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chapter 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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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修尼娅悠闲地坐在桌边，指尖端着一杯琥珀色饮料。一开始费索迩伽以为那是酒，但阿修尼娅告诉他这是塔克安萨瑞小屋独有的油浆果汁——价格20奈瑟希尔一杯。
她递给费索迩伽另外一杯琥珀色果汁，费索迩伽尝了一口，爽滑的液体带着果子的味道，口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温软缠绵。他觉得这个味道一点也不像浆果——至少不像他见过的那些浆果，但是又无法用其他更恰当的词语形容。
“油浆果只有精灵领域才有，那东西很小，大概要有二十多枚才能凑出我手里这小小一杯。上次的水果也是精灵领域的特产——一点也不珍贵的月华果，每次满月都会成熟。”阿修尼娅笑了笑，“塔克安萨瑞小屋的老板是精灵，她会不定期到人类领域看看，顺便为她的小店带些新货。这里很多东西在别的地方找不到，精灵老板每次补的货也不多，所以价格总是比较离谱。”
“确实很美味。”费索迩伽中肯地评价，“不过会不会太贵了？我是说，您可以选在别的地方见面。”
“我觉得你有必要认识一下这里，毕竟这里是人类和精灵之间唯一的交集。”阿修尼娅用手指轻轻划过杯沿，“不过我今天要说的不是这件事……”她灿然一笑，洁白的牙齿在黝黑的底色上很容易令观者产生眼前一亮的错觉，“不过直接说似乎没什么意思，所以——”她把两只手臂横跨在桌子上，人向费索迩伽微微倾斜了一些，摆出了一个典型的审视的姿态，“来吧，斐卡，发挥你的聪明才智，猜猜我今天想告诉你什么秘密？”
费索迩伽不自在地略略向后缩了缩。
“直觉告诉我，这又是一件改变人生轨迹的事情。”他摇头低语。
事实上他挺想告诉母亲大人，秘密如果能被猜出来那就不能叫秘密了。不过面对阿修尼娅这样的人，用这种“我猜不出”或“你直接告诉我”的态度应对绝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以阿修尼娅的性格，如果有人对她的问题回以回避型答案，她一定会立刻作出“其实我今天只是来找你闲聊”或者“真没意思我要走了”这样的姿态，然后留下一只名为秘密的小猫抓心挠肺地叫回避者自食苦果。
虽然费索迩伽和阿修尼娅见面的次数用一只手就能数出来，但他就是莫名有种直觉：阿修尼娅一定会这么干。因此他谨慎选择了不破坏母亲大人的兴致，老老实实开始思索有什么有关秘密的蛛丝马迹……假如那玩意儿真的存在的话。
“让我猜猜……呃，也许和凯斯克里有关？”
“一点点。”阿修尼娅歪了歪头，“平心而论，跟那家伙关系不大。”
“哦……那么和我进法师塔有关？”他的语气不大确定。
“有一点，联系比凯斯克里多一点。”
“和我被追杀有关。”费索迩伽半肯定地说。
“哈哈，是直接的、必要的原因之一。”阿修尼娅笑着望进费索迩伽的眼睛，“或者也可以说是前提条件。”
费索迩伽继续艰难地回忆最近还有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最近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那么的不同寻常。不过倒是确实有些特别怪异的——比如他那高得有点不像话的冥想天赋。
“和……和冥想有关吗？”他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看样子潜意识已经找到了答案，他想，可惜理智依旧慢它一步，你还是无法看到答案的确切面貌。
“噢，看呐，真不愧是我的孩子。”阿修尼娅露齿而笑，黑亮的眼睛此时此刻显得格外深沉，“不要停，继续猜。”
费索迩伽沉默了一会儿。
“……我好像猜到了什么，”他说，“但是我又不知道我猜到了什么。”
“那么你已经猜到了。”阿修尼娅重新靠上椅背，把杯子移到嘴边，“你只是不敢相信，所以下意识忽略了真相。”
费索迩伽再次沉默。阿修尼娅在他的沉默中喝了一大口果汁，体会着果汁顺着喉管滑入腹中的美妙感觉，她放下了杯子。
“斐卡，你觉得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区别？”
费索迩伽尽量控制自己的视线不滑向母亲大人的胸口，多年的教育告诉他，目光在女士的胸口附近打转是一种没教养的表现。他知道自己看起来很平静——这个表情他对着镜子练了整整十年，但他很难忽略内心深处的波澜渐起。
阿修尼娅轻笑一声，忽然越过桌子，以令人惊叹的速度解开了费索迩伽的腰带。
“唯一的办法是脱掉衣服，然后由生你的人告诉你，真相到底是什么……”阿修尼娅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以及你为什么能平安无事长到15岁，却一直没有人站出来揭开你的假面。”
如果皮肤是白色的……费索迩伽想，如果是白皮肤，那么此刻他的脸一定红了个彻底。阿修尼娅凭盗贼的速度解开了他的腰带，于是他凭武者的握力将腰带两端紧紧捏在了一起，对他来去如风的母亲大人说：“请……您先放手，这个我可以自己来。”
“好啊，你自己来。”阿修尼娅从善如流放过了他。
腰带落在床上，外袍和内衣挂上了椅背。十年风雨无阻的训练使得皮肤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凝实且暗含力量，费索迩伽的头发今年才变白，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开始青春期的第二次成长，然而毫无赘余的身体却已呈现出完美身材的雏形。
“好孩子，看来你没有偷懒的坏习惯。”阿修尼娅拍了拍他隐隐看得到肌肉轮廓的小腹，“完美的武者身材。希望接下来的发育不会破坏这份完美……”
“您不是专程来验货的吧，妈妈？”费索迩伽按住了阿修尼娅不老实的手。
“唔，你说的没错。”阿修尼娅遗憾地把手从费索迩伽身上移开，“那么，接下来是裤子。”
费索迩伽没有动，只是沉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忽然叹了口气，转身绕过阿修尼娅，在她的床上坐了下来。
“不，不用了，我已经明白了。”他冷静地说，“以前我有很多事想不明白，现在我都明白了。”
脑海中尘封已久的记忆一点点浮出水面——那是9岁那年的事情。8岁时因为王都爆发战乱，他们这些孩子被送回泰伦特姆领的大庄园生活。有一次他无意中看到瓦里尔和一帮农户家的小男孩混在一起，几个小孩脱了裤子在田地里比赛撒尿……他们的身体结构似乎和他不太一样，但当时他还以为那是恶魔之子和正常人的区别，所以没有多想，很快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他的力气一直没有同龄人大，声音也没有发生变化。但15岁时他一夜白头，而白子一向发育较晚，因此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事情的真相。
他的斗气天赋在泰伦特姆家的男孩中只能算中下等，身负天赋之血的男孩自行领悟出来的斗气很少不是特殊斗气。他没有选择开天斗气，所以他只得到了一个介于特殊与平凡之间的探知斗气——虽然很符合他本人的性格特点，但毕竟不能算是特殊斗气。
泰伦特姆家有专用的浴室，私生子也没有专门的女仆服侍沐浴更衣，所以他不会因为洗澡或者换衣服被人揭穿。甚至他被送回泰伦特姆家族的时候已经接近三岁，这件事的不合规矩使得当年没有仆人愿意照顾新来的二少爷。据凯斯克里所说，他那时候本打算再买一个不了解情况的女仆专门照顾他，第二天早上却发现他竟然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已经不需要多余的女仆照顾。
凯斯克里最初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并没有多少感情，既然他能照顾自己，他当然也就懒得多费时间再给他添一个专用女仆。任何花在私生子身上的不必要开销都有可能引起夫人的不满——那不是在宠孩子，而是在害孩子。
他早该明白了——泰伦特姆家的二少爷费索迩伽其实是个女孩，从开始到以后一直都是。只不过正像阿修尼娅说的那样，他只是不敢相信，所以下意识忽略了隐藏在种种线索之后的那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阿修尼娅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或者现在该说她——的脑袋，没有说话。
沉默在塔克安萨瑞小屋的房间中蔓延。费索迩伽没有开口，阿修尼娅也没有打破沉默。刚刚被性别问题扭转了整个人生轨迹的贵族少年抬头望去，除了母亲黑色的皮甲之外，从她这个角度还能看到床对面有一个小小的窗户。从那扇窗户里隐约探出几朵蓝苏察，宝石蓝的花瓣层层叠叠描绘出一圈繁复的图案，看上去像是某种神秘而古老的纹绘，又像是阿罗格祭司手中那些无人能懂的圆形石牌上的花纹。
蓝苏察以颜色多变闻名于世。它在阳光下明媚，而花瓣深处却埋藏着深深浅浅的墨蓝色阴影，光影随着时间和光照移动流转。明明是一朵花，一样的颜色，你在不同的时间看到它，却会看到它呈现出完全不一样的魅力。最奇特的是，这种变化是蓝苏察独有的风姿——正如金苏察是所有苏察中唯一一种明丽纯净没有任何阴影的花朵一样，所有苏察花都有它们独一无二的个性特征。
蓝色苏察，时间的智慧。金色苏察，纯洁的爱恋。
费索迩伽觉得自己好像在想什么，好像应该想些什么，但事实是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有惊讶、没有疲惫、没有愤怒，也没有抗拒。或许是因为潜意识早已对性别真相有所觉察，也或许是因为她还没有进入发育期，又一直成长在不怎么在意性别的泰伦特姆家族，性别意识尚未真正成型，总而言之，对于“是女孩而不是男孩”这件事情，费索迩伽表现出的平静令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如果是女孩，那么她的天赋评级可就要一口气提升好几个台阶了。
她平静地从一片空白的大脑里抓出了第一个轮廓清晰的念头。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chapter 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