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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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望湖塔内部多以樟木构建，干燥易燃，是以火势一起便难以控制，万幸塔体以方石垒成，暂不至于崩塌。殷梨亭用碎布掩住口鼻，大声呼喊杨不悔的名字，踩在随时都有可能断裂的台阶上，到了第三层，目光急急搜寻每一个角落，猛见左侧角落绻缩着一条人影，立马唤道：“不悔！”
那人影抬起头，火光映出一张惊恐万分的脸，赫然就是杨不悔。
她怀中还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早已被浓烟呛地失去意识，见到殷梨亭到来，强作坚强的她立即泪如泉涌：“殷六叔，殷六叔……”
殷梨亭一手抱过孩子，一手拉着她，安慰道：“别怕，跟我走。”
他避过掉落的焦木碎片，迅速看了一眼周围，目光定格在那扇敞开的窗户上，抽剑劈开一根倒下来的梁木，飞快将他们带到窗边。
骤然出现的人影令寸步不离守在塔下的俞莲舟欣喜万分，高处的殷梨亭对他做了几个手势，俞莲舟亦以手势回应。杨不悔当日也是经历过万安寺一劫的，自然懂得他们的意思。她怔怔看着殷梨亭，从未想过他会有如此果断沉着的一面。
思量间，殷梨亭已将那昏迷的孩童从窗户投下，俞莲舟运气跃起，只觉手臂一沉，已将孩子稳稳抱入怀中。围观人群爆出一阵喝彩声，方进明与于守义不约而同投来敬佩目光。
殷梨亭把杨不悔拉上前，鼓励她道：“别怕，二师兄会接住你的。”
塔下人群济济，杨不悔害怕道：“在万安寺时有无忌哥哥以乾坤大挪移接应，才保了众人平安。刚才的孩童倒罢了，我如若跳下去，这般高度，纵然我能平安，俞二叔也会受伤的啊！况且还有你，你……”
她心头突然一凛，颤声道：“殷六叔，难道你……”
殷梨亭柔声安慰她道：“二师兄虽然没有乾坤大挪移绝技，但他内力浑厚，当世鲜有人可及，他一定能够让你平安无事的。”
杨不悔大叫：“那你呢？你呢！难道……难道你想死在这里吗？”
是的，没有乾坤大挪移的俞莲舟，虽然可以让杨不悔平安落地，却也没有办法再接住第二个跳下的人。
殷梨亭知道。
他当然知道。
看着杨不悔被泪水浸透的脸庞，他怜惜地说道：“不悔，你要活着，知道吗？”
杨不悔摇头道：“不，不！要活我们就一起活，要死的话，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塔楼响起噼噼啪啪的声音，似乎马上要不堪重负倒塌。杨不悔拽着他手臂，一脸坚定，神色中毫无畏惧。殷梨亭抚上她的手，温柔地说道：“那天你问我知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岂会不知道呢，只是……”
他对她一笑，凄凉如雪，连烈焰都焚不尽他眼里的决绝。
“只是今生我只能辜负，珍重。”
他用力一堆，她的身体已坠向窗外。
她拼命伸出手，却只能扯住他的一方衣袖，火苗攀爬上来，淹没了那条人影。
俞莲舟看准时机正欲跃起，一条人影忽然从他身旁蹿出，在半空中托住杨不悔的腰顺势一转，推向俞莲舟。这个动作解去了下落的大部分力道，使俞莲舟毫发无伤地接住杨不悔，再抬头时，那人影已一跃飞进窗户。那只是电光火石的瞬间，可俞莲舟已然看清那人使出的赫然就是乾坤大挪移。
杨不悔满脸泪痕，喃喃叫道：“爹……”
火光吞没了整座塔楼，不断有碎石木块掉落，随时都会倾塌。
殷梨亭站在被浓烟环绕的地上，静静看着眼前人，说道：“我和自己打了个赌，在生死之际，你会不会出现，看来我赢了。”
那人脱下破旧的毡帽，取掉粘在脸上的花白胡须，露出清朗的面容，嘴边挂了一丝笑意：“你我之间，从来没有输赢，因为自始至终我都是输家。”
殷梨亭看着他，只到眼里有了泪。
那人对他伸出手：“我们走吧。”
殷梨亭走向他：“去哪里？”
他将他搂进怀里，眉宇间一派笃定的笑意：“只属于我们的地方。”
火苗肆虐，浓烟弥漫，他们相拥的身影在若隐若现，直至被完全淹没。
塔楼在那一瞬间轰然崩塌。
塔下的人四处躲避，唯独俞莲舟和杨不悔静静不动，残火映在他们身上，通红通红的。
火势终于被完全扑灭，官府在忙着清理现场。方进明欲安慰俞莲舟，却又找不出话来。他知道如果不是他邀请他们，便不会发生这样不幸的事。于守义拍了拍他肩膀，两人对视一眼，摇头叹气。
两日后，清理结果出来了，方进明将消息带给俞莲舟，断壁残桓之下并无尸首，只找到这一柄佩剑。
杨不悔抱着这把已经被烧得焦黑的剑痛哭，俞莲拔出剑身看了片刻，突然心头狂跳，身处烈焰火海之中，为何这柄剑还完好无损？
没有尸首……
难道……
他心头狂喜，几欲喊叫出声，却又不动声色压下去。杨不悔把剑收进软布中，突然止住哭声，说道：“俞二叔，那天救我的人是我爹对不对？他为什么要假死？官府没有找到尸体，爹可以假死，那殷六叔是不是也……”
俞莲舟沉默了片刻，坐下问道：“杨姑娘，你知道这柄剑跟了六师弟多少年吗？”
杨不悔不解地看着他。
俞莲舟轻抚剑身：“在他投师武当的第一日，师傅便将这柄剑赠于了他，希望他将来能凭此剑行侠江湖，维护道义，这么多年来，这柄剑从没有离开过六师弟身边。”
杨不悔忽然想起杨逍离去时留下的明教令牌，脸色一白：“难道……难道……”
俞莲舟苦笑着道：“二十多年前，我因事误会六师弟，你爹……杨逍硬生生替他挡了我两掌。后来，六师弟被奸人所害，生死不明，杨逍他孤身犯险，以命相搏，才将他救出。可是六师弟当时身中十香软骨散，危在旦夕，仍是杨逍便拼尽内力为他驱毒疗伤……不悔姑娘，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杨不悔一愣，在明教所见种种尽数浮上心头，许多疑惑刹那间都有了解释：“俞二叔是说爹和殷六叔他们……他们……”
俞莲舟长叹一声。
他何曾不知原由，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违背道德伦理的情感，若要成全，也许只有一种方法。
杨不悔看着手里的剑，焦黑已掩盖了它昔日光彩，纵然曾经吹发断毫，它亦已失去刃锋，就如同许多旧事，总该有一种方试去结束。
她知道他们不会再出现了。
再也不会了。
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
她抹去眼角的泪，把剑层层包好，抬头说道：“俞二叔，明天我们送殷六叔的衣冠回武当安葬吧。”
后来，江湖因屠龙刀风云再起，张无忌力挽狂澜，名满天下。杨不悔则留在了武当，拜俞莲舟为义父，据说最后还嫁给了一位武当弟子。
再后来，张无忌退位归隐，范遥行踪不明，明教再不复昔日声势。
这些自然都是后话了。
彼此在幽谷深处，有蓝衣男子执一卷书册临水而坐，碧水蓝天下，任凭身边鸟语花香、蜂飞蝶舞，也抵不过他嘴角那抹平静淡泊的笑意。
一道黑衣人影出现在溪水上，衣摆轻荡，风华无双。
蓝衣男子合上书页，对那水中倒影一笑，说道：“坐忘峰上的花应该都开了，不如我们回去看看吧。”
【完】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