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chapter 7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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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冥想课上，卡亚为学徒们准备了新一阶段的冥想练习。那是一截冷蜡烛，这种蜡烛燃烧产生的能量全部转化为光亮，本身的火焰不会有任何热量。而学徒们要做的就是改变冷蜡烛的火焰，用这枚蜡烛点燃一根练习专用的火把。
“在试炼中，或者将来在外流浪的时候，姑娘们，你们有可能遇到只有光却没有火的尴尬境况。”卡亚说，“这是寻觅和提纯的基础练习，你们要做到只是从火焰中找到‘热’，然后将它提纯到能够点燃火把的程度。
“我以前说过，高级冥想的基本要领是寻觅，提纯，控制和释放。那么姑娘们，你们之中有谁能告诉我，我们应该怎样做到这些？”
“为了初级考核做到这些。”马莫尔一本正经地说。
学徒席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
“当然，你们得为初级考核做到这些。”卡亚脸色平静地看了一眼马莫尔，“但是除了目的地之外，你们还需要一条可以直通目的地的道路。我想知道的是，你们之中有没有人已经发现了一条可行的道路。”
“我知道有一条可行的路。”雷瑟塞亚忽然开口，“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们答案，不是吗？你是一位贤者，你早就知道那条路是什么了，你可以告诉我们那个答案。”
“那确实是一种选择，姑娘。”卡亚漫不经心地看了看雷瑟塞亚的方向，看起来好像是在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一种十分投机取巧的选择。
“我知道你们中的一些人，祖母或者母亲之中有过法师，甚至还有的人现在家中就有长辈是驻塔法师。我还知道，那些疼爱你们的长辈，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对你们讲述过更进一层的奥秘——关于冥想，关于法师，关于这个世界。”卡亚慢吞吞地环视一圈，视线所及之处所有学徒们噤若寒蝉，“我不会告诉你们答案，姑娘们，正如你们的长辈所做的那样。就算有一天她们真的主动向你们透露了什么，我也依然会守口如瓶。”
费索迩伽摸了摸脖颈上的银链子，想起了昨天卡亚对她说过的话。她仔细看了一眼雷瑟塞亚，发觉对方只是若有所思，并没有像前几节课那样立刻跳起来反驳卡亚的话。
她看起来没那么烦躁了，也许罗萨伊特的事情对她的影响已经差不多快要过去了。
学徒席静默了片刻，所有人一时都没有说话。费索迩伽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当她不断通过冥想发现一些不可思议的秘密的时候，她确实曾有过类似的疑惑：法师塔有无数导师，她们肯定十分了解这些颠覆人类认知的事情，可她们从来不曾向她们的学徒透露过只言片语。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她一直相信那不是没有道理的——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法术文明中存在这样一类常识：它们涉及到这个世界更深一层的奥秘，但它们却不适合通过信息传递的方式知晓。
曾经有许多先行者试图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明说、暗示、密码、幻境等等法师或非法师的手段将这些和世界有关的奥秘告诉后来者，也曾有许多年轻的、思维开阔的低级法师做好了一切准备，认为自己能够接受深层奥秘带来的冲击，结果最终先行者们变成了落魄的普通人，而后来者则大多背叛了术神罗奥，堕落成为流亡法师，漂洋过海穿越无边洋去了魔鬼岛。
卡亚没有告诉费索迩伽这些人为什么会落得那样的下场，她只告诉她世界真实自有一套约束探知者的内蕴法则，它决不允许人类以任何不够真诚的方式获得真正的奥义。
所以费索迩伽不能以任何形式向任何人泄露她在冥想中看到的那些令人震惊的真实，更不能贪图捷径在通往真实的道路上做出投机取巧的举动。
事实上，就在发现内在世界的那一刻，费索迩伽就已经有了类似的直觉。她知道她决不能把这里的一切泄露出去，虽然她当时还没有听说过那些惨痛的教训。
“我有一些……感觉，卡亚导师。”长久的静默之后，一名叫安塞尔的老学徒迟疑着打破了沉默，“我不确定……”她问询地望了望卡亚，卡亚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但是安塞尔没有立刻说话。她站起身，高高举起了手中的蜡烛和火把，让所有学徒都能看到她的动作。然后她将火把凑到冷蜡烛的火焰上，火把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被烛焰点燃了。
“我做到了，但我说不清我是怎么做到的。”安塞尔冷静地说，“我就是知道应该那样去做，但那种直觉无法用语言描述。”
学徒席安静了一会儿，渐渐响起了一阵嗡嗡的讨论声。
“这件事充分证明，我们除了继续锻炼冥想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可想。”费索迩伽听到有人这么说，“你听到了吗，安塞尔提到了‘直觉’，直觉这种东西显然和冥想强度息息相关，我们最好不要妄想找到什么捷径。”
“我不认为那是捷径，戴迪。”另一个人显然持有不一样的观点，“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其实需要一点技巧吗？昨天我试着对火焰发出命令，我发誓我看到它晃动了一下！我觉得我已经找到那条路了，事情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困难。”
“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瑞玛，除了冥想之外，从窗外吹进来的风也可以让你的蜡烛晃动。”第一个声音语气严肃地说，“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冥想强度才是一名法师的根本。”
费索迩伽有些好笑地听着两名学徒似是而非的讨论，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她的耳边忽然飘过了罗萨伊特的惊呼声。
“怎么了？”她转头望向男孩。
“我看到了……”罗萨伊特脸憋得通红，语气有些激动，“金色的……斐卡，我看到了！”
费索迩伽盯着他的表情看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她将冥想探入罗萨伊特体内，果然在他的身体里发现了一些明灭不定的金点。
“恭喜。”她笑着拍了拍罗萨伊特的肩膀，“看来我们今年可以一起成为初级法师了。”
“不，还、还不够！”罗萨伊特却保持着令人赞叹的冷静，“你和班德亚，还有拉梅尔的速度都很快，我追不上的。我、我可能要到后年……”
“哦，后年。”费索迩伽挑了挑眉，“如果我没记错，那时你才刚满十六岁。”
“事实上，那也是我最后的机会了。”罗萨伊特红着脸笑了笑，“你、你是伏兰卡人，而且是个泰伦特姆，你肯定不会知道这些。”他揉了揉鼻子，“冥想启蒙是有最佳年龄的。对于天赋很好的孩子来说，在十一二岁的时候学习冥想能够走得更远。但是如果天生天赋不足，那么五岁以前的启蒙能够以透支潜力的方式让他在十年之内至少成为一名学徒。但、但是……”
“但是很快就会后继无力。”班德亚补全了他没能说出口的话，“罗萨有个好妈妈，如果没有凯伊特的坚持，他可能根本不会有机会走上法师这条路。”
“是的……”罗萨伊特点了点头，“妈妈说我的天赋其实很好——对于一个男孩来说。我两岁的时候她就陪我玩游戏，诱导我学会冥想，所以我比……雷瑟，还有班德亚她们更早通过学徒考核。”
“所以他有个好妈妈。”班德亚低着头沉吟了一会儿，“如果我没有记错……今年我好像还没有跟我妈妈见过面……”她摸了摸下巴，“她和祖母一起扑进了某个和生命有关的课题，赛科说那个课题的主要论点是转世后前世契约对立誓人的约束力……这种和流亡之地相关的课题永远不可能进展太快，我怀疑明年风月我得一个人迈进试炼之门了。”她顿了顿，“哦，不过最倒霉的其实不是我，可怜的小库尔已经三年没有见过她了。”
“你不会一个人迈进试炼之门的，班。”费索迩伽不得不提醒她，“我们都会和你一起。”她停顿了一下，“小库尔是谁？”
“她弟弟。”罗萨伊特凉飕飕地看了班德亚一眼，“一个可怜的孩子，刚满月就被妈妈丢给了姐姐们，然后刚满周岁就被他最年轻的姐姐扔出了法师塔，不得不投向父亲的怀抱。”
“作为他最年轻的姐姐，”班德亚慢吞吞地说，“我感到十分抱歉。”
罗萨伊特送了她一个白眼。
“咳。”费索迩伽用拳头抵着下巴，轻轻咳了一声，“我记得这节课并不叫‘家庭关系与儿童身心健康问题’。”
“是你先带出来的，小库尔的话题。”罗萨伊特冷淡地说。
“很抱歉。”费索迩伽诚恳地道了个歉。
罗萨伊特从眼角睨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学徒席间的讨论渐渐冷清了下来，安塞尔的言行没有透露出太多的信息，大部分学徒都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启发。
“那么你已经找到了那条路，姑娘。”等到圆形教室再次归于安静，卡亚向安塞尔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开始，希望你能走得更远。”
安塞尔施了一个感谢礼，她的动作看起来有点犹豫，似乎还有更多的话没有说出来。
“如果还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课下单独找我来问。”卡亚向她点了点头，“敲响六层那扇画着暗火荆棘的小门，我随时欢迎你们的到来。”
安塞尔松了口气，沉默着点了点头，拿着点燃的火把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我建议你们继续尝试，还没有成功的姑娘们。”卡亚平静地说，“找到那条属于自己的路，我相信你们能够成功。”
卡亚显然不打算再说什么了，于是学徒们纷纷拿起蜡烛和火把开始了尝试。
费索迩伽放出感知，那个令她有些心悸的不断蠕动着的冥想世界便缓缓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那些物体的表面都在一刻不停地运动着，时刻提醒着费索迩伽这些其实并不是坚实可靠的实体，而是一团团漂浮在虚空中的颗粒。
这让她想起了风之迷城里的水汽和尘土，只是没有那么飘忽不定。
其实这个世界还是很稳固的。她不无庆幸地想。
她正准备将感知探向冷蜡烛的火焰，却忽然在蠕动不定的世界里发现了一个坚实平整的例外——那个装有白银之砂的小瓶子。费索迩伽试着用冥想深入探查它，它依旧纹丝不动地保持着眼睛看到的形状——既没有颗粒也没有虚空，甚至没有白银之砂。
哦……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什么东西无法被冥想穿透。费索迩伽的大脑有一瞬间恍惚。接着她敏锐地意识到这个瓶子或许可以隔绝冥想的探查。
她尝试着压缩或稀释冥想，瓶子里面的内容却始终没有显现出来。费索迩伽思索片刻，最终决定暂时不在这个问题上耗费精力，直接将感知伸向了这节课的重点——冷蜡烛的火焰。
在费索迩伽能够看到粒子之前，她观察到的火焰大多是一团模糊多变的热量团。火焰从来不是一种特别容易观察的事物，虽然它的存在并不像虚无缥缈的风那样捉摸不定，但它的性格实在太活跃了，这种活跃使得其内部粒子的运转轨迹极其复杂跳脱，观察者很难从中找出任何头绪。
纯光焰与普通烛焰就元素本身而言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差异——毫无疑问，它们的主体统统都是火元素。光明是火焰的一部分能力，燃烧也是火元素的能力之一。费索迩伽猜测光焰与正常烛焰最大的区别在于它们一个最大限度强调了“光明”忽略了其他，而另一个则同时具备一定量的“光明”属性和一定量的“燃烧”能力。它们一个经历过了法师提纯，而另一个却没有经历过任何提纯。所以光焰会表现为极限的光明，正常烛火却保留了原始火焰的一切基本因素。
费索迩伽认为自己的猜测具备一定的道理，但她并不清楚是什么让火焰具备了“照明”与“燃烧”的能力，更不知道要如何将它的这两种能力分离开来。
『费索迩伽……』身后忽然有人用精灵语叫她的名字，『费索迩伽，这个给你。』
费索迩伽愣了愣，没有及时对自己名字的精灵语翻译做出反应。她的名字原本就出自精灵语中最常见的诗歌暗喻“皎月升空”，但突然听到精灵语版本的名字还是令她感到不太适应。
她没有直接用感知去看那个人是谁。虽然不知道其他法师是怎么做的，但费索迩伽在上课的时候从来不会贸然用感知去窥探其他学徒。她回头望去，看到拉梅尔正举着一根燃烧的蜡烛在朝她示意。
『哦，拉梅尔，这是一根蜡烛……』费索迩伽接过蜡烛，仔细看了几眼，『它是一根普通蜡烛吗？』
『是的，可以……对照。』拉梅尔艰难地搜刮着脑子里的精灵语词汇，『我，精灵语，练习。』
『谢谢。』费索迩伽冲她笑了笑，『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拉梅尔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用精灵语对话对她来说是件十分痛苦的事情，能够坚持到底已经需要付出超乎寻常的忍耐。
费索迩伽将两支蜡烛并排放在桌面上，将绝大多数感知汇集到火焰附近，试图找出二者之间的不同。
两簇火苗都在蠕动，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令费索迩伽感到古怪的是，她好像真的感觉到了它们之间的差异——并不是用眼睛看到的差异，也不是简单的表现性格上的不同，而是真正用冥想体察到的某种与本质有关的差别。
它们的蠕动方式可能不太一样。她的脑海中浮起了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chapter 7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