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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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微微凝固。所有人都想到了同一件事，却谁也开不了口。最后还是炽焱垂下眼睑，轻声道：“娘，眼下那火种是不是就在我体内？”
“是啊，”元霈还未来得及言语，大祭司便叹息一声，幽幽道：“你爹死后，火种便选中了你，原本只待火种度过一百年沉睡期后，一切便循环往复。谁知竟有人从中作梗——”
元霈闻言遮袖大笑，根本不顾大祭司投过来的阵阵寒光。
“吾儿毋庸担心，我早在三百年前就请清崖大人为你续得千年寿命，你一朝身体长不大，火种便永远也醒不过来。”
“荒谬！荒谬！”大祭司将磨得光亮的木杖敲得振振作响，枯瘦如柴的手指直指元霈道，“元霈，你既嫁入火光族，既为领主夫人便应早有觉悟，你公公、你丈夫、你儿……你的子子孙孙势必都将为荒火镇献身，可你竟逆天而行，在外寻来光阴商人为火种宿主延长寿命，导致荒火镇民不聊生，你该当何罪啊！”
“闭嘴！！”元霈忽然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广袖朝天，刹那间便化作面目狰狞的长发妇。只见她胸口淌血，发髻全撒，一张脸死灰煞白，最重要的是她整个人都飘在空中——根本就没有腿！
饶是小兮胆大过天，见到此情景也觉得腿肚子发软，惶惶然正要往后仰却被一个温实的身体拥住。清崖略带戏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哦～原来我家小兮儿天不怕地不怕、连神龛都敢砸，偏偏怕鬼～”
小兮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的青草味，莫名地安下心来，但面上还是执拗道：“胡扯！”
这头，已化为厉鬼的元霈发出痛苦的哀号，声音几近扭曲：“老头子，够了！三百年了……难道你还没教训够？十月怀胎，亲生骨肉……你让我如何舍得？夫君去了便罢了，难道你还要我再亲眼看见小焱也被真火折磨致死的惨象？我只恨……只恨知道真相知道得太晚，只恨看见相公被烈火吞噬才恍然大悟，若我早知真相，断不会让你们如此对我夫君！”
丧夫又丧子……的确是谁也承受不了的。小兮念及此微撇头看向炽焱，便见呆老鼠激动道：“娘，那你又为何会死？你说是大祭司……他为何要杀你？！”
元霈幽幽吁了口气，神情漠然地看向远方，终缓缓道来：“焱儿，还记得娘为何要离开荒火镇吗？我知道延长了你的寿命荒火镇必定遭此一劫，是以，我一直都在寻找让火种不寄居活物体内也能生长的法子。四年前，我终于寻得一些蛛丝马迹便欲要前去一探究竟，只可叹，我步步为营却棋错一着，临行前，我来荒火洞前奠基你父亲，却被大祭司发现……”
“没错，”大祭司浑浊的眼眸里射出精光，咬牙道，“当日老夫无意听到这女人竟在荒火洞前说，她用法子延了炽焱的寿命，是以经过了整整三百年，炽焱体内的火种依旧无法醒来。作孽啊！”
大祭司痛心疾首地锤了锤胸口，这才又道：“老夫既做得出便自敢认，没错！当年我知晓这秘密后，与其他三大祭司合谋擒住了元霈，将其囚于荒火洞中，要其交代如何解开炽焱寿命的封印，使火种重醒。可这妇人……直至死也未曾吐露过半字。”
小兮闻言大惊，这么说，元霈是被他们用刑——活活折磨死的？！
“你竟敢如此对元霈大人！”千宴听了这话终按捺不住，提剑便要直取大祭司命门，却被身后的炽焱拉住。
“千宴。”炽焱轻轻道，声音低哑暗沉，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过了许久，久到小兮几乎以为时光已经停止，才听他道，“你退下。”
话毕，火光漫天。炽焱浑身上下骤然燃起幽蓝火光，好似阿鼻地狱使者般阴厉骇人，血红的眸子倒映着大祭司苍白的脸颊。另外三位年轻祭司见状，亦开始在血丝的捆绑下挣扎喊叫。
这样子的呆老鼠……小兮见过一次，在李家小院时，她和炽焱被困，彼时炽焱浑身上下也燃着这样的幽蓝火光。
小兮咂舌：“这是？”
清崖噙笑：“放心，这是火光鼠自身皮毛上的火焰，不是火种苏醒了。丫头，接下来的画面可能……唔～有些重口，不适宜观看。来，听话，把眼罩戴上。”清崖一面说一面便不由分说地摸出条黑布来，仔细覆在小兮眼上。
小兮忽失视野，只觉耳力顿时聪敏百倍。滋滋的火声中，只听炽焱坚定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大长老的笑声。那笑声，透着股古怪劲儿，分明又轻又柔，偏像是叹息，让人听了禁不住寒毛直竖。
大祭司道：“可惜啊可惜，慕漓亦是个心无大志、妇人之仁的庸夫，若他早日听得老夫的话，解开炽焱身上的封印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老夫死不足惜，只难为了荒火镇子民，难为了火光族列祖列宗，老夫没有错……”
再后面的话，小兮就听不大清了。一是因其他祭司的惨叫声实在太刺耳，遮盖了大祭司的音量，二是耳边不断地传来东西被撕裂的声音。只是，即使到最后一刻，小兮也没听见大祭司哼上半声，他像是在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没有做错一般。幻想着大祭司临死前双目怒瞪不甘心的模样，小兮下意识地瑟了瑟。清崖察觉到她的异常，牵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一阵阴风刮过，裹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清崖悄声道：“出去之前都不许摘眼罩，听到没有？”小兮正想乖乖点头便忽听一女子的哭泣声传来，正是红翡。
她怅然若失道：“完了……一切都完了……大祭司也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全死了……”
元霈道：“红翡，你勾结大祭司害我焱儿，我念你亦是为慕漓、为荒火镇考虑的情分上，放你一马，你现在就离开荒火洞永不要再提及此事。”
“放我一马？”红翡声音微微颤抖，哽咽道，“请问元霈大人，我的婆婆，既然你放我一马，能否也放你小儿子一马？手心手背都是肉，为何你要如此偏心？我和小焱从小一处长大，不是逼不得已又怎么忍心送他去死？你日日夜夜看顾小焱，寻求着解决火种的办法，甚至将自己的千年寿命都度给了他，那你有没有想过慕漓？你知不知道，他的病已经药石无灵了！”
小兮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响，怎么也没料到慕漓的病会这么严重。
红翡娓娓道来：“小焱是长子，原是要继承领主之位的，自小你便多看他一分。后来他被火种看中，你更是全身心地扑在他身上，连正眼瞧慕漓一眼的功夫都没有。他虽然嘴上不说，可那些落寞、那些孤单我都知道。他的咳疾是天生的，大夫说若在温暖的地方将养着，还能多活两年，可为了荒火镇，为了他这个哥哥，他偏要留下！每次我一劝他便动怒，就更别说让他解开小焱的封印了。这些……你这个做娘的又都知道多少？”
面对的厉鬼沉默良久，才幽叹出声：“孩子，我对不起他——”
稍时传来一阵衣料窸窣声，像是谁搀扶起了红翡。片刻便听炽焱道：“红翡，你不必难过。小漓的病必定会有救，因为不日荒火镇便会暖和起来。”
此话一出，气氛骤然转冷。小兮倒抽口凉气，还来不及开口便听炽焱道：“我杀大祭司，是因他残害我母亲。我虽也有不甘，但你说得对，我不能这么自私。抛下小漓、抛下荒火镇所有子民去过活，这里始终是我的家。我不是小孩子了，之前一直坚持是盼着再见娘一面，现在……”
炽焱微顿了顿，叹息一声接着说：“待火种苏醒后，小漓的病就会慢慢好起来的。你无须再担心。可这样代代相传终究不是办法，我只要你答应我，要尽全力去寻找解决火种的法子，让我们的后辈不再受此侵害。”
“呆老鼠你——”
“你闭嘴！”不待小兮话说完，炽焱便呵斥地打断她，声音洪亮而威严，他还从没用这种语气和小兮说过话。虽戴着眼罩什么也看不见，但小兮好像还是感觉到了炽焱那双漆黑的眸子正凝着自己。
他冷道：“襄小兮，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会一口咬定你是我媳妇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当年慕漓和红翡订婚，我触景伤情，娘便把我当小孩子般安慰说，其实我也是有媳妇的……他日谁砸了落雷镇的神龛谁便是我媳妇。我娘是认准凡人没有胆量触怒神灵才说这样的话来诓我，没想到真有这样的傻子……我、我就是想逗逗你，其实把你带回来也不是为了成亲，就、就是想逗逗你而已……”
小兮叹气，这呆老鼠一撒谎就紧张，一紧张就结巴，纵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却没冷若冰霜的架势。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如果她猜得没错，他那双星眸现在一定也水汪汪的了吧？
小兮莞尔：“呆老鼠，你分明就不是这样的。”
嗯～她认识的炽焱是个傻呆呆的，不谙世事的少年。因为被娘亲和弟弟保护得太好，那颗赤子之心依旧对任何人都毫无防备。毫无防备到什么程度呢？比如单枪匹马地来“劫亲”、比如被清崖哄得要一同娶她做媳妇、比如被红翡出卖时会伤心到失控……这样浑金白玉的傻子，怎么能说牺牲就牺牲掉呢？
小兮开口正欲再言，炽焱便截住话头道：“你不要再说，离开荒火镇，忘记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事情。至于清崖，既然当年你能帮我延长千年寿命，现在，呃～也应该有办法帮我把剩下得七百年寿命都拿走吧？”
“可以自然是可以，”清崖幽幽道，“不过现在就算让你立刻恢复原本的寿命，也已经晚了。”话毕洞内抽气声一片。
红翡亟亟问：“什么意思？”
清崖默了默，一字一句道：“因为火种，根本就不在炽焱体内。”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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