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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9 哈桑故人 ...

  •   七崎桑子并不是没有想过如今的乌鲁克会是什么样子,没有了基什的威胁,以少年王的睿智机敏,这个新兴城邦定是飞速扩充壮大。

      她所见的事实也是如此,那连绵百里的肥沃土地正等候春之播种,那环绕乌鲁克的城墙已可抵御外敌,那城市中央新建的祭祀神庙气势恢宏。

      只是,为什么这座城市会给人以死气沉沉的感觉?

      无论街道还是民房都比过去看到的更规整有序,街边的小贩仍在吆喝叫卖,但多数来往的行人眼底的情绪还比不上基什王城的居民,仿佛对生活没有半点希望和期盼。

      “奇怪。”七崎桑子见到眼前这番景象后不自觉低声说道。

      塔立格听见后问道:“怎么了?”

      “乌鲁克怎么会变成这样?”七崎桑子无法理解,太久隐居在褐祁的她并不知晓外界的变化。

      塔立格摇了摇头,他也注意到了这个城邦的大变,虽然之前他只在被送进伊南娜神庙的路上见过乌鲁克的街道,但气氛绝对与现在的大不相同。

      边上一直没吭气的阿达姆忽然冷哼一声:“你们对乌鲁克王的认识可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五年可是很长的。”

      七崎桑子见阿达姆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讨厌表情,她听得出他话里有话,意指吉尔伽美什跟过去不同了,她并没有太大感触,在她记忆深处的金闪闪本就与幼时的他有很大的差距。

      街上人来人往,七崎桑子恍然间在人群中看到了一抹绿色的身影,比起思考,身体已经下意识地行动了。

      可有些事往往不如人意,她同被自己拦住去路的陌生路人说了抱歉,心里面一阵空荡荡的,竟是说不出的失望。

      桑子啊桑子,你是不是傻了,就算是他又能怎么样?他早就不是原来的他了。

      阿达姆追了上来,一把扯过七崎桑子,愤怒到达了至高点:“女人!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招的话!小心我立刻杀了那个小子!”

      七崎桑子回头淡淡地扫了阿达姆一眼,只一眼就让他立刻松开了手,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我只是认错人了。”

      “……总之,今后不许这样擅自行动!”

      “知道了。”她收回目光。

      阿达姆干咳一声,回头张望了一番后又对七崎桑子说道:“对了,你那只哈萨木狮呢?已经好一阵没有见到了。”

      七崎桑子回给他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阿二在城外候着,他那么大的块头进城太惹眼了,还是你希望我们受到全城瞩目?”

      阿达姆再次吃瘪,恰好看到一处位于民房边的酒馆,再看天色已晚,便转移话题说道:“好了,我们还是早点找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离尼散月还有大半个月,我们得好好做准备。”

      七崎桑子觉得他终于提了个好建议,便与塔立格一起跟着他进了那家酒馆。而等她真坐到了里头,她忽然发现这酒馆正是她初来乌鲁克时来的那家,也就是在这里,她见到了少年版的吉尔伽美什。

      没想五年匆匆而逝,她竟然还有机会回到这里。

      塔立格若有所思地看着七崎桑子,而阿达姆则大咧咧地招呼着酒馆的老板让他端上各种肉食,为了尽快到达乌鲁克,他们这几天基本没踏实地吃过什么。

      上菜后,七崎桑子面无表情地抓起肉往塞嘴里,更多的是在细听食客们的聊天对话,看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只可惜她听了半天都是些没卵用的东西,有时候男人聚在一起比女人还三八,聊天的内容多数围绕着猎物和女人,不过也有些人说到了别的,比如远方那片杉树林的怪物最近可不安分,比如伊南娜女神不满新造不久的神殿,比如伟大的乌鲁克王最近颁布了他享有全城女人初夜权的敕令。

      七崎桑子一口水喷了出来,上辈子她看到的花边消息果然是真的,虽然在这个没有节操的年代国王确实可以堂而皇之地睡任何他看上的女儿,不过正儿八经把这当做条令也太羞耻了。

      这时,从门外跑进了个男人,他大声向里面招呼道:“喂,外面来了个变戏法的,大家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七崎桑子一愣,这让她想起了个久违的故人,她不自觉放下了陶土杯子,想要出去看看,却被一边的阿达姆拦住。

      “你要去做什么?”

      “凑热闹啊。”七崎桑子冲他挑挑眉,继续说道,“放心吧,我一整个村落的人都在你们手里,我不会做什么不该做的事的。”

      阿达姆并没有被说服,但手下的人已经灵活地挣脱开他,再抬头看到的就是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

      他愤愤地拍了下桌子,却也无可奈何。

      *

      人都是爱凑热闹的,街上大半的人都跑了过去。

      七崎桑子挤进人群之中,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凑到最前头,她看到了人群中心正熟练穿绳的男人,正是那个变戏法的。

      啧,她故人变戏法的本领可要再超脱些。

      七崎桑子叹了口气,有些懊恼地钻出人群,她想起了五年前与那人分别时的场景,天大地大,不知道他此刻会在哪里。

      可就在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有人忽然拍上了她的肩膀,熟悉的声音随之在她耳边响起。

      “是不是觉得我的表演更好看?”

      她一愣,随即欣喜地转回身,棕发男人嘴角带笑,还是那样的神采飞扬,在与她对视后,笑得更灿烂了些。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阿丁!!!”

      七崎桑子高兴地给了他一个热烈的拥抱。

      “桑子!好久不见!”阿丁哈哈笑着回抱起她,更是在天上抡了两圈,但他很快察觉到了怀中人的不对劲,掩下惊异之色后又对她说道,“走吧,去我住的地方好好聊聊!”

      “好啊!”

      七崎桑子对阿丁的态度有过很长的变化,一开始他是吉尔伽美什坑害她的得力助手,不过经过之后的相处,又得知他原来也是被坑害的人之一,七崎桑子早已拿他当了朋友,毕竟他是她在这个时代认识的第一个人类。

      阿丁把七崎桑子带到了他落脚的住处,那是间普通的民宅,房主与阿丁是老相识,加上最近他远行去了其他城邦,所以这段时间只有阿丁一个人。

      “桑子,我说你怎么又回乌鲁克了?”阿丁脱下了外袍,大咧咧地招呼着七崎桑子一起坐到毛毯上。

      七崎桑子盘腿坐下:“这说来话长,你呢?不会又去城西变戏法了吧?”

      阿丁见七崎桑子微妙地避开了话题,便也没再问下去,而是接话答道:“不变了,没看到这活都被年轻人抢占了吗?我跟你分开后不久也离开了乌鲁克,天南地北到处晃了晃,也是最近才回来的。”

      “你竟然这么轻松就离开乌鲁克了?”

      “哈哈哈王确实派人找过我,但都被我躲开了,况且他也不是真的有意要留我。这几年我在外面跑累了,想要回到初始之地好好休息一阵子,而且这不是尼散月快到了,正好凑凑热闹。”

      “这样啊。”七崎桑子点点头,见如今阿丁洒脱随性的样子,看来这样的生活远比在王身边做事更适合他。

      两人的对话被屋外传来的吵杂声打断,他们对视一眼,起身从窗口往外看去,那是一队乌鲁克的士兵,他们正在向对屋一户人家征要税收。

      “我的丈夫年初摔断了腿!真的没有更多粮食了!”

      女人哭着哀求士兵放过他们一家,她身后有个面容苍白的男人在地上挣扎着要站起来,看起来仅有十岁的女孩在母亲身边一起向士兵们跪下哭嚎。

      “少来!反正你们没有足够的粮食献给王就要受到惩罚!腿瘸了又怎么样?!爬也要爬去采石场!”士兵一脚踹开了女人,要进屋带走失去了行走能力的男人。

      “不要啊!不要带走我的丈夫!”女人从地上爬过去扒住士兵的腿,不让他们进屋,“要不然把我带去采石场吧!求求你们了!”

      “你?”士兵发出轻蔑的冷笑,但很快又把目光放到了她身边的女孩身上,“我看你们家女儿也挺大了,不如交由我们献给王。”

      “不!我的女儿还小!请不要这样!”女人哭得更伤心了,她知道要真让他们把女儿带走,只会成为军中的玩物,她太小了,要真变成那样,或许连命都保不住。

      “阿妈!……各位大人!我求求你们饶了我们吧!”女孩也哭得非常伤心,一直在地上跪着的双膝被磨出鲜血,染红了地面。

      士兵嫌恶地踩上她的手,大喊道:“你给我滚开!要丈夫还是要女儿?!你只能选择一个!”

      可无论那哭声多么撕心裂肺,周围的人都只是神色淡漠地看着一切的发生,那事不关己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七崎桑子忍不住想要冲出去,却被一旁的阿丁摁住肩膀,她想起了此次来乌鲁克的目的,有些事确实不能招惹。

      她叹了口气,所幸转过了身,直到门外的哭嚎声结束,那女孩终究还是被士兵带走了。

      屋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两人好半天都没再说话,最后还是阿丁先开了口,他在一声叹息后只说了一句——

      “王变了。”

      幼年的吉尔伽美什拥有比任何人都优秀的成为王的资质,他宽容、深思、公正、重德,乌鲁克的人民无不将其称赞,为其倾倒,那正是万民理想中王的姿态。

      然而五年时间,那所有人理想的王变了,他变得独裁、专断、强征、暴敛,因一己私欲而追求极限的荣华。

      乌鲁克的人民叹息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众神的预言成了事实,只是没人知道其中的缘由,究竟是什么使得年轻的王者性情大变?

      阿丁摇了摇头,他看向王宫所在的方向,目光深邃悠长:“过剩的力量,或许只能衍生出过剩的孤独吧。”

      七崎桑子知道,终有一日,王会等到理解他的人出现,只是那不是现在。

      与故人重逢的好心情被败坏,七崎桑子与阿丁道了别,她满怀心事地离开了他的住所,原来吉尔伽美什真的长成了她所熟悉的金闪闪。

      但不管他怎么变,有一件事她还是要做。

      *

      当天夜里,七崎桑子换了身行头,黑色的袍子将她浑身包裹,具象化的骷髅鬼面覆盖上她的大半张脸,最后戴上兜帽,还真是Assassin的标配。

      她在确认了阿达姆睡着了以后凭借自带的技能很轻松地离开了暂住之地,一路无阻地混进了王宫,凭借记忆找到了吉尔伽美什的主殿。

      七崎桑子在潜入后发现殿内没有下仆,连士兵都在殿外把守,在穿越无数殿门之后她终于见到了那位久违了的王,他独自一人坐在高台之上,桌前是美酒佳肴,他却神色淡漠地手执金杯,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过剩的力量,或许只能衍生出过剩的孤独吧。

      她不知道怎么了,忽然想到了阿丁白天说的这句话。

      七崎桑子叹了口气,没再遮掩自己的气息,而是堂而皇之地从大门走了进去。

      那人自然也发现了自己,双眉微蹙后坦然直视来人。

      她看着眼前正步入青壮时期的少年,他仍是金发红瞳的模样,只是早早褪去了幼年天真可爱的模样,轮廓变得深刻俊美,那份狂妄自傲刻在了他的眉眼间,直让人感慨时间真当已过五年之久。

      吉尔伽美什见有人只身闯入自己的寝殿并无任何慌乱之色,他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金杯后看向来人,竟能躲过外面的层层防卫不声不响地来到这里,这么多年来仅此一人,他稍微被勾起了些许好奇。

      “你是什么人?”

      七崎桑子没有言语,手腕一转多了一把短刃,脚下发力便瞬间来到吉尔伽美什所在的位高之处,右手的利刃向他颈脖扫去,然而对方仍是那副睥睨万物的神情,没有丝毫闪躲。

      她的刀骤停,挑起半边眉问道:“面对刺客你还不躲?”

      吉尔伽美什冷哼一声:“一个没有杀意的刺客?”

      七崎桑子不予置否,她此行确实不是要来杀死吉尔伽美什的,可她不怎么喜欢被这么轻看,却没想就在这犹豫的瞬间,一把利刃忽然从他的身后凭空闪现,向她头部正中射杀而去。

      王之财宝?!

      七崎桑子一个侧身向后跳开几步躲过,但一束深色的头发连同兜帽的系绳一齐被割断,她低头看向插入地上的兵器,竟是一把锋利的长枪,虽不知道出处,但传来的肃杀之气证明此物绝非凡品。

      她一直以为那乱投乱放的技能是吉尔伽美什死后归于盖亚侧后才得到的,没想到现在就有了雏形,该说真不愧是半人半神的王者吗?

      “可惜踏足本王领地的你早已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责。”吉尔伽美什眼底杀意已现,他自然不知道七崎桑子此刻心中的所思所想,不过单凭她能躲过他兵刃这一点就足以惹来他的不快。

      他单手举起,身后的空间随之如于水面投石般产生波纹,可就在要挥下的瞬间,他听到了一个阔别已久的声音。

      “你果然还是小时候比较可爱。”

      七崎桑子转身正面朝向吉尔伽美什,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犹疑,真不知道该不该感慨原来自己在这位王的脑海里还是留有些许记忆的。

      她摘掉了那要掉不掉的兜帽,然后撤下鬼面,毫无遮掩地对上了五年未见的王者。

      “……是你!”

      吉尔伽美什在看清了对方的脸后站了起来,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倨傲之外的神情,就连地上的兵刃也因其主内心的震动而消散于空气中。

      她却是随性地挥了挥手,平淡得如同跟个旧识再见一般,然后再道一声——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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