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惑》小叉

36、清晨

　　早知道峯麒能够治疗失眠……
　　青岚慢慢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近在咫尺的少年。
　　晨光本就不够明亮，加上窗纱与床幔的阻挡，峯麒的脸几乎就淹没在一片阴影里。所幸青岚长了双并不属于人类的眼睛，所以他细腻到毫无瑕疵的皮肤，还有他长长的淡金色睫毛，依旧在视野里清晰无碍。
　　青岚眨了眨眼。
　　踏上芳国的土地后，过于密集的人类气息让她不能入睡。钩吾所伤的地方迟迟不能痊愈，大概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而在峯麒身边，即使昨晚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却还是让她一夜无梦。久违的熟睡让她神清气爽，甚至连胸口的伤都不觉得痛了。
　　不过……
　　青岚勾起一点唇角。
　　亲了两口就能脸红过耳的峯麒，睡着之后倒是大胆了很多。此刻他与她不止近得呼吸可闻，就连他的手也伸进她的衣服里。掌心整个贴在她后腰的鳞片上不说，还睡得一脸平静安稳。
　　青岚小心翼翼地抬起手，不想惊动峯麒。
　　自从阿怍把麒麟解释过一遍之后，青岚便知道自己该做的是什么。在她眼里峯麒自然优秀出色。但无论她怎么回避，峯麒缺乏使令以至于缺乏最直观的武力威慑这一点却始终存在。所以她自告奋勇来鹰隼宫，还用那种方式宣告了峯麒的即将出现。从当时众人的表情来看，她的目的达到了。
　　虽然，那也让她身上不甘不愿拖拖拉拉才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
　　青岚伸进衣服去触摸伤口的手一顿，然后又用力摸了两下，但是指尖传回来的触感却仍然是一片平整光滑。
　　……咦？
　　她的伤口呢？
　　青岚一怔之下，拉开衣服的前襟。睡过一夜后早已松散皱乱的衣服轻易就大敞开来，而青岚才一低头就瞪圆了眼睛。
　　没了。
　　胸口皮肤光洁平滑，连凹凸不平都没有一点，哪里能看见什么流血的伤口？
　　这……
　　“青……岚？”或许是因为青岚动作大了点，弄醒了睡在一边的峯麒。他一边含含混混地说着，一边企图坐起来。
　　要知道，峯麒的头发很长。
　　缠在青岚手臂上的，绕过他自己的胳膊又压在青岚身下的，睡眼朦胧的峯麒才一动就被扯到。他“嘶”了一声下意识一缩脖子，人就扑在了青岚身上。
　　然后，才挣动了一下就全身僵硬。
　　青岚只觉得胸口被峯麒的鼻骨一磕，才想说话的，却发现峯麒贴在她胸口的脸上已经开始发热了。“抬抬手，”青岚声音里漏出一丝笑意，“你压住自己的头发了。”
　　峯麒的脸更热，脖子僵得好像石头一样。过了好长一会他才慢吞吞地，好像不情不愿似的抬起一点胳膊。而直到青岚把他的长发收拢整齐之后，他都没有抬起头。
　　青岚到底是没忍住，还是轻笑了出来。她轻易挑开峯麒同样松散凌乱的衣服，从下摆那里伸进手去，轻易就贴上他背部温暖的皮肤。
　　她的手还在慢慢向上游移的时候，峯麒却像触电一样陡然惊跳起来。他撑起手臂努力弓起身体，脸虽然红得就快要滴血了，却还是用那双浅绿色的眸子努力瞪她。
　　“昨天一晚上，你的手就放在这里。”青岚一边说，一边在他腰侧轻抚了两下，“怎么，就你可以……”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逐渐向这个房间靠拢，然后贴着门边停下。青岚话才一顿，门外那人竟然没有敲门也没有出声，直接就推门进来了。
　　青岚皱起眉，扯起被子覆在峯麒背上，将衣衫不整的两人包裹起来。
　　“我是蕙珍，”从没见过的女人进门后立刻趴伏在地上，然后不等峯麒回应便抬起头，径自起身，“今日起调配至仁重殿，侍奉台……甫……”
　　她脸上原本带着一股几乎外溢出来的兴奋和愉快。而在抬头看见床上的峯麒与青岚，或者该说看清他们两人之间的姿势后，先是一股错愕清空了她的喜色，在并不能算长的目瞪口呆后，她瞟向青岚的眼神里就带上一股蔑视。
　　“台甫。”之前还算轻软柔和的声音，不仅瞬间冷硬下来，还清晰地添进了严厉与指责，“今日惠侯大人与三公会来向您拜候，请尽早……”
　　“出去。”刚才还红着脸的峯麒表情已经皱起眉，语声是十足的不悦。
　　“台甫！”自称叫蕙珍的女人也沉下了脸，“请——”
　　“谁允许你进来的，”峯麒完全没打算掩饰他的厌恶，“出去！”
　　蕙珍倒吸一口冷气，恨恨地朝青岚瞪了一眼之后，猛地回转身体大步离开了房间。
　　“喂，”青岚依旧在他腰上的手蹭了蹭，“我都没生气，你生的什么气？”
　　一个本来神清气爽的早晨就这么毁了。
　　青岚本来该生气的，但是看着沉着脸，蕙珍离去后依然一脸不悦的峯麒之后，愉快的心情却又轻轻松松地回到她这里。
　　因为，峯麒是在为她生气。
　　“我不允许。”纵然青岚还是衣衫不整，显然正在气头上的峯麒却不再脸红。他一脸郑重地看着她，仿佛就是在表达某种决心。
　　“起床吧。”虽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寻常，青岚的声音却仍然柔软了下去，“不是说有人等着你？”她一边说，一边示意峯麒坐起身来。
　　无论惠州侯还是三公，都不是可以轻忽的人物，即使峯麒是芳国的麒麟也一样。
　　而这种“第一次的正式会面”，为了避免给任何人造成峯麒软弱的印象，青岚并不适宜陪伴在峯麒身边。无论事实如何，在对外的时候峯麒的身边绝不能有一个可以左右他决定的存在。
　　峯麒看着她好一会，终于还是依着她的意思，慢慢坐了起来，“……那你呢？”他显然是认同了她的观点，于是转而问起她的安排。
　　“四处转转。”青岚知道他同意了。
　　既然她应该会在这里住很长一段时间，熟悉一下周围环境总是应该的。她又不是日思夜想了芳国几十年的峯麒，对鹰隼宫内的环境简直一无所知。
　　“那……”峯麒还是皱着眉，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担心，“小心点。”
　　“你不是也一样？”青岚对着他弯起唇，然后对官名咬了重音，“等着你的，可是那位‘惠侯大人’呢。”
　　即便月溪负担起伪王的责任已经几十年，但他从未称王也是事实。也就是从官阶来看，太师、太傅、太保的三“公”，比仅只为“侯”的月溪要高。
　　但，蕙珍却先提了月溪的名字。
　　这种起源于斩杀先王与先麒麟的功绩，这种日积月累了几十年的威势，或许不仅是峯麒更是整个芳国必须面对的严重问题。
　　峯麒眨了下眼，神色渐渐凝重起来，“……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