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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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书房里有人。
峯麒在刚刚跨进门口一步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在他的书房里能看见第二个人，这对峯麒来说似乎是个相当新鲜的体验。因为大多数女仙在被拔擢之前多是不识字的农家姑娘，而且更显然的是，她们觉得像塙麟那样漫山遍野疯跑的孩子才更活泼可爱一些。
但这个人似乎稍稍有些不同。
侧对着他站在窗边的女人，眉眼虽然掩没在明艳的阳光里，却能看见她仰头看着书架的姿势。那平静自然的样子与慢慢浏览的速度，让峯麒觉得她并非是讨厌书籍的那类人。也于是虽然穿在她身上的女仙服饰并不合身，虽然书房向来是他私人独有即使女仙也不容踏足，峯麒也没在第一时间里就开口赶她出去。
这是新来的女仙吗？
虽然已经皱起眉，他却仍然静静地站了会，直到对方先回过头看见了他。
“峯麒。”那个女人轻柔到仿佛耳语的声音，在安谧的书房里响起。
“青……岚？”峯麒不由讶异地向前走了一步。
带着银光的白色短发，还有斜靠在书案上的姿势，因为嫌麻烦而撩起的宽大衣袖，她其实并没有刻意隐藏什么，甚至连手臂上的鳞片都露了一半在外面。
但是，没人会注意这些。
每个人，都只会看见她纤细柔软的脖颈，看见她缱绻轻笑的唇，还有那双仿佛能够将所映照之物全部纳入手心的浅绿色眼睛。
不会……
有人觉得她是妖魔。
绝不会有人这样认为，至少现在的峯麒觉得她似乎彻底不同了。
对了，她是胎果。她在“那边”是个普通人，她有父母有朋友，或许还读过书……
峯麒心里漫起一股薄雾似的不安，微弱的却始终萦绕不去。
“不好看？”怎么看也只是秀丽文雅的女人向他走过来。
“没有。”峯麒只能皱起眉，然后转开眼不看她。
他该怎么说？
看她这么习惯穿人类的衣服，所以觉得不舒服了吗？
她……
会不高兴吗？
心里不安起来的峯麒，转回头去却发现他的妖魔似乎根本没有留意这个。她只是再次将视线转向了书架，然后一边走着，雪白的手指慢慢划过每一本本书的书背，一边闲话似地问道：“都看完了？这么多书……”
他不知道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只能干巴巴地应了句，“嗯。”
峯麒转了转眼睛，她手指的前方都是芳国的书籍。政令、律法、地理志，甚至牧马图册，他能收集到的所有关于芳国的书籍，全都整整齐齐地罗列在书架上。每一本他都看得烂熟，以至于闭着眼睛都不会拿错任何一本。塙麟曾经闯进他的书房，在看见那么多书之后对他说：“峯麒为什么不去芳国？”
峯麒闭上眼睛，曾经清脆悦耳的童声现在仿佛仍然在他耳边回荡。十几年前年幼的塙麟只用一句话便让他有了秘密被铺陈天下的窘迫，只会被解读为懦弱无能的想法峯麒早就失去了向任何人解释的意图。而青岚……
不，正是因为青岚，所以他才更不想说。
他不想从那双眼睛里看见任何鄙夷任何怜悯，特别是在他刚刚得到那么一个拥抱之后。
但是无论峯麒心里想些什么，妖魔柔软的指尖还是从各国的史书，慢慢滑向了芳国的书籍。
然后，停了下来。
“峯麒，”她回过头，用完全无异于刚才的表情说，“见过下雪吗？”
……诶？
心已经吊在半空中好一会的峯麒，思绪出现了一瞬的呆滞。青岚的问题，与他预想的完全没有关系，于是他只能在愣了一会后又愣愣地摇摇头。
“我在‘那边’的时候，住在一个四季分明的城市。”青岚看着他，“夏天和黄海一样热，但是冬天却会下雪。我喜欢捧着一杯热茶，然后看窗外被雪染成纯白的街道和屋顶。”
峯麒眨了眨眼。
“雪如果下太多了，会压坏房屋，会酿成雪灾。但是在刚刚积起来的时候，看上去却松松软软得像棉花糖一样。”
雪……
或许只是因为青岚的声音太过安宁平和，峯麒不由得就想起了某些从书里看到的。寒风是刺骨的，雪是白的，冰是透明的。
芳国，一年中几乎有四个月在下雪呢……
“然后那种东西的名字，对了朱厌说过的，是叫胡饼。”青岚离开书架，向他走过来，“吃过胡饼吗？”
胡饼？
自昆仑而来的山客，从他们的家乡带来一种面饼的烤制方法，不仅味道不错据说还方便贮藏，所以在芳国相当受欢迎。
她，峯麒压低眉毛，难道……
“去看看吗？”浅绿色眸子的妖魔，用她仿佛能魅惑人心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诉，“去看看芳国的雪，去尝尝芳国的胡饼？”
所以，她果然是知道了。
峯麒张了张嘴，却没能说话。
如果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他选的王能让芳国繁盛起来，他从来没有想过他要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宰辅，那么他为什么要看这些书？
他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地看这些书，甚至都已经把每本书都倒背如流？
“峯麒。”妖魔站在与他近在咫尺的地方，继续用她能动摇任何意志的声音蛊惑他，“去看看。”
心底的骚动在渐渐复苏，轻易将那些“我不想去”的话撕裂成碎片。峯麒只能闭上眼睛，企图做最后的抵抗。
但是，妖魔显然不打算放过他。
“峯麒，我会陪着你。”
“真……的？”他忍不住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既孱弱又虚软。
妖魔显然明白了她的胜利，所以她轻笑起来。
“真的。无论哪里，我都陪着你去。”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离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