马笑了笑，“但是在那之前，我需要你们所有人都保持冷静，一定要像这次一样，在我到达之前保护好自己。可以吗？”
　　“是的，大人。”
　　“是！”
　　“大人……”
　　百姓中有些人面露感动，而有些人甚至连声音都轻颤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肢解妖魔的师帅和挨户询问的士兵都过来禀报任务完成。银灰发色的小司马点了点头后，吹了声口哨招来她的坐骑。待跨上驺虞后，她又转向村长说：“朔春大人用法术豢养老鼠，专做妖魔警讯之用。平常应该不会进村子里来，为防万一还请告诉村民一声。”说完她拍了拍驺虞的背，黑色的老虎腾空而起。
　　“是的，大人。”在老人以及村民低头行礼中，黑色驺虞远去天边消失不见。

　　不久之后，辛夷城的青州军营地。
　　一队不过二十人的士兵降落在地上，为首的正是州军小司马青岚。在她一声“解散”之后，士兵们各自分散回营。等候在司马营帐前的士兵小步跑过来，匆匆朝青岚行礼后，牵着她的驺虞走了。
　　青岚才撩开营房的布帘，甚至还没走进去，里面飞射出一道灰色的影子兜头兜脸地扑过来。而她仿佛早就知道一样，伸手一捞，便提了一只灰色胖老鼠在手里。
　　“翡，”青岚抱住老鼠，未言先笑，“我回来了。”
　　被她抱在怀里的老鼠几乎有兔子那么大，一听她说话也应和似的“吱”了一声。
　　“这一次，又要谢谢你和你的朋友。”青岚抱着老鼠跨进了房间。
　　这间屋子曾经住过一个连青州侯都要低头行礼的人。然而十年过去后的现在，无论主人和陈设都与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书案上，州军名册歪歪扭扭地叠在一起，书写用具上积了一层薄灰。虽远不到凌乱不堪的地步，却实在说不上整洁。
　　而原本是床榻的地方，现在却成了一个巨大的沙盘。如果说州军营房里有青州沙盘不过是平常，那坠着无数的铃铛悬在沙盘上方的丝网，却显然有些特别了。
　　青岚将老鼠放在自己肩上，一边俯身将唯一一只掉在沙盘上的铃铛拾起来。“我们到得很及时。”青岚将铃铛托在掌心，看了看上面镌刻的“紫华乡”三个字，又小心翼翼地将它系回了原来的位置，“不过，这次的妖魔……”她不知想起了什么，不仅皱紧了眉头，就连手都悬在半空中忘了收回。
　　“吱？”蹲坐在她肩上的老鼠仿佛疑问似的叫了一声。
　　“没事。”青岚一顿，这才回过神来，用脸颊碰了碰老鼠，“应该，是没事的吧……”
　　就在这个时候，门上的布帘突然被人挑起，一个男人手捧着一只盘子走进来，“青岚，我把……”
　　只是他话音未落，蹲坐在青岚肩头的老鼠突然欢叫一声，然后气势汹汹地朝男人手里的盘子，或者说盘子里的鲜肉飞扑过去。
　　“翡，别，别抢，就是给你拿过来的，哇——”男人忙不迭地扔下盘子，猛地一跳逃到青岚身边。他看了看她，嘴角抽了抽，“差点就咬到我了，青岚你就……”
　　“翡是青州的功臣。”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说什么的青岚拉起唇角，虽然眼中殊无笑意，“其他的肉呢，没带回来？”
　　“人，人太多了，我没找到机会弄出太多。”名叫鸿途的男人顿时干笑起来，“啊，对了，望贤大人叫你去。”
　　“望贤？”青岚眨了眨眼，似乎有点意外，“有事吗？”
　　“朔春大人好像又不肯看公文了……”
　　“……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小注：妖魔的血肉能够驱散妖魔，这是原著设定。虽然我觉得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