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厉现代吟未决》浅墨和

4、有生之年

　　第四章有生之年
　　戚少商看着陷入沉思的顾惜朝，那个男人收起了一贯的傲然冷厉，周身围绕着可称之为伤感的气息，明白他想起了那个在年华最好的十七岁便过早凋零的温婉决绝的女孩。
　　那个染血的夜晚，注定在许多人心中划出刻骨铭心的痛。
　　戚少商抱住依然温热的雷卷，双目赤红一片。他记得这个瘦削的男人是如何一步步指导着他，引领着他，给过早失去父母的他一个完整的家。
　　他看着穿梭在人群中那个虽然受伤却依然灵活的修长身影，恨意陡升，顾惜朝，这是第二次你让我如此愤怒，我，要让你付出代价！然后，他举枪，对准的却是傅晚晴。他知道，杀了傅晚晴，最能让顾惜朝体会他现在这种刻骨的痛。更何况，这次暗杀的主谋，就是傅晚晴的父亲。
　　子弹激射，伤了的却是顾惜朝。他离傅晚晴太远，来不急推开她，只能为她挡下这气势汹汹的一击。然后，他看了戚少商一眼。戚少商至今仍记得，那眼里，什么都没有。空无一物，绝望的让人难以承受。他愣住，再也发不出第二颗子弹。
　　他没有发出，可有人发出了。连续两颗子弹向顾惜朝身后激射而出。顾惜朝伤在左腿、右手，身体已然受到重创。然后，那个安静清丽、心极软性子极烈的女孩，不顾一切的冲到顾惜朝身后，为她挡下了这两枪。顾惜朝回身，愣住，接住缓缓倒下的纤弱身影，慢慢跪倒，在枪林弹雨中任铁游夏如何拉他骂他，依旧一动不动，喃喃着叫着晚晴晚晴......直到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带着连云三乱——那三个被顾惜朝在连云时救下、在此次暗杀中为顾惜朝做内应的孩子——将他打昏带走。
　　几天后，“鱼池子”众人反叛，杀九幽，灭伏虎。接着便是继几年前天魔教覆灭之后的又一次社团大清洗。
　　之后，顾惜朝消失，杳无音讯。
　　——————————我是回忆结束，累死作者的小分—————————————
　　戚少商微闭双眼，又慢慢睁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端起放在桌上已然冷却的咖啡，喝了一口。依旧苦涩，瞬间冰凉。
　　缓了缓沉重的情绪，他开口：“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对面的人站起，倒出一杯苏打水，微抿一口，又换上了一副冷静卓然，含着淡淡的讥讽：“怎么，戚大当家没有查出来吗？”
　　“......我只是，想问问。”戚少商心里微沉。他确实没有查出。动用了全部的力量，顾惜朝的资料里，依然有大片的空白。然而，他真的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两个月前他再次回来，以全球华人首富顾启华的私生子、MRC公司亚洲地区CEO的身份出现，与多年前那个苦苦挣扎在生死边缘的人，天地之差。豪门私生子，注定了他的生命中不会有真正的安宁。（那锅，其实我想打MCT来着o(╯□╰)o||||）
　　关心吗？戚少商你可知道，现在的顾惜朝，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还期待着你的关怀、沉溺在你的温暖里的孩子了。“呵......不敢劳烦你戚大当家挂心。”顾惜朝嘲讽一笑，“戚大当家好像更应该关心一下你的小雷门吧。”
　　戚少商脸色微变，却瞬间平复：“小雷门一切还好，要不然我也不会到这里来不是吗？”
　　顾惜朝来国内之前已经查明，这几年，经历两次洗牌，本市□□早已隐隐以戚少商为首。雷卷在世时漂白不是好时机，但戚少商接手后，渐渐不再参与毒品、红灯会所交易，慢慢将小雷门拉入正轨——如今，漂白的时机已然成熟。
　　“顾惜朝，你在本市初立，小雷门可以保证你不受地头蛇影响。而且你急需向你父亲证明你的能力，又可培植自己的势力，这个买卖，你不算吃亏不是吗？”戚少商斟酌着用词，时隔多年，他不敢保证顾惜朝是否会心动。
　　“好！”顾惜朝回答的丝毫没有犹豫，干脆利落。
　　“呃，什么？”戚少商有些许错愕。
　　“我说，我同意和你合作。条件便是，合作项目由我来定。”顾惜朝看着戚少商，闪出戏谑的神色。
　　“好。三天后，我要看到合作计划书。”戚少商看着漆黑的天空，缓缓说道：“晚晴的骨灰，铁手让我交给你。”
　　顾惜朝的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几乎稳不住身形，紧紧握住双拳直至掌心血丝出现，菜缓缓开口：“替我，谢谢他。”
　　戚少商看着这个陷入痛苦的男人，未必口气，顾惜朝，你还是做不到无喜无悲，你还是，不够决绝。

　　月华寂寂如水，星子零星散落天际，映出碎砖般的莹光，映出床上苍白地毫无血色的面容。
　　月影朦胧，衬得那个凝眉不安挣扎的人有股玉质的温润和脆弱。床上的人纤长白皙的手紧紧抓住身下早已凌乱不堪的床单，眼睑不安地跳动，光洁的额头渗出一窜窜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在做梦。
　　梦里，是漫无边际铺天盖地的红。粘腻似血，跳动如火。舞动着，扭曲着，紧紧缠绕在一起，变幻莫测。

　　他看见来来往往的人匆匆忙忙毫不停留，任他落在漫天的红色深渊中，挣扎不休......
　　他看见姑姑清丽绝伦的面容现出凄绝的表情，温柔抚着他的额头，一点一点向下坠落，口中细细诉说着什么。他拼命去拉，拼命去听，可任他如何用尽全力、如何努力辨认，依旧不能阻止红色一点一点将姑姑黑色的长裙湮灭......
　　“呃......”床上的人猛地睁开双眼，眸中满是未退的惊恐与茫然。急促的喘息在暗夜中犹显突兀。
　　他双眼微闭，紧咬下唇，直至菱形的薄唇早已紫红一片，才缓缓平复了呼吸。
　　他抬头，愣愣的看着虚空：姑姑，你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
　　打开床头灯，看了眼摆在上面的表，3：27，他重新闭上双眼，纤长浓密的羽睫下，发出淡淡的青。他努力回忆着姑姑的一言一行，却发觉模糊一片，早已记不清。
　　睡意全无。他随手抽出一本原文书，细细品读。

　　从实验室里出来，脱下厚重的防护服，厉南星深吸一口气，却感到一股难以抑制的晕眩，勉强压制却感到阵阵抽痛，他无力地靠在墙边缓缓滑落，人汗水打湿鬓角额头。单手撑地想要挣扎站起，却发现无能为力。索性斜倚在墙上，眼睛慢慢开阖，待那股强烈的晕眩感消失之后，才又一次勉强站起。
　　看来，最近发作的更加频繁了。这个已然残破的躯体，还能支撑多久？他握紧双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举步走出。
　　行至办公室，便看见一个女孩风风火火地闯出来，差点儿撞到他身上。女孩抬头，看见是他，一叠声的道歉。
　　他回以安抚性的一笑，淡然出尘，说：“没关系。”心里想着，这个女孩子的性子，倒与燕燕有几分相似呢。
　　女孩的脸瞬间红成一片，一双活泼的大眼睛慌乱地不知该看向何方，忽的想起什么，立刻强作镇定：“呃，那个，厉博士，刚刚院长找您，要您去他办公室一趟。”
　　厉南星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那，他有说什么吗？”
　　“没有哎。只是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奥，这样啊。那谢谢你，我会尽快过去。”厉南星想象着院长笑得满面红光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呃，嗯嗯，好的。那，厉博士再见。”

　　走廊上，刚刚进研究中心没多久的女孩拍着胸口，心如撞鹿：啊啊，那人太帅了啊，那精致的样貌，那纤长的身形......我怎么就那么好运呢呵呵，有眼福了有眼福了......接着一不小心撞到墙上，发出短促的轻呼，看了眼厉南星的办公室，迅速的跑开。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厉南星泛起一阵无力。那个头发花白笑得温和平易近人一派学者风范的老学究拍着他的肩膀，跟他说要自己去一家新开的医药公司做技术顾问，薪水高、待遇好，当然最重要的是能为研究中心带来一笔可观的研究经费——全然不管自己手头还有一个实验项目已经到了关键环节。“年轻人就应该多历练历练嘛！”厉南星回想着当时院长“和蔼慈祥”的面容，摇了摇头，真是--头疼。更让他头疼的是，那家公司最大的股东，是顾惜朝。
　　不知为何他并不想见到那个清俊的凌厉男子。心底的不安让他隐隐觉得，这次，会将他的未来全部打乱。
　　脑海中那个狠绝的男子与记忆中倔强骄傲的男孩重叠在一起，他闭上双眼：那就，去吧。顺其自然好了，该来的总会来的。自己，早已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不是吗。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避免。
　　墨蓝的天幕深沉静郁，压抑了太久的暗影渐渐扩散，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