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chapter 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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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冥想去感知，你们就会发现法师与普通人类之间的区别。”卡亚慢悠悠地开口，“除此之外……我猜你们中的大多数人从没想过用冥想探知自己的身体，是这样吗？”
她环视四周，学徒席一片沉默。
“作为一位法师，你首先需要做到的就是相信你的感知。”卡亚平静地说，“法师不相信普通人相信的那些——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还有触觉。我们唯一相信的只有冥想——别人通过冥想感知到并告诉我们的，还有我们自己感知到的。”
费索迩伽听到旁边有人发出一声嗤笑，显然并不是所有学徒都认为卡亚说的话是对的。她转头看了看，发现发出嗤笑声的是一个有着一头亚麻色披肩发的十六七岁的少女。她记得她——她是一位老学徒，似乎曾经在第一节基础课上因为那个有关好奇的提问向她投来不怎么友善的目光。
看来她对导师的态度也是一样的不以为然。费索迩伽想。
“鉴于单纯的语言在某种意义上显得十分苍白，我想我们需要一些验证。”卡亚向费索迩伽右侧的某位学徒点了点头，“拉梅尔基塞，冒昧地问一句，你最近是不是分出了一部分冥想时间用于记忆精灵语字符？”
“是、是的，卡亚导师……”拉梅尔的声音从右侧某处传了过来，费索迩伽扭头望去，那姑娘看起来有些吃惊。
这很正常：任何人的时间安排被导师得知都会收获同样的惊讶。费索迩伽有理由相信拉梅尔不会特地把自己的时间表递交给导师——除非她把它夹在了某份冥想课或基础课的论文里。
“我发现你的冥想进度落后了，而你的口袋里有几张写满了精灵语字符的小纸条。”卡亚简单地解释道，“也许有点冒犯，不过我建议你最好从其他地方腾出时间补习精灵语。冥想是法师的根本，假如一位法师需要从满满当当的时间表上挤出空闲时间进行某种必要任务，它应该是最后被考虑缩减的一项。”
“我明白了。”拉梅尔点了点头，脸上浮起了两片意味不明的红晕。
“马莫尔。”卡亚点了另外一个名字，那位亚麻色头发的老学徒愕然瞪大了眼睛。
“有一件事，我认为你有必要了解。”卡亚目光涣散地盯着马莫尔的脸，语气认真地说。
马莫尔——那位被点名的老学徒表情介于怀疑与吃惊之间，费索迩伽觉得她看起来像是不太相信自己就这样被指名道姓地点了出来——虽然她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好怀疑的。
“有……什么问题？”马莫尔迟疑地四下瞥了几眼，并没有得到自己期待的结果。其他人确实都在盯着她看，也就是说这一切并不是她的幻听。
“哦，好吧……”马莫尔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望向自己的导师。费索迩伽注意到了女孩紧绷的肩膀，她觉得她似乎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这样轻松。
这让她想起了瓦里尔，她那个最终成为堂哥的大哥。在面对安卡拉爷爷的审视时，瓦里尔常常表现得毫不在意，然而如果情况允许……好吧，如果神灵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费索迩伽毫不怀疑那家伙会挑一个不存在“安卡拉”的贵族家庭作为自己的人生起点。
也许十七八岁的少年都是这样的，毕竟，马莫尔、雷瑟塞亚和瓦里尔这三个配合度不高的家伙看上去都处在这个年龄段。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类似的烦恼距离费索迩伽还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白子的成熟期远比普通人要晚，按照正常年龄比推算，她至少要到25岁左右才能长成普通人17岁的样子。
她只走神了一瞬，面前的情况很快就有了新的发展。
“我不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算不算重要。”卡亚平静地盯着马莫尔的眼睛，“当你们坐在这里，你们正浸泡在我的感知世界之中。”
马莫尔皱了皱眉，“那又如何？”她耸了耸肩，尽量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不过费索迩伽有些怀疑，毕竟，任何稍有法师常识的人都知道处在另一位法师的感知之中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你的任何一个小动作都逃不过对方的洞察。作为法师塔的学徒，马莫尔没有理由不知道这点。
费索迩伽觉得这个姑娘实在很勇敢，如果换作是她，她一定不会在这么明确的暗示下继续挑衅导师的权威。
“你已经连续三次在我的课上写赞美异性的长诗了，姑娘。”卡亚果然没有给不识趣的学徒留任何情面，“我同意爱情对普通人类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但不能是在法师的课堂上。”
学徒席发出了低弱的嗡嗡声，大部分人对此保持了沉默。
“哦，这可不太好……”费索迩伽喃喃地说。
“马莫尔？”班德亚问。
“双方都有。”费索迩伽思索片刻，“马莫尔不该在课上写情诗，但把这件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出来……”她摇了摇头，“恕我无法赞成。”
诸如恋爱追求这样的事情应该算是很私密的事，把一个人的私家事在大庭广众之下晒出来，这种行为实在不值得提倡。
“也许这也是伏兰卡贵族的礼节之一。”班德亚看了她一眼，“不过我觉得这不算什么。所有人都知道感知的事情意味着什么，卡亚导师已经提醒了马莫尔。是马莫尔自己冥顽不灵，坚持要把事情捅开。”她歪了歪头，“或许她以为导师不会把这种事说得这么明白。如果是梅德玛伊特导师，我不得不说她赌赢了。但现在上课的是卡亚，卡亚导师在关键时刻从不客气。”
“这倒是真的。”费索迩伽咧嘴笑了笑，“如果有谁不赞成，只要让他或她去上一次煅体课，我保证那将成为一段终生难忘的回忆。”
“显而易见。”班德亚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知道你们的想法。不过我想，现在你们中的大部分人应该明白冥想的重要性了。”卡亚平静的声音在教室中响起，学徒席的嗡嗡声随之销声匿迹，“当你的冥想水平远高于我，你就可以轻而易举拒绝我的探测。不过在那之前，我建议所有想要成为法师的姑娘：不要在法师的课堂上做与法师无关的事情。”
费索迩伽看到有几位学徒交头接耳地说了几句什么，绝大部分人保持了沉默。
“你们都知道冥想强度是学徒考核的唯一标准。”卡亚继续语气平平地授课，“不过我不确定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冥想并不是法师塔的敲门砖或者法师塔大门的通行证。”她顿了顿，“它是法师的眼耳口鼻，触感，四肢，血液和直觉。这世上唯有感知能让一个普通人类探知真是世界的存在方式，你的一切都有可能欺骗你，唯有感知不会。所以现在，当我要求你们探知你们自己的时候……”
她在这里意味深长地一顿。
“所以，我们应该使用冥想而不是嘴巴。”班德亚接下了少年导师未竟的话语。
“完全正确，姑娘。”卡亚看了看周围沉默的学徒，“现在，请还没有开启冥想的姑娘用感知探索你们的身体，然后告诉我你们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学徒们沉默着，一些人闭上了眼睛，另一些人盯着眼前的东西，还有一些似乎陷入了沉思，费索迩伽无从得知她们是不是真的遵照导师的吩咐展开了冥想。她并没有退出冥想，以她现在的水平这种身体范围的冥想可以维持大约两小时时间，足以撑到这节课结束。此时此刻，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体里那些金线依旧在似有似无地悠荡，但冥想无法捕捉到他人感知的存在——也许感知本来就不是一种确实的物质存在，也许是她自己水平不够，总之在此前无数次与班德亚的试验中，她们没有一次能感觉到彼此的感知。
经过两个多月的学习，费索迩伽开始不敢肯定这里到底有多少人是在真心实意的学习。她觉得这个数字应该不少——索瑟瑞有十万人口，法师塔每年只能招到八九个学徒。法师对天赋的要求实在太过严苛，而前景又是如此令人憧憬。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具有如此得天独厚天资的人都没有理由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
但总有马莫尔这样的存在。她肯定不知道法师塔外有多少没有天赋的孩子正用渴盼的目光仰望法师塔里的学徒。
费索迩伽摇了摇头，暂时放下了这些杂念。她细细体味着体内的金线，发觉它们所在的地方似乎比其他地方温度稍高一些，而且……这种热量的感觉……似乎有那么点点熟悉。费索迩伽不确定她是不是在什么时候感知过同样或相似的热源，她试图把这种感觉分辨出来，然而金线的热度实在太微弱了，她最终没有得出任何有用的结论。
“有一些亮点！”学徒席对面传来一声惊呼，“那是什么？”
“我也感觉到了……”拉梅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
“有时感觉得到，有时感觉不到。”左侧某位学徒懒洋洋地补充。
“它在动。”一位老学徒冷静地说，“看起来并不平静。”
某种灵感在脑中一闪而过，费索迩伽稍稍压缩了一下感知范围，金线在她的感知中清晰了起来——它们是由一条条更加细小的金丝构成的，这些金丝沿着某条既定的路线游历逡巡，粗略看来就像一条完整的金线一样。
得到了结论她便再次放大了感知。现在她的水平还不足以在感知压缩的情况下支撑整整一节课的时间。
“你们的都是点？”另一位老学徒语调轻柔地发出质疑，“我的是一堆线，杂乱无章，毫无秩序可言，看起来就像一团线团被猫咪弄得到处都是。”
“我的也是线。”费索迩伽简短地发言。
“现在我有个疑问。”班德亚说，“到底哪一种才是终极形态——是点还是线？”
学徒们的视线汇集到了卡亚身上，但她们的导师没有给出任何答案。她只是略略摊了摊手，给出了自由讨论的提示。
“这种事很难下定论，除非我们根据时间写一篇观察笔记。”一位学徒率先发表看法，“理论上来说，线汇成点或者点连成线都是十分合理的发展趋势。”
“我看到它们在动，似乎没有汇集成点的意向。”那位首先发现金线异动的老学徒说，“如果这并不是因为我还没有触发某个关键点，那么基本可以肯定金线的动向应该是点连成线。”
“可是……”
“你们还没有收到足够的教训吗？”那位声音轻柔的老学徒打断了其他学徒的发言，“我们应该感知。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针对这个话题进行讨论根本是毫无意义的。”
学徒们沉默了三秒钟。
莫凯尔兰，这是一个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声音。这家伙似乎特别爱好强硬打断别人的话。最糟糕的是她每次都是对的，这样那些被打断的倒霉蛋就算心里再不高兴也只能对她的观点投赞成票。
“我觉得她是对的。”班德亚打破了沉默，“把感知向光点压缩，我看到一些细丝在转圈。”顿了顿，她总结，“冥想确实可以告诉我们更多的东西。”
“这些金线到底是什么，卡亚导师？”有学徒急不可耐地提出了疑问。
“那是路径。”卡亚平静地说，“也是通往真理和本质的开始。”
“路径……那么线应该是最终形态？”一位老学徒若有所思。
“也许以线开始，也许以线发展，也许以线终结。”卡亚不置可否，“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尽相同，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去探索。”
“那么……”费索迩伽迟疑了一下，“真理和本质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你想知道的是这个，那么很遗憾，姑娘。”卡亚静静地望着她，“只有神灵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chapter 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