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依旧》璀然

14、十四

　　韩哲楠不知道别人醉了以后是不是会做梦。但这晚，即使醉了，韩哲楠仍被一个一个的梦缠绕着。
　　梦中的画面如同电影一帧帧翻过，之后只剩下了几个片段。
　　在充满艺术气息的校园，明媚的阳光映射到湖边相偎的两人身上，远远看去就像一幅画，暧暧的气息萦绕在二人周围。男子低头对着怀里的女孩说了一句什么，竟惹得女孩开始挣扎着离开男子的怀抱，然后如花的笑颜上却没有一丝丝的愠怒，反而更多了一份羞涩的娇嗔。男子将女孩紧紧抱住，湿润的脸上有着微微的笑意。
　　接着，画面一转，地点变成了教堂，身着白纱的新娘一脸期待的表情，身旁穿着白色燕尾服的男子将对戒轻轻套在了新娘的无名指上，然后郑重地对新娘说：“我的妻。”新娘也将戒指套入男子的无名指。相握的双手反射出相同的光芒。新郎掀开新娘的头纱，轻柔地吻在新娘的唇上。画面就此定格。
　　然后，画面却不如以往那么温馨。女子孤身一人站在窗前，透过窗帘看着楼下即将上车的男子身影，脸庞竟显出几分清瘦来，眉宇间也多了几分轻愁。傍晚，女子慢慢放下手中的电话，就那样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就如同一只迷途的孤雁。半晌后，女子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嘴唇半张，最终还是合上了。翌日，早餐桌前，女子放下手中的汤匙，抬头望着桌对面的男子，他依然低头喝着粥，女子只看见他头顶的旋，看得见起点，却不知它最终蜿蜒向何方。女子将前倾的身子靠向椅背，没有开口说话。
　　之后，时间似乎已经过了几个月。男子等在手术室外，护士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走了出来，其他人都围了上去。男子却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神幽幽地看着围着的人群。孩子低低的哭声传来，他的瞳孔微微波动了一下，随后掩下了眼帘。
　　画面的最后，男子静静地立在墓碑前，碑身上只简单地刻着名字及生卒年月，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男子的神情很平静，平静得让人看不出一丝的端倪。年过六旬，尚还健朗的老人走到他身旁，和他一起静静地站着。旁边，被小姨抱着的小小婴儿突然大声哭起来，周围仿佛只剩下了那不断持续的哭声。老人拍拍男子的肩膀，低声地说：“她走了，孩子还需要你。”
　　韩哲楠就在这时突然醒了过来，宿醉和缠绕着的梦让他不自觉得扶上额头，头疼得厉害，然而意识却很清醒。父亲与母亲之间到底横亘着什么，最后才导致那样的结局？
　　次日清早，当微风吹动窗帘，屋里透出丝丝光亮时，筱绿就已经醒了过来。拥着被子发了一会呆，筱绿起身走到窗前，氤氲的水汽笼罩着湖面，远看就像蒙上一层纱，颇有些朦胧的感觉。湖的另一边，黄色的光亮即将冲破地平线的束缚，开始它一天的旅程。看着这一切，筱绿突然弯起了嘴角。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手机铃声响起，筱绿看着屏幕上的名字，丝丝甜蜜从心底划过。
　　“筱筱，吵醒你了吗？”透过听筒，安正宇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丝刚起床的慵懒，听起来却格外好听。
　　筱绿仍沉浸在正宇似乎有别以往的声音中，也没有注意到他已经自动换了一个略显亲昵的称呼“筱筱”。这时，安正宇的声音再次响起，“筱筱……”
　　筱绿几乎下意识地答道：“嗯，我已经起床了。”
　　安正宇似乎轻轻地笑了，说：“筱筱，今天早点下班，把之后的时间都留给我吧。行不行？”
　　“啊……我想想，看情况再说吧。下班之前给你电话。”
　　“那好吧，反正今天我会一直等着你的。”安正宇有点小失望，然而依然很兴奋。
　　筱绿今天上班的时候一直有点心绪不灵，眼睛总是不自觉地瞟向时钟。当时针终于快走到5时，她想，她该拿起电话了。谁知，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正是安正宇。
　　安正宇似乎在开车，声音急切中带着一丝无奈，那一丝无奈恰好透过话筒传进了筱绿耳中，筱绿内心的激动一下消解了许多。
　　“筱筱，对不起，今晚可能陪不你了。我有一个长辈今天回来，我现在正赶着去接她。”
　　“哦，是这样啊。没关系，你去接人吧，咱们有空再见。”筱绿说道，话语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这件事有点突然，我也是直到刚才才知道。“安正宇解释道。
　　“真的没关系，我…我们还有时间。”
　　挂断电话，筱绿的心情放松下来，她原本对今天晚上的会面仍有一丝胆怯。或许往后拖一拖，我可以更好地做准备。
　　当筱绿来到亦泠家时，亦泠正在准备晚餐。餐桌上，亦泠一直望着筱绿的脸，然后却看不出一丝的不高兴。筱绿正沉浸在亦泠做的美味中，终于还是察觉到亦泠的目光。
　　“亦泠，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筱绿有点莫名其妙。
　　“我正要问你，你昨天不是说今天和正宇有约吗？怎么跑到我这儿来呢？”
　　“原来你奇怪这个啊，只不过他临时有事，所以我就过来了。”筱绿语气很轻松。
　　亦泠看着筱绿轻快的神色，也觉得应该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他家里有长辈今天回来，事先没有通知他，所以他今天必定没有时间。”筱绿一边吃着，一边说道。
　　“长辈？不是他……”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在喃喃自语。原来不是那个久未出现的人。
　　机场，安正宇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从贵宾通道走了出来。来人一身定制职业装，戴着同样定制的墨镜，神情清冷。安正宇立刻走到来人面前，恭敬地弯下腰，说：“宁姨。”
　　林静宁取下墨镜，看着眼前弯着腰的年轻男子，微微一笑，这一笑使其略带神秘的五官柔和不少，安正宇也觉得轻松了不少。
　　“正宇，哲楠不在国内吗？”林静宁轻轻地抛出一个问题，却让安正宇的心再次揪紧了。
　　“宁姨，他不知道您今天会回国，他这几天正好出国办事去了。”安正宇低着头答道，不敢看向林静宁。
　　“你就不要替他遮掩了，他是不是去查他父亲呢？”林静宁淡淡地开口，瞟了一眼安正宇。
　　安正宇正想着该如何回答，林静宁接着说：“我得到消息，有人最近在查韩昊明。除了他，谁会紧紧盯着韩昊明年轻时候的事？”
　　话已经挑明，安正宇也不再隐瞒。
　　“他去瑞士了，他说心里有疑惑，必须解开。”
　　林静宁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然而韩昊明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会让哲楠查到。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没有查到丝毫，他凭什么去查？”
　　安正宇轻轻地说：“好像韩爷爷去世时，对他说了什么。”
　　林静宁眼里闪过一丝什么，说：“就算如此，他也应该先知会我一声。”
　　“我想，哲楠应该是想查出结果后，再告诉您。”安正宇觉得风暴似乎渐渐过去了。
　　“好吧，那你让他马上回国，就说我回来了。但是不准告诉他，我知道他去瑞士的事。”林静宁戴上墨镜，径直向外走去。
　　安正宇拿出手机，说：“哲楠，你该回国了。宁姨回来了。”
　　“我知道了。你帮我好好陪陪宁姨。”韩哲楠的声音有一丝沙哑，带着浓厚的鼻音。
　　“你怎么呢，身体不舒服？”安正宇关切地问道。
　　“没事，只是有点感冒。我会尽快回来的。”
　　“你吃点药吧。其他的不用担心。”
　　秦可风端着水和药来到韩哲楠身旁，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药，但这只苦了你自己，何必呢？”
　　“有时候，痛苦能让人清醒，这对于我来说，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