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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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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公瑾吃过晚饭,正在房中读书,忽然石琢来请他到石家商量事情。唐公瑾见他星夜来请,知道定有要事,忙整理衣冠赶了过去。
刚一进院子,就看到阿升从树下溜了过来,凑在自己身边,一看就是有事。
唐公瑾笑道:“阿升,秋夜天凉露重,你怎么不早早休息?站在露天地里做什么?”
阿升瞧石琢也在跟前,犹豫了一下,道:“阿琢,你去做点心煮茶水好不好?”
石琢这下可奇了,道:“还有我不能听的事?你的事情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
阿升见他不肯离开,便有些急了,用手推着他,道:“你去厨房嘛!我只说两句话就好。”
石琢舍不得让他着急,看了唐公瑾一眼,便笑着离开了,进房之前还回头望了一眼,见唐公瑾正笑得很开心地和阿升说着话,看来不是什么大事。不过阿升又能有什么大事?
书房之中氤氲着一股药香,石琢在一个小药炉上正熬着药,石铮夫妇、余溪、唐公瑾则在谈论今天遇到的事。
唐公瑾听到这事如此诡异,也觉得事态严重,皱眉道:“居然牵扯到前朝皇族,柴氏在故南梁甚得人望,民间颇有人同情他们,如今出了这事,该如何处置便甚为棘手,若是被卷入前朝旧事可大大不妙。”
石铮道:“其实我们只是依据残纸断片上的几个字臆测而来,倒是传奇演绎的成分居多,公瑾也不必过于在意,也可能只是个江洋大盗罢了。”
余溪道:“那两个纸偶着实奇怪,寻常用来祭祀祖先的纸偶不是这个样子,都扎成的童仆婢女,若去香烛纸马店查一查或许另有收获。”
唐公瑾点头称是。
他见石琢一直在熬药,便笑着问:“这药是煎给阿升的么?他又惹了什么祸?”
石琢抬头笑道:“这次倒没惹什么祸,反而算是立了一功,若不是他去解手时发现的那堆祭物,我们也找不到那堆东西,只不过今日难免受了惊吓,得煎一剂安神汤药给他。”
唐公瑾恍然道:“原来如此。他方才那样问我,我还道是他又捣乱,生怕责罚呢。”
石琢问:“唐叔叔,他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唐公瑾笑道:“也没什么要紧,况且他适才再三央着让我不要说,我已答允了他,哪能言而无信?等下你自去问他便了。凭你还有什么问不出来的?”
送走唐公瑾,一家人各自回房休息。
石琢端了一碗汤药进了屋子,不出所料地看到阿升缩到床里,皱着眉捂住鼻子。
石琢知道他最怕吃汤药,汤药不但苦,喝下去还易反胃,若是吐得稀里哗啦就更痛苦,但今日这病汉吓得身子都软了,若不赶紧用药,难免又病一场,因此只得熬了药,哪怕费些周折也要让他喝下去。
石琢把阿升从床里拉了出来,拿着药碗贴在他嘴边,笑着劝道:“你别闻这药味儿,捏着鼻子一咕咙就喝下去了,喝完了有蜜饯吃,用白蜜砂糖腌的桃杏脯呢!”
石琢拿起一枚金黄的果脯在他眼前晃了晃。
阿升看看蜜饯又看看那碗浓黑的药汁,觉得这代价实在太大了一些,便扭着头道:“我不吃,余伯伯说常吃甜的对牙不好。”
石琢只得又说:“吃过蜜饯好好漱口就没事了。你今儿被吓到了,只怕晚上睡不安,喝了药好好休息一夜就没事了,否则今晚心悸失眠,明儿没有精神,可就什么都玩不得了。”
阿升却铁了心不肯喝药:“怎么会睡不好?我现在就困了,你把药拿走,我立刻就睡觉。”
石琢费了半天口舌,眼见药已有些温凉了,再不吃下去效用就大打折扣,狠了狠心只得威吓道:“再不听话,唐叔叔便把你带走了!到巡捕营把你和新丁一起操练,在大日头底下站几个时辰!”
这句话往日都还好使,哪知这次阿升把脖子一梗,道:“我问过唐叔叔,他说家、丑不可外扬!”
石琢“咚”地一头撞在床板上,难怪他方才拉着唐公瑾说悄悄话,敢情就是说的这个,唐公瑾料错了,阿升不是惹了祸怕受罚,而是准备惹祸。
石琢再不和他磨牙,板起脸来道:“你若不喝药,我今后再不理你!由得你一个人孤零零地!”
阿升见他认真起来,立刻害了怕,再不敢多说一句,一张嘴就把药碗衔在嘴里,咕嘟嘟喝了下去,然后含着蜜饯可怜兮兮地看着石琢。
石琢见他一副生怕被丢弃的表情,吁了一口气捏捏他的脸,道:“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给你两句厉害的才知道怕。刚吃了药也歇不得,我搂着你说故事吧。”
石琢脱鞋上床,搂抱着阿升一边摩挲他身上,一边给他讲故事。
石琢把西王母的故事说了一段,见阿升仍有些惴惴的,知道他仍是介意自己方才的话,便亲了他几下,柔声道:“别担心了,我是说着玩儿的,哪会真的不理你?也不看看自己已经惹了多少祸,若真要生气,早就不睬你了。”
阿升一听,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阿琢永远都会对我好的!”
说完搂住石琢的脖颈,嘴唇凑到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然后便害羞似地躺下睡了。
石琢摸着阿升亲在自己脸上的地方,愣神了片刻,阿升虽然平日万事依靠自己,对于房、中、事也不甚抗拒,但却一直都是被动地接受自己,这样主动示好还是第一次,看来这痴汉竟也懂了些情、爱?石琢不由自主便笑了。
但当他一低头看到阿升脸上笑得轻松满、足的样子,忽然担忧地想到,这男人会不会今后什么都不怕了?
这几天唐公瑾一面让人挨家香烛店秘密查访,一面悄悄加强了城中的戒备,所幸仍然无事。
阿升在家里被关了几天,又受不住了,磨着石琢要到街上去看看。石琢被他磨不过,只得答应了,又怕自己一个人看不住他,便央浼余溪也一起出去逛逛。
余溪本来陪伴他们十分勉强,可到了街上发现一处画扇摊子丹青十分精妙,便一头扎了进去。
石琢紧紧拉住阿升的手,给他买了些枣儿糕、蜜糖麻花做零食,陪他看各色摊贩行人。
忽然一个女子尖叫道:“啊呀!我的荷包!那小贼偷我的荷包!”
石琢放眼一看,见一个黄衣女子正急得跳脚,前方一个男子撒腿跑得飞快,一看就知是贼,却哪有路人肯来拦他?石琢出身巡捕营,自当忠于职守,当下把阿升往余溪身边一推,叫道:“余伯伯,帮我看好阿升!”然后疾奔向那夺路而逃的窃贼。
石琢虽不是精壮男子,但自幼习武身手高强,这种路边窃贼哪是他的敌手,不多时便被他追上拿住了,把那女子的钱袋追了回来。石琢惦念阿升,也顾不得将那贼偷绳之以法,任他去了,忙回身来找阿升,却发现不但阿升,连余溪都不见了。
石琢顿时大惊失色,忙问那画扇主人,书生一指右边,道:“那位先生原本正在看扇子,突然丢了折扇向那边跑去了。”
石琢立刻向那方向追了下去,他心如火焚,脚下生风,追了一阵终于看到余溪瘦长的青色身影,便叫道:“余伯伯,阿升在哪里?”
余溪高声道:“就在前面!兀那贼人,还不快把人放下!那样一个疯傻之人,你家里准备好乳娘了吗?”
石琢定睛向前一望,果然看到阿升穿着那件刚被补了朵海棠花的水蓝衫子,被一个白衣男子夹在腋下,脚不沾地被掠着走。
石琢大喝道:“贼子,快把他放下!”
那白衣人见两人都追了来,知道不能带走这人,索性把阿升向后一抛,自己少了个重负,轻身工夫愈加施展出来,在人群中三窜两拐便不见了。
余溪身子向前一纵,就接住了阿升,石琢赶紧跟上来,见阿升躺在余溪怀里,双眼似睁若闭,竟已是神志不清了.
石琢立刻急了起来,连声问:“余伯伯,阿升中毒了么?怎么会这个样子?”
余溪扒开阿升的眼皮看了看他的瞳仁,又给他把了一下脉,松了口气,道:“无妨,只是迷药,就像江湖上拍花拐带人口所用的药一样,只是更精妙些。回去我给他解开便好了。”
余溪和石琢吧阿升带回家,余溪拿出一颗乌金药丸,用水化了给阿升灌下去,过不多时阿升呕出一滩黄水,人也渐渐清醒了过来。
石琢见他醒了,这才稍稍放下心,问道:“阿升,你是怎的遇到那人?”
阿升迷迷茫茫想了想,说:“我等你等得好不着急,他便过来说带我去找你,我就跟他走了。”
余溪顿足说:“好糊涂的家伙,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南辕北辙’?明明是相反的方向,你还跟他去!”
石琢道:“想来是那人当时已经用了药,让他迷失心性。阿升,你还记得他长得什么样子吗?”
阿升回想片刻,道:“他长得很好看,身上还很香。”
这下连石琢也说不出话了。
余溪摇头道:“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采、花、贼也有高下之分,若他不是用强逼迫,便是风、流而非下、流了。我当时正在看一幅月夜莲舟扇面,回头便不见了阿升,原来是被人家的美、色、迷走了。不是说那淫、贼专采少男少女吗?怎么连菜帮子都要?”
石琢想到那贼人之前的所作所为,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若是阿升被他拐去,不知要受怎样的凌、辱,只怕疯癫之症会重新发作,更难救治了。
石琢咬牙切齿地说:“若是他就此离开襄州倒也无可奈何,只要他在城中,我定要亲手抓住他。阿升,这段日子你再也不要出门,若真出了什么事情,后悔可就晚了。”
阿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