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梦梁》静品白开水

38、火树银花不夜天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韵诗心中默念，这是南宋著名词人辛弃疾在《青玉案·元夕》中，描写宋时上元夜繁华景致的句子，为世人所耳熟能详。此刻眼前所见之景，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宫正门宣德楼门前，从正月初七开始就张灯结彩，彩带飘扬，灯山彩棚高搭，交相映辉，正月十五，上元之夜，原本就华丽的宫门更显富丽堂皇。宣德楼上四周都挂着镶黄边的帘子，楼上正中央安放的是天子御座，楼内鼓乐之声，宫嫔嬉笑之声，楼下均能听见。楼下设有木头垒成的露天戏台一处，彩带装饰栏杆，百姓在露台下观看演出，乐人不时带领百姓面朝楼上高呼万岁。
　　宣德楼两边左右朵楼，各挂硕大灯球一只，直径约一丈有余，球内点燃巨型蜡烛，光芒四射。宫门前整条御街，游人云集，香车往来。御街两旁，御廊下有人表演各种奇特技艺，新异本领。歌舞百戏，一出接一出，鼓乐宣鸣，声传十里。
　　韵诗和蓝墨轩及温儿叶天一行四人，早早的便出门来这里观灯。花灯种类新奇多样，灯烛之光更是月争辉，但更吸引游人目光的还是杂耍。丝竹管弦不提，只蹴鞠、上竿、口吞铁剑、药发傀儡戏这类节目,就引得游人赞不绝口，连声叫好。韵诗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喜不自胜。看来，这一天无论是多大的年纪的人，全部统一成了一个年龄段，变回孩童时代的纯真，尽快的欢呼嬉笑。
　　由于游人众多，拥挤不堪，除了汴京城中百姓，还有慕名而来的外地游者，更有元旦朝会未回的外国使者。于是，蓝墨轩便紧紧拉着韵诗的手不松，生怕一个不注意，被拥挤的人流冲散，虽然手心早已变得汗意津津；另一边，叶天也是竭力的护着身旁娇俏的温儿，以防被游人挤倒。

　　坊市间卖药卖挂之人，在灯山棚前横着排列三座彩门，各用彩带装饰。上面还有用金泥书写的硕大牌匾，中间的彩门叫都门道，左右两边叫左右禁卫门，大牌匾上书曰“至和与民同乐”。灯山左右分别装饰着，骑狮子和白象的文殊、普贤二尊菩萨，菩萨五指间流出水柱，使手指如活人般来回动摇，栩栩如生。旁边有设有辘轳提水到灯山最高处，用木柜贮水，并定时放下，顿时水花四溅，流光飞泻，犹如半空而降的五彩瀑布一般。每到这一刻，便引得韵诗惊叹的尖叫连连，啧啧称叹，真是难以想象，千年前竟有这么美妙的设计，虽不比现代的音乐喷泉技术之高，但此景致之壮丽却毫不逊色！

　　拥挤热闹之处呆久了，便会让人喘不过气来。所以一行四人决定转到清净之处观灯赏景，也猜猜灯谜附庸风雅一回，于是便沿着御街一直南行而去。长长的御街两旁，彩灯争辉，五光十色，置身其中仿若游在仙境。当行至一盏极精美的莲花灯旁时，大家都顿住了脚步，细细观赏，灯上题诗谜曰：
　　此花自古无人栽，没到隆冬他会开。
　　无根无叶真奇怪，春风一吹回天外。
　　蓝墨轩念了一番，但笑不语也并不去猜，韵诗与蓝墨轩相视一笑，从表情上可以看出，她也早已猜到了谜底。倒是温儿灵光一闪，自信满满的先答道：
　　“这个我知道，这迷题在莲花灯上，必定是莲花了！”
　　“就你聪明！人家才没那么笨呢，这么明着告诉你！”叶天抬手一敲她的脑袋说道，温儿只是条件反射的缩了缩脖子，并不生气，接着又说道：
　　“原来不是莲花呀，那会不会是芦花呢？风一吹就飘走了！呃，难道还不是呀？”温儿看着大家但笑不语的表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问。叶天在一边摇头无奈，似是在说这丫头真是笨到家了。
　　“嘻嘻，我就知道，温儿妹妹其实早就猜出来是雪花了，只是故意这样逗我们玩笑呢，对不对？”韵诗掩嘴一笑，搭上温儿肩膀说道，温儿只憨憨的一笑。
　　再向前走，是一盏四方形宫灯，木质黑色油漆框架，四面张浅红色细绢纱，八角缀七彩丝线，精美非常。绢纱灯面上题诗谜四句，一面一行，是一出字谜，谜面曰：
　　二形一体，四支八头。
　　一八五八，飞泉仰流。
　　蓝墨轩念后照样不语，观看众人表情，此时他们三人均已陷入沉思。温儿思索一会儿觉得太难，便放弃了，因为自己认识的字加起来也不到一箩筐。叶天手托下巴沉思一下，接着摇头，反复几次，无果。韵诗起初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暗想，不能用现代的模式去思考问题，要发散思维才好。片刻之后，灵光一闪，得解！不自觉从口中流出：
　　“可是‘井’字？”
　　蓝墨轩温润一笑，赞许的点了点头。
　　“姐姐，怎么会是‘井’字呢，这个字我也认识，可为什么会是‘井’字呢？”
　　韵诗从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头，在路边泥地上划出字形，逐句解释着谜面。最后温儿终于了然，叶天也淡淡的笑了一下，这些天了还是第一次见他笑。

　　然后大家接着前行看灯，不远处是一盏鸟兽形状的彩灯，从外形一眼就能看出，是一只惟妙惟肖的大公鸡，红冠绿羽，仰头张口作报晓之状。鸡身金粉水墨题诗谜道：
　　眠则同眠，起则同起，
　　贪如豺狼，赃不入己。打一物。
　　蓝墨轩念声刚落，韵诗温儿还没反应过来，叶天便张口喊出：
　　“这个我知道，是‘筷子’！”众人皆投来佩服的眼光，那家伙略有些得意的一笑，看来今天他是心结解开大半了，又恢复了以往大家所熟悉的酷酷的样子。
　　因为古代的灯谜全部是以诗词的形式写成，所以，大部分韵诗也不大通，到现在为止也只猜出了几个。等所有人都猜不到的情况下，蓝墨轩才会悠悠的说出谜底，然后再耐心的解释出逐句的意思来。有些生涩的灯谜是隐语的形式出的，不是文采出众者很难猜出，比如其中一记灯谜只八个字“黄绢、幼妇、外孙、齑臼”，谜底是四个字：“绝、妙、好、辞”。并且听蓝墨轩说这个谜还是引用了典故的。
　　玩了这么久，大家都略有些倦意，决定猜完最后一记灯谜便打道回府。挑选的最后一盏花灯是抱着鲤鱼的童子。鲤鱼通体是红色，娃娃童子白白胖胖，体态娇憨，面目可爱。当然题有诗谜：
　　客从东方，且歌且行，
　　不从门入，逾我垣墙，
　　游戏中庭，上我殿堂。
　　击之拍拍，死者攘攘，
　　格斗而死，主人不伤。
　　蓝墨轩还没读完，大家便都丧气的垂下头去，这个肯定猜不到了，听着真像念诗经似的。蓝墨轩见状，便安慰道：
　　“不要泄气嘛，这个谜底其实是常见的。如果我念出另一记与这同底的谜面来，大家细细想来，想必一定能够猜到！”
　　“那快念！”韵诗催听他这么说便促道，蓝墨轩思索片刻，念道：
　　“利喙细身，昼匿出昏，嗜肉恶烟，指掌所扪。打一昆虫！”
　　“哦，这个果然好猜，原来是‘蚊子’呀！”韵诗细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
　　“对！就是‘蚊子’！这个谜也是有典故的。话说汉武帝年间，辞赋家东方朔与汉武帝的倡优郭舍人对隐，郭舍人便出了今日这灯上之谜。东方先生乃学问大家，自然早就了然于胸，只是知而不答，便随口吟出了，刚刚我所念那首作为回应，最后才悠悠说出‘臣朔愚戆，名之曰蚊’，才思之敏捷，令人佩服！”
　　蓝墨轩肯定的回道，而后细心的解释了一番这灯谜的由来。熟料话音刚落，便听得身后响起一阵“啪啪”的掌声，众人回神，忙回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