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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与亚瑟的对话(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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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沉默地坐到东直门车站。亚瑟似乎放弃了与伊万闲话家常,小香始终一言不发地绷着脸,连伊万都觉得他们俩来接机是个错误的决定,明知会不合却还是要来,简直就是傻瓜。
      但他也绝不是那种善解人意的人,不会也不知道如何圆这样的僵局——莫如说,既然主动提起了英法联军和香港殖民这两件事的伊万,从一开始就不在乎亚瑟与小香的态度。
      你只是顺着自己的性子把局面变冷。——王耀曾经在某次被迫结束的国际会议散场后这样概括他的言行。伊万觉得那时王耀的叹息有些莫名,不知道重点在于哪个部分。
      他一个人提着行李,孤零零地站在人流边。亚瑟走到香港身边,凑近了对他说话,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伊万不知道接下去这两个人准备怎么办,就算要他一个人找到小耀家也是可以的,至于进不进得了门就不好说了。想到这一点,伊万·布拉金斯基同志才稍微对自己先前的言行感到懊悔。
      小耀明天中午才回来呐……
      即使这样伊万还是察觉不到自己有什么需要反省的地方。也许是最强缓和剂不在场的关系,他对亚瑟的恶感表现到了令香港难以缄默的程度。不过人的根性里还有一条叫恶意试探,伊万不知道他只是单方面地闹别扭(哎呀,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by伊万)还是想要作弄亚瑟或者香港,在想清楚目的和对策之前已经展开了行动。
      “这种个性真让人头疼啊!身为一个国家你怎么能…………”
      “唉?也就是说小耀讨厌这种性格?”
      “啊,这该怎么说呢……那句话怎么说的,唔……如果可以只是单纯地讨厌就好了,这样吧。”
      只要不是讨厌就好了嘛☆
      正当他这么想,四下张望合适的出口,亚瑟走过来,波澜不兴地说:“圆明园的话似乎太远了,当然你也可以当作是我出于自尊的考虑,所以还是不去了。你明天还要去火车站吧。接下来我只想去一个地方,在耀回来之前有些话我想对你说。没有异议的话就跟我们走吧。”
      伊万微微歪过头,银色的发梢蹭在颇有年头的围巾上。他认真地考虑了几秒,忽略了不远处的香港飘向这边的视线,笑嘻嘻地说出结论:
      “好啊☆反正这北京,我比你更熟悉。”
      “是呢,伊万同志。”
      出乎意料地,亚瑟的唇边勾起如释重负的笑容——如果他没有解读错的话。伊万下意识地在心里把这个人的难解指数又加了一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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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经过两次换乘,稍微绕了点路到达雍和宫站。走上地面的时候北京的空气一下子灌进他的肺,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久违了”也好“还是老样子啊”也好,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只要记住这是小耀所在的城市、是另一个他的心脏,就足够了。至于撒落在这座历史名城的、他们的记忆,总有一天也会烟消云散吧。
      香港有点受不了得打了个哆嗦,伊万看着亚瑟走过去,在风口帮他整理衣领,还把围巾绕得更加严实一些,伤感地想起了他和王耀曾经互相信任的岁月。今天才发现,沉默寡言的香港难得笑起来的样子,和王耀有点像,都有种羞于将心里的感情完全表露出来的味道。毕竟是有血缘的人吗。
      不过小耀的这种表情比较少见,他的笑总是让人看不透。
      伊万无言地跟着他们俩,越走线香的气味越重,路边的小店渐渐密集起来。记得雍和宫是藏传佛教寺庙,来观光和诚心敬佛的人络绎不绝。但也正因为是这样,伊万猜不出亚瑟想做什么。这和他们<祂们>的宗教信仰有什么关系吗?
      时值冬日,大批的组团观光客似乎还没有到,一路上可以看到三两结伴的人买香问价。伊万直直地走向入口,却被亚瑟叫住了。
      “啊、不是那边!”他站在路边向他招手,寒冷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诶,不是这边吗?”看来是误解了呢。
      伊万跟随他们一起穿过还没热闹起来的小路,走进两侧开满了奇妙的商店的街道——因为不是那么窄,所以不能称为胡同呢,而且入口上的牌子写了嘛,国子监街。
      越往里走越冷清,线香的味道也越来越稀薄,终于只剩下空气本来的味道。升起来的太阳开始悠哉地烘烤地面,阳光落在身上会感到令人喜悦的暖意,可是风一旦呼啸而过,这股细微的喜悦也就随着热量一起被夺走了。
      也许小耀就是那太阳,而自己就是这寒风吧。

      看起来终于到达目的地了,眼前是祭祀小耀家的先贤孔子的地方。穿过大门,伊万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好。虽然它就在北京,大脑却无法确定自己有没有来过。也不是那么久以前的休克疗法之后,许多过去的时光都变得模糊不清,若有若无。
      说起来,幸好用笔记录下来了。
      伊万漫无目的地在院子里兜兜转转,阳光斜斜地穿过常绿树的叶片之间,金子似的落在地上、石碑上,落进他望不清前路的双眼。
      亚瑟和香港在冷清的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什么,带着伦敦口音的只言片语传过来,混合了干燥的阳光,透出闲散的气息。总觉得哪里不对,也许是他的反应太出乎意料了,让伊万觉得再那样挑逗下去也只是无趣的徒劳。相比之下,他倒是更好奇这个人想对他说什么,如果是刚才的反击,再用事实一个个驳倒似乎也不错。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被你说服的。
      三个人的距离时远时近,看起来根本不像同行的观光者。祭祀先贤的院落只有工作人员和疑似摄影爱好者进出。穿过通往国子监的门时与一个十数人的小团擦肩而过,可能是行程定得太早,多少还带着倦意。对比走在前头的两个人,精神可是好得不得了呢。尽管在孔庙的时候只是远远地望了香港几眼,伊万还是能发现他的神情自从进了这里就好像活了起来。
      明明不是很会察言观色的人。
      进了国子监之后亚瑟似乎是有目的地领着他们径直往某个地方去。伊万知道这里曾经是小耀家对通过国家考试的人进行高等教育的地方,除此以外就没有特别的认知。那个人带他来这里想做什么呢?
      机械地跟随他们的脚步,来到一个四面环水的建筑物前,看起来是石头砌成的灰白色的四座小桥,上面雕琢的花纹早已模糊不清。说是水,这个时节已经结了冰,站在桥上往下看可以分辨出冰面和水面的交界处。应该不是河,准确地说是一个环形的水池,中间类似于岛的部分是正方形的,然而伫立在中心的建筑又是圆形的,门楣的匾上题有“辟雍”两个字。
      走在前面的亚瑟和香港在殿堂(可以这么叫吗?)门口停了下来,很幸运地工作人员似乎不在。亚瑟转身看他。碧色的眼眸终于闪现出他熟悉的某种意味。
      “就在这儿吧。”他平淡地说,又转头对香港吩咐了几句,抬脚走进那美丽的建筑物。伊万经过门槛的时候香港对他伸出了手,不解其意的他含糊地嗯了一声,面瘫少年只说了一个词,行李。
      伊万两手空空地——谁知道他的水管和向日葵藏在哪里——走进辟雍。亚瑟站在古代皇帝御座的右侧,出神地仰望壮美的穹顶。
      “诶嘿,你想在这儿谈什么?”好像是被孔庙和国子监过于清静的气氛压迫得有些焦躁了,伊万决定先发制人。
      “耀君对你说过我们的事吧?”
      “……?「我们」是指那个意思吗?”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场,伊万迷惑地看着他,顺手松了松围巾。
      “啊,就是那个意思。关于「我们」的根源和多重人格假设理论。”亚瑟的脸上带着被眼前的艺术品折服的赞叹之意,坦然地直视高大的斯拉夫人,“尽管有点多余,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被耀称为「柯克兰卿」的那个亚瑟。我很希望能和对等的那个你谈话。”
      “我觉得没有必要呢☆~~即使是上一层次的人格,你也已经失去更加庞大的「英国」作为支撑,最多也只是活得足够久的人类而已。”
      柯克兰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况且即便是这一个你,也不可能仅凭言语掩盖那段历史。”
      “——以及,即使是柯克兰卿,也仍然是你讨厌的对象。我没说错吧?”
      “你很清楚我对你的看法嘛。”
      “一目了然。”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被伊万讨厌这件事,“我只是想说,你的这种感情好像用错方向了,伊万·布拉金斯基。
      诚然,我们过去作为两个国家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颂的友好交往,但是如今的我已经不具有和你对等的位格——正如你刚才说的那样。「英国」也正在与「美国」融合,虽然没有人知道究竟还要过多久,可是很快你就不用在国际会议上看到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了——他的某些坏毛病连我都不能容忍。”说到这儿,柯克兰卿无奈地笑了,显然是想到了远在几千公里外的某个KY过去的种种愚蠢行径。
      “关于你这股别扭的厌恶为什么会指向我,我知道理由。但是结合刚才你的某些言语,我觉得也许有必要作出澄清,并且提醒你一些事。”
      “好哇。那你说说看你想澄清什么呢~~~?”
      “我并没有利用耀对我的同情,莫如说他并没有同情我。”亚瑟·柯克兰一边向他那儿走近,一边郑重、认真地主张自己的想法,“还有一点,他没有原谅我。”
      伊万盯着比他矮半个头的西欧人,感到自己理所当然的想法受到正面挑战。他冷冷一笑,没有出言打断他的意思。
      我倒要看看,你能为自己辩白到什么地步。
      两人眼中映出彼此的面容。伊万一点都不介意这险恶的气氛,和他眼中那个冷峻、阴暗的自己。
      反正这里是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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