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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慎始如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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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二十多天过去。到了放榜那日,高瑞成正在花园里倚着栏杆赏花,就见一名小厮飞奔过来,一脸喜色道:“贺喜孙少爷,孙少爷中了举人,老爷请您到前厅去会客呢。”
“好,你和舅公说我换件衣裳,马上就到。”
高瑞成回到院子。这时陆锤子也得知了消息,高兴地不行,看到高瑞成回来,笑说:“我正要去找你呢。真是天大的好事,快些过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好。”高瑞成也被他们的喜悦感染了。他进屋去收拾了一下,便去了前厅。前厅那里已经聚了一屋子的人,喜报也挂了起来。高瑞成一看,自己竟中了冀州乡试的解元,倒是有些出乎意外。
何焕廷今日特意没有去府衙,此刻一派欢喜地拉了高瑞成,笑道:“瑞成高中解元,可是给高家给舅公长了脸。少琦,快叫人摆上酒席,你请的戏班子可来呢?戏也赶紧摆上,今日要好好热闹热闹。”何家今日请了办席的厨子,菜什么都预备好了,就等喜讯一到便开席。
于是前厅连带庭院里摆上了好几张方桌,报录的差人被请上了首席,一道道的菜很快送到席上。戏班子也送了箱子物品到何府,就在庭院里用红布拦了,搭了个简易的戏台。过一会儿,戏子到了,何焕廷要高瑞成点戏,高瑞成谦让了几回,到后还是由何焕廷点了本冯京三元及第两娶宰相女的戏。
一时间觥筹交错、锣鼓震天,整本戏直唱到后半夜才散,高瑞成直等到送了最后一名客人回去才歇下。因为多亏何少琦帮着拦了许多酒,高瑞成今日也就沾了几口,现下头稍稍有些晕,还不算难受。
他扶着陆锤子,慢悠悠地往回走。刚走到院子门口,乌漆抹黑地就发现墙根底下有个黑影。高瑞成瞬间清醒了,让陆锤子抬高灯笼,瞧见是有人蹲在那,就扬声问道:“谁在那里?”
“是我……”
听见那声音,高瑞成微微皱起了眉头:“衡官?你找我有事?”
“能进去说吗?”就见那名少年慢慢地站起身子,果然是前些时日见过的戏子衡官。
高瑞成不知道他是怎么冒冒失失跑到这里的,心中有些不悦,让陆锤子开了院门,对衡官说道:“进来吧。”衡官垂了头,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进到屋里。
陆锤子将屋内油灯点上,顿时,黄色的光盈满了屋子。陆锤子瞥了衡官一眼,对高瑞成说:“小人去打点热水来。”随即退出了屋子。
高瑞成靠坐到椅子上,看着面前局促地少年,客气地说:“请坐吧,你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衡官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他捏紧了拳头,过了半晌忽然委屈地问:“瑞成少爷,您为什么没来看我?这些天我一直等着,班主也不许我们随便出来的,我每日都在戏园等着,可您一次也没来过。”
高瑞成揉了揉太阳穴,回道:“衡官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并不懂得听戏,衡官公子还是另寻别人吧。”
“你是把我当成那种人了吗?”衡官红了眼,“我知道公子瞧不起做我们这种营生的,可是我从来没跟别的什么少爷公子耍过。我是喜欢您,我一文钱也不图您的。”
高瑞成叹了口气:“将来我必会娶妻生子,你我之间是不可能的。”
“娶妻也没有关系啊。”衡官有些惊讶,随即红了脸,小声说,“那个,赵凤池,也是有妻妾的啊。旭官哥也有内眷的,那有什么关系。”
“可能我的性子比较古怪吧。”高瑞成笑了笑,“若我娶妻,便不会再同他人有所牵扯。即便我喜欢男子,我也会一心待那人,若他成亲,我是断不会再同他交好的。”
衡官愣住了。这个时代便是男子互相倾慕也少有不娶妻生子的,高瑞成这种想法才真真是异端。“瑞成少爷,你跟别的公子少爷真不一样,他们哪个不是恨不得妻妾成群啊!瑞成少爷,您才是个正人君子。”衡官心里很纠结,“我,我父亲以后肯定要我成亲的。”
“你能够明白我就好。这也晚了,你要不要回去?你过来的事戏班里知道吗?”高瑞成问。
“我,我和班主说,瑞成少爷留我伺候,就没同他们一块回去……”
如今已经过了三更,外出不便,高瑞成想一想,就对衡官说:“隔壁还有间卧房,你便在我这里凑合一晚吧,明日一早我送你回去。”
“那,衡官就打扰了。”衡官突然害羞了起来。
他们的谈话刚结束,陆锤子就从外面提着铜水壶进来了,时机掌握地非常之准。他往铜盆里倒了些热水,试了温度,才对高瑞成说:“少爷,可以洗脸。”之后看着衡官,说,“衡官公子,小人带你去隔壁歇息吧。”
衡官见高瑞成要洗漱,也不好再待在一旁,只得依依不舍地随着陆锤子去了隔壁。可怜他初次春心萌动,却碰上了高瑞成这么个不识风月的,也不是幸与不幸。
第二日,高瑞成一直将衡官送到何府门口,看他上了轿子才转身回去。他倒没怎么将这事放在心上,稍后便携了名帖去拜见冀州主管科考的崔学政。高瑞成如今已算是这学政的学生,按规矩是要来行门生之礼的。
崔学政见自己新取的解元来拜见,又是如此少年,也十分高兴,把高瑞成好一阵的夸赞。到晌午了,又命人整了酒席,把高瑞成留下来吃饭。吃过饭,崔学政家又来了些客,高瑞成陪着闲谈了一会儿,到傍晚才回去何府。
刚一回去何少琦就寻来了,见面便笑着打趣高瑞成:“瑞成,我可是听说了,昨晚上你将那衡官留了下来。这一日两登科,端的双喜临门啊!”
想何少琦年纪也不多大,怎么就这样猥琐呢?高瑞成无奈道:“我同衡官只是闲谈,因为忘了时辰,就让他在隔壁歇息了一晚,倒让表叔失望了。”高瑞成并未说是衡官自己找来的。
何少琦听后一脸诧异:“唬我吧!放着那般良辰美景就干坐着叙闲话?你可要这么柳下惠了!”
高瑞成笑着摇摇头,转了话题:“表叔,侄子出来久了,准备再过几日就回去,也好准备来年春试。我想着,吃了表叔和凤池世叔几顿酒,走前也该还个席。表叔看着这酒席该如何办呢?”
“还什么啊,你可是客,好不容易来一回,请你吃个酒还不是该的。”何少琦虽是纨绔子弟,但人性子倒真是不差,也十分豪爽,惯常请人的。只是高瑞成坚持要回礼,何少琦想了想,就对他说:“好吧,这时节菊花开得正好,咱们就去金家园子办,又能赏花,又便宜。前阵子人家孝敬了老爹不少的河鲜,我爹也不耐烦吃那些,你都用上。再买几斤花雕,配上十几盘子果碟,也就差不多了。”
“就按表叔说的办。”
过了两三日,天气正好,何少琦帮着高瑞成雇了办席的厨子,门下将河鲜和新买的螃蟹挑去金家花园,就在那里宴请相熟的赵凤池等人,还有同榜的三五名举人。花园内四面开满了菊花,景色非常好,几人就先坐着饮茶闲谈。高瑞成不喜欢听大戏,专请了几个小戏子来唱些精彩的戏曲选段,和时下流行的小调,锣鼓什么的一概不用,单用琴箫伴奏。诸位客人见如此安排,都称说雅致。
换了几人,一会儿衡官到前面独唱了一首《水龙吟》,众人听着这唱词顶新鲜,竟是从未听过的,忙问起这词从何而来,何少琦就笑道:“这可是瑞成特意作得的。”又把高瑞成同衡官那点事说了一通。众人止不住地大笑,称赞高瑞成少年风流,根本没影的事却说的那样绘声绘色,弄得高瑞成十分无奈。
又听了阵子,仆人撤下茶水糕点,捧上饭菜。等酒菜齐了,高瑞成谦让了一会儿,请何少琦坐了主位。他又让厨房再上些饭菜摆在后面,让小厮和戏子们也吃点东西。酒桌上又行了几回酒令,一顿饭直到到黄昏时候才慢慢散了。
等人都走后,高瑞成坐在园子里,等着陆锤子去同厨子和戏班班主结算银钱,看园子的,何家的小厮,也都要给些赏银。等晚上回了住所,高瑞成累了一天,早早洗漱过上床躺下,陆锤子还在灯下算着这日办席的花费。
“茶叶是表少爷带的,鱼虾是现成的,不过两大篓螃蟹,还有花雕酒,鸡鸭,果碟,素菜,也花了三十多两银子。请戏班子花了二十五两,园子租用花了三两,几个小厮一人一两,一顿饭花了七十多两银子。”陆锤子一边念叨着,一面把花费一笔一笔记在他自个订的简易账本上,之前坐船啊,在外面吃饭,他也都有记下。
高瑞成忍不住笑了:“回去阿爸阿妈又不会对账,费心记那做什么,带的钱还是绰绰有余的嘛。”
“钱是够用,那也得弄清楚都花去哪里了,不能花的不明不白的。”陆锤子认真地很,头也没抬,高瑞成觉得他要放到现代会是名有前途的好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