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chapter 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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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平台上坐了二十分钟，心跳终于渐渐缓了下来。
如果刚才的猜想全部正确无误，那么卡亚导师的话其实十分直白：法师可以成为半神，而冥想就是那条通往半神的路径。
这实在是个太令人激动的猜想了。费索迩伽沉默地晃着腿，手中把玩着二十分钟前从衣服上摘下来的七芒星荣耀徽章，脑中闪过的却是童年时的记忆。
一道又一道长长的回廊，廊柱上刻画着从创世伊始到王国初建的古老传说，她的身高还够不到日神阿罗格的小腿，只能看到恶魔奈坦的身影在视野中沉默。那是神殿里唯一一幅刻有奈坦的浮雕，描述的是它被日神阿罗格用长矛挑落的情景。
神灵，恶魔，传说。虽然白子被视为恶魔之子，但索洛尔祭司并不会阻拦年纪很小的小孩子进入神殿。托他的福，费索迩伽小时候常常和瓦里尔与莱多尼一起在阿罗格神殿里四处探险，每次他们都会被索洛尔祭司捉到，然后他就会给他们讲一遍诛逆之战的故事。
那是唯一一个神灵踏足凡尘的年代，史诗上对这段岁月最简洁的概括只有八个字：恶魔现世，众神诛之。但神殿祭司知道的明显不止这些，索洛尔曾无数次告诉过那些跑来跑去不肯安生的小孩：奈坦从小就是个不听话的坏孩子，如果你们想获得神灵的庇佑，首先要学会的是怎么当个好小孩。
不过孩子们往往对祭司的教导不以为然，因为这世上大概不会有比奈坦更加糟糕的小孩了。
『在他还没有能力欺负其他小孩的时候，他的邻居常常发现他们失窃的母鸡凄凉地躺在庄园后的小径上，脑袋被人用不知名手法生生拧了下来。后来，等到奈坦有了足够的力气，而村里有了比他更小的孩子，人们痛苦地发现他们的孩子一次又一次被人残忍杀害——有时是溺死，有时是断头，有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奈坦就是这样。他信奉力量，并将一切力量不如他的人、动物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视为草芥尘埃。更糟糕的是，除了力量，这位通过种种手段获取了力量的恶魔不存在任何其他的原则或者底线。因为力量，他愿意向任何一位降世的神灵卑躬屈膝；因为力量，他也会随心所欲把人类领域一切他看不顺眼的东西毁灭殆尽。
『所有一切——奈坦看到的一切——都必须完全依照奈坦的心意运作。他甚至会因为呼吸的节奏不合己意大开杀戒。』
——这是瓦里尔在某部神话年代人物谱中找到的有关恶魔的记载。
当莱多尼询问索洛尔奈坦是通过什么样的“种种手段”获得力量的时候，索洛尔祭司的话费索迩伽至今记忆清晰——
“你要知道，孩子，在力量这方面，奈坦并没有选择任何与神灵相左的道路。恶魔与神灵之间最明显的区别是神灵遵循世界的最终法则，而恶魔却随心所欲。”
“吱呀——”，一个声音打断了费索迩伽的思考。毫无疑问，这是宿舍塔那扇浅绿色小门被推开的声音。费索迩伽侧了侧头，一个人的脚步声慢悠悠地从门口晃到了平台边缘，最后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然后——她或者他——谨慎地原地坐下，让身体的绝大部分都安全地停留在平台内部，只把半截小腿伸出了平台边缘。
那是一双穿着轻便布靴的脚，靴子上的鹅黄色环带看起来依稀有些眼熟。费索迩伽几乎不用回头就能猜到旁边这家伙到底是谁——班德亚，当然，法师塔除了她不会再有别人对鹅黄色如此狂热。
“我以为你没有这种居高临下的闲情逸致，班。”费索迩伽转头看了班德亚一眼，金发女孩的脸上依然是一派平静。她不知道她是天生如此还是长期效仿卡亚的结果，总而言之，班德亚在大部分时候都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冷静。
当然，几个月前她还会因为某些可怕的高度勃然色变，不过现在……你知道的，卡亚的煅体课向来成效显著。
“我看到你的马了，她似乎很喜欢跳塔。”班德亚慢吞吞地说，“她真的很特殊。”
“她一贯如此。”费索迩伽耸了耸肩，“不过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喜欢玩这个。”
“不是好习惯。”班德亚总结。
“毫无疑问。”费索迩伽点头同意。
“你知道今天赛科和我说了什么？”班德亚换了个话题，“她告诉我我们下节课要开始实践了。”
“材料与药剂课？”
“是的。”
“哦……”费索迩伽顿了顿，“但这没什么好回避的。”
“显而易见。”班德亚同意，“所以她又告诉了我一件事，她说她很高兴不用继续被一个名叫罗萨伊特的男性学徒在旁边指手画脚。”
费索迩伽沉默了一会儿，试图用脑子里那些零碎的词汇拼凑出一个合理的回答。不过她很快就不需要为此烦恼了——班德亚没等她接话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赛科认为我们作为罗萨的朋友实在是太失职了。如果放任那个男孩继续这样下去，其他地方她不知道，但在索瑟瑞这里恐怕很难有女孩子愿意送他金苏察。”她转头看了看费索迩伽，“我听说你们伏兰卡有很多女孩喜欢那些性格奇奇怪怪不讨人喜欢的男孩——有些是喜欢像孔雀一样炫耀自己华丽外表的肤浅小子；有些除了花言巧语外一无所知……无法想象这样的人在索瑟瑞会受欢迎。”她摇了摇头，“想想吧，当你和他谈起冥想原理和世界本质的时候，那种家伙只能愚蠢地张着嘴任由口水从嘴角流出来……”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如果你要比较各国风俗，我觉得迪菲兰的人要更奇怪一些。”费索迩伽冷静地说，“在迪菲兰，越是粗俗野蛮心狠手辣的男人就越受欢迎。他们似乎觉得不择手段和欺凌弱小是男子气概的体现。”
“噢，”班德亚惊讶地叫了一声，不过表情却没有半点惊讶，“好吧，我承认那个地方有古怪。看他们羸弱的身体和过于全能的机械，很显然，盲目追求不择手段打压他人并不是什么良好的发展途径。”她自顾自地絮叨了下去，“你看，法师和武者都需要投入大量时间才能获得成效，对于在不打压别人就会被人打压的恶劣环境下成长长大的人，这样循序渐进并不是个值得期待的方案。而他们的机械武器又特别强大——”
“所以结果就是他们忙于用机械武器武装自己打压别人，却忽略了对自己本身的锻炼和提高。”费索迩伽说，“而机械又毁掉了他们的天空和土地。”
“多么愚蠢的选择。”班德亚毫不留情地点评，“还好这里是索瑟瑞，我们没有冒着黑烟的天空和掺着毒药的土地，更没有面对冥想话题只会愚蠢地流口水的野蛮男人。按照我们的眼光来看，男孩子无疑要活泼开朗或者温柔体贴一些才好。”
费索迩伽不想提醒她愚蠢和野蛮之间并不具有绝对的联系。她听出来了，这家伙只是单纯地想把谈话过程中出现过的贬义词们堆砌在一起。
“你姐姐……”她忽然发现了什么，“在关心罗萨的……恋爱问题？”
“我不想这么觉得。”班德亚面无表情地说，“可我还是这么觉得了。”
费索迩伽没有说话。她觉得这个问题实在不怎么容易回答。
几天之后，在旱季的第二次材料与药剂课上，3012年的新学徒们终于摆脱了理论积累，开始了需要动手的课程。
她们领到了一颗种子，并被告知这颗种子的成长状况将作为今后数年材料与药剂课年末成绩中的一项重要参考内容，所以她们最好赶快弄明白自己分到的是什么植物的种子，并在合适的时期把它种进花盆里。
于是费索迩伽终于明白宿舍塔门口那间小屋里的盆栽植物是怎么回事了，据说它们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老学徒与初级法师的栽培成绩，还有一些则是留塔药剂师出于爱好培养的……呃，宠物。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费索迩伽不慎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在她的概念里，所有不会撒娇的事物都与“宠物”一词有着天然鸿沟。不过很显然，索瑟瑞法师们对宠物的理解和她的理解恐怕也隔了半个深渊的距离。
费索迩伽并没有为这些琐事过多费脑，她很快查知自己领到的是维罗木的种子。严格来说它应该是一种高大乔木，然而由于其成长速度十分缓慢，费索迩伽有理由相信直到自己毕业这家伙都不会有捅破花盆的机会。最重要的是这种树并不娇贵，这意味着她不需要在它身上花费太多精力。
又一个休息日，费索迩伽在索瑟瑞城里买到了一个结实的大花盆，按照某本精灵栽培笔记上的内容把树种种了下去。一切办妥之后，她拿着笔墨和课堂笔记本，准备利用剩下的休息时间到大法师塔向卡亚请教些课外的疑问。
卡亚的居所位于大法师塔六层，或者更确切点说，整个第六层就是一个完整的厅堂结构。
这是一个形状不怎么规则的大厅——从第五层的楼梯上来，人们首先会看到一面斜切下来的弧形墙壁。费索迩伽相信假如某天有幸欣赏到这层楼的设计图纸，她一定会在某张俯视图上看到一弯漂亮的月牙——那应该就是弧形墙壁的真实形状。
这弯月牙——或者说整个六层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斜面。月牙外围中点是最高处，从那里开始，整个月牙同时朝着内围和尖角渐渐下落，最终与楼层的地面融为一体。通往第五层的楼梯位于正对着月牙墙中央的地方，沿着月牙尖角向上一直到最高处则用华美的银色月光石铺有前往七层的楼梯和一排排敞亮的窗口，楼梯旁的墙壁和脚下的月牙墙上都镶嵌着一排一排的蓝色火种。蓝色的火光幽静地照耀着银色的地面，看起来就像睡前故事里的公主城堡一样梦幻美好。
月牙墙圈出了公主的凹月房间，华丽精致的圆形撑柱则支撑起了月牙墙外面的凸月大厅。这些撑柱也是月光石质地，上面镶嵌着高度不一的银色石盆，石盆里同样有蓝色火种在默默燃烧。
费索迩伽觉得这些火种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它们。不过那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卡亚的主意。
嗯哼，一个梦幻的公主房间。
费索迩伽默默望着眼前的银色大厅——哦，是的，一个梦幻的、没有门的公主房间。
她再一次怀疑卡亚说错了楼层，这位导师的居所可能并不位于这个过于梦幻的楼层，它可能在第十六层、第二十六层……好吧，事实证明，说错楼层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卡亚身上。
费索迩伽第无数次沿着那长长的梦幻楼梯来到月亮墙的最高处，并在那里找到了一道向上的梯子和一扇向下的门。
向上的梯子没什么可说的，梯子的对面是第七层楼——一个摆满了架子的简朴楼层，她已经在过去的两个多月里无数次经过那里。而向下的门……费索迩伽盯着地面上那扇圆形小门看了整整五分钟，最后不得不承认那里确实有一个图案——一个墨绿色的荆棘图案，背景中还燃烧着几缕暗绘的黑色火焰。
她蹲下身敲了敲门，木门在脚下发出两声空洞的回响，然后不等她再敲第三下，它便向下开启，露出了一个亮着黄色暖光的洞口。
费索迩伽向下望了望：洞口下接着的是一个“U”字形螺旋滑道，旋转着通向并不未知的深处。她从这里望下去，螺旋滑道底部正垫着一个材质不明的方形区域。
看起来像是在邀请访客从这里滑下去，费索迩伽想。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chapter 4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