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尽已皆愁》慕习羽

7、第七章 红烛之夜

　　任何事情都只是插曲，婚期一天一天逼近……
　　锣鼓震天，舞狮的戏班子在大门口卖力的表演着……今天是胡家嫁女的日子，南京城里人人知道。老百姓乐滋滋的看热闹，达官贵人们则认为这是个巴结攀附的好机会，尽管各怀鬼胎但却使得胡府门口川流不息，道贺声此起彼伏。
　　昏昏噩噩的我，任人摆弄着画上浓浓的妆，换上喜服，一阵悲凉爬上心头，无依无靠的感觉慢慢的消磨着本就脆弱的坚强……泪不知道何时轻轻滑落，打湿了衣服，让原本鲜丽的颜色变得暗哑下来，就像鲜血一样，逐渐的漫溢开来……
　　……四周很静，静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回想起刚刚一波一波的繁复仪式，明白的知道自己已经嫁了进来，胡惟庸得意的笑声又回荡在耳边，我不禁一阵轻颤。
　　握紧了手里的匕首，手心汗津津的感觉。虽然我执着的相信他是个善良的傻子，但如果有个万一……我要为自己留后路的，是的……后路……何处来，何处去吗？弯起的嘴角……在笑吗……
　　门外一阵骚动，听见一个尖细的男子的声音道，“快扶少爷进去，慢着点……”门被打开了，虽已入夏，我竟感到凉意。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扶放在我身边，身体不由一紧，无奈头上盖着块布，什么也看不见，下意识的往边上移了移……
　　“少夫人……小子是德顺，少爷给您扶进来了，请早些休息。”不紧不慢语速，只是在“休息”两字上加重了语调，我隐约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本来不打算说话的，可见他始终没有离去的意思，似乎在等我的答复，我不耐烦的打发他，“你下去吧。”
　　“是……”恭敬的诺着，退出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扑通……扑通……”心跳的声音，我捂住胸口，匕首握的更紧……“敌不动，我不动”我告戒自己。可是过了很久，仍然没有一丝动静，终于明白什么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了，此刻我的坚韧已到达极限，如果再沉默下去，估计要被逼疯了。
　　一把撤下那块碍事的头巾，环顾的看向四周，前方红红的喜烛照亮着一桌酒菜，门和窗上都贴满了喜字，讽刺啊……我冷笑……
　　低头看向倒卧在旁边的人，心下了然，他就是我的傻丈夫……看他的睡姿想来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的。放心的轻嘘口气，这才注意到早以干瘪的胃是多么渴望食物，从今天一早起来就没有吃过一点东西，据说是怕我上厕所，可恨啊……
　　轻手轻脚的走下床，可不想没事找事把他吵醒，至少得等我把肚子填饱再说吧……坐在桌子前，看着那盘油汪汪的烤鸡，咽了口口水……在看看那只糖醋的鲤鱼，又是一声惊叹……等不及的切下一只鸡腿啃起来，平时我是不吃皮的，因为太油会胖，但此刻那滑润的感觉是那么美味，用袖子擦擦油嘴，伸手去拿刚刚就相中的那块牛肉，细腻的肉质唇齿留香啊……发现自己竟然还具有美食家的潜质，又是一阵狂喜。在饿了一天后，能愉快的享受美食是多么愉快啊，我为这短暂的快乐感到幸福。却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身后……

　　准备再为自己续一杯酒，突然看见墙上被烛火放大的身影正向我靠近，顿时吓得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的拿起一个碟子，以最快的速度转身，然后对准来人狠狠抛出。
　　“哎哟……”惨叫声和碟子的破碎声先后响起，此刻的我已经完全清醒，随即不安和恐惧接踵而来，“完了……完全和计划脱离……”心里暗暗叫糟。但为了应变随后可能突发的情况，情不自禁的又握住了另一碟子……
　　我等待着……等待着……可是又是沉寂……
　　被碟子砸中的那位始终保持着捂着头卧倒的姿势，难道…… 我慢慢走近，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没反映，不由心虚起来……小心翼翼的蹲下，探出手指去试他的气息，“啊……”应声跌坐在地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只是被碟子砸了一下而已啊……怎么会这样……”我语无伦次的说着，像是在解释……
　　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虽然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但从未想过自己会变成一个“杀人犯”，这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越来越剧烈的颤抖，我不由的紧紧抱住肩膀，空气已粘稠的无法呼吸，思维开始游离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将会怎样，木木的坐着……

　　“真没劲……怎么没反映了……不好玩……喂……喂……”一个人影在眼前晃动，身体被用力的摇着。我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额头留着血的，眉眼却带着傻呼呼笑的男孩，恍然间意识到什么，劫后重生的感觉让我一下子瘫软下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失控的泪水夺眶而出，“你没死啊……没死啊……呜……刚才吓死我了……我以为……呜……对不起……呜……对不起……” 哽咽的声音含糊不清，但是我一直在说着，是解释，是忏悔……而他仿佛一直在傻呼呼笑，只是一刹那间似乎有什么情绪从他的眼底一闪而过，让我来不及捕捉……
　　哭哑的嗓子，肿痛的眼睛，我知道自己此刻看起来像只熊猫。完全忘记了先前的担心，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傻气的男子，涌起一丝惆怅，“他是个温柔的傻子呢。”我对自己说。刚刚在我痛苦流涕时，他无声的表情，握住我肩膀的双手，甚至是轻柔的呼吸，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心动的错觉……
　　尴尬的挣脱掉他的双手，“那个……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结巴着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立场。
　　“我知道！”他的表情就像上课抢答的小朋友，“娘说了，说你……是我的媳妇，是吧！”
　　“哦……”我看着他，心里嘀咕，你知道什么是媳妇吗？
　　“所以……” 他突然认真的看向我，“我们要快些生个胖娃娃，娘说了，她很想抱孙子。”毫不脸红的直白啊，我不知是不是该承认他的确是傻到极至傻到没问题！
　　感到他有向我逼近的趋势，糟糕……刚刚太大意，忘了保持警觉。忙在袖口搜索早先准备自卫的匕首，空空的衣袖使我记起方才用它切鸡腿，搁在桌上忘记拿了，心凉了半结……看向周围，竟然没有一件可以拿来防御的东西，这次是彻底完了……我心一横，握紧拳头，做出拳击的待战姿势。
　　还没来及发出一击直拳，已被一个厚实的怀抱所包围。我发了疯的挥动着拳头，可竟然毫无反映，最后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咬住他的肩膀，狠狠的……
　　我看着桌上快要燃尽的红烛，听着身后传来的均匀呼吸声，不由轻声笑起来。刚刚他的架势真把我吓坏了，那么强势的抱住我，却只是搂着一起静静的躺在床上，回忆起他略带哭腔的声音，‘媳妇，你怎么老是欺负我啊，才用碟子砸过我，现在又咬我……’真是不一般的可爱呢。女性母爱的特质使我决定要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开玩笑，我可是二十三岁的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这一夜睡的太不塌实，虽然知道他不具威胁，但还是紧张的不敢睡去，因为……不管怎样，他也是个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