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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何必单恋一棵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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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何必单恋一棵树
苏北默和杨淮安手牵手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周围的景致被忽略成模糊的背景。
小旅馆的门打开以后杨淮安举起她的手放至胸口,闻着她冰冷的耳郭:“小北,你有没有想我?”
苏北默忽然就想起来遥霖最后那句“苏北默,你有没有想我?”,心底一阵发慌。
其实苏北默和杨淮安真正走到一起还是大三下学期的事。
那时,苏北默第一次恋爱刚刚宣告破产,整天愁容满面,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几个半夜,凤静微都被她凄厉的哀嚎声惊醒然后就毫无睡意,抱着她一遍又一遍的说“原以为你真的是不在乎,黎泽追了你三个月跟孙子似的伺候着你,才让你勉为其难接受了。原以为他以后肯定会好好珍惜,没想到王八羔子,狗娘养的……”凤静微名字是淑女的不能再淑女了,但是一骂起脏话来就跟没有阀门的自来水龙头似的哗啦啦说上三天三夜也不嫌累。为了自己的耳膜健康着想,苏北默毅然打断她的安慰。
“谁说我在乎他,我是想为什么是他甩我,那是我初恋哪,我不能一伸脚就栽在一条小阴沟里,这以后还让我怎么谈恋爱啊?”说完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凤静微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原以为你是真的很喜欢他,是因为他离开你才这么伤心。原以为你是受害者,没想到黎泽才是真正的可怜人。原以为……”苏北默实在受不了大美女凤静微的口头禅“原以为”,给她纠正过无数次,无奈人家觉得这样才叫个性硬是不改过来,让苏北默很是抓狂了一段时间。平时也没见她这么频繁的用“原以为”来造句,看来今天是特意针对某人的“夜半惊魂”。
苏北默赶紧收敛了哭声,乖乖爬进被窝,捂上被子之前向某人来了一个隔空传吻:“亲爱的,我困了,你也赶紧睡吧。”
凤静微抬手把吻堵了回去,冷哼道:“小样,还治不了你,明天再哭我就把‘毒嘴杨大花’和‘喇叭林小妖’都叫起来,你就等着上咱学校贴吧的‘年度失恋人物排行榜’的首位吧。”
苏北默缩着脑袋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吓得在被窝里哆嗦了一下,冒出了一身冷汗。
凤静微满意地点点头,像拍小狗狗一样拍拍她的额头:“旺财真乖。”
真是交友不慎啊,苏北默最后想。
果然凤静微的话还是没有兑现,因为第二天“杨大花”就苏北默的“失恋后遗症事件”展开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批斗大会。
“你知道你那叫啥不?”苏北默很乖顺地点点头,表示不知者无罪。
“在俺们那,你这种行为就叫犯贱。”犯贱不是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吗?怎么变成山东的方言了?
苏北默颤巍巍的举起了小手:“那个,杨槐大人,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杨大花明显被那一声“大人”取悦到了,神气十足的点点头,允许发问。
“犯贱,不是普通话么?”知道这么说杨大花肯定会气急败坏,苏北默还是被她恶狠狠地白了一眼。
“俺翻译过来的,怕你知不道。”外加一个鄙视的眼神。知不道就是不知道的意思,苏北默也是被杨大花鄙视了一顿才知道的。
苏北默觉得很委屈,想抗议说“其实我也是半个北方人”,但是考虑到“言语上的侮辱”只是暂时的精神折磨,错过了晚饭时间就意味着“空城计”要在未来十二个小时内轮番上演,只好让她继续批斗。
刚好林小妖破门而入,劈头盖脸就来了一句:“听说,北北的‘失恋综合征’又严重了,半夜爬起来唱情歌还被对面楼的男生宿舍听到了。”
“污蔑,绝对是污蔑,当事人拒绝承认。”苏北默站起来大声抗议。
“反对无效,驳回上诉。”凤静微浓眉一挑,樱桃小嘴开合之间就宣判苏北默有罪。
“最起码,我没有唱歌。”不死心的又一次反抗。
“原来是真的啊,你真的半夜爬起来。”林小妖就是这一点烦人,喜欢断章取义。当初要不是她问苏北默到底想不想谈恋爱,苏北默承认哪个少女不怀春,也不会被她理解成愿意跟黎泽交往,更不会导致现在这种状况。
“那我也没有唱情歌啊?”苏北默不服气,争取绝地反击。
“这个不是顺理成章的吗?失恋的人独自唱着绝望的情歌,望着幽然的月色泪如雨下。”林小妖还有一个毛病就是想象力超级丰富。
“那对面那帮崽子听见是咋回事儿?”杨大花这人就容易被忽悠。
“我猜的呀,离得这么近当然听得见了。”苏北默顿时有一种想要掐死她的冲动。无意中看见凤静微传递过来的“我懂你那种感觉”的眼神。
懂你奶奶的,苏北默腹诽,要不是你泄密我能如此凄惨吗?
“你今天一路上遇见谁了?跟他们有没有说话?”苏北默近乎绝望的问道。
“没有谁呀。”苏北默松了一口气。“就是看见黎泽了,顺便聊了几句。”苏北默觉得,她可以超度了。
杨大花本名杨槐,长得也比其他三个人魁梧,大家嫌弃她名字里都是树,不符合女生柔弱的形象,就给她起了一个带花的外号,而且通常说话又直又毒,所以被冠上“毒嘴杨大花”的称号。而林小妖原名林晓瑶,真是人如其名,八卦,妖艳,各种造谣。而凤静微是整个建筑系的系花,以外表的冷漠和高傲在南建颇有名气。苏北默,淡漠的性格,与世无争的脾气,就很不幸的成为了社长。各种忍气吞声,各种忍辱负重。
所以在失恋这件事情上大家的意见惊人的一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棵树。虽然这棵树是南建的院草级大树。
大家都明白苏北默真正喜欢的人在遥远的哈尔滨,也都明白黎泽不过是苏北默人生的一个转折点,过去了必然也就过去了。但是,谁不是在伤害后学会成长呢,爱情是一场华丽的盛宴而不是一场独角戏。学会爱一个人之前,也必然会伤害到其他人,就好像这个世界永远也没有平等的交易一样。所有的青春不都是在轰轰烈烈中如火如荼的开放的吗,守着一颗永远也不会回头的心还不如打马归去,猎艳花丛。正如凤静微所说,人生何其短暂,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所以,关于黎泽的浪漫追爱不过就是凤静微精心策划的童话故事,只是身为主角的苏北默显然不知道。大家积极撮合两人,甚至后来黎泽也真的喜欢上了苏北默,但是最终还是受不了她不温不火连牵个手都要先打报告还不一定能批准的态度,再加上青春期的男生原本就是冲动的荷尔蒙战胜了理智,选择分手也是恰当不过。只是当事人苏北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是自己不够好,还是他不够爱。
后来苏北默把这件事向杨淮安哭诉的时候终于等来了这一辈子最想听见的一句话:“小北,我们在一起吧?那样就不会有人让你伤心难过了,因为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与黎泽在广场中央拉出巨幅海报印上“苏北默,我爱你,你敢不敢答应?”的霸气宣言相比;与黎泽在礼堂里利用私人职权请来原创乐队深情献唱的表白相比;与黎泽一日一张便条“追你的第x天。我的心像是下过雨的屋檐,想和你一起牵手躲在下面”之类文艺范相比,既不够浪漫又不够真诚和细致。但是苏北默很没骨气地哭得一塌糊涂,在电话这边猛点头,意识到对方听不见,又连忙补上好几句“我愿意,我愿意”,搞的全宿舍的人都以为杨淮安向她求婚了。在了解真相后,凤静微第一个站出来拒绝承认有这么一个丢人的好朋友。
看来,不是自己想要的再浪漫美好的剧情也不过是走马观花。毕竟,比起当初在广场落荒而逃,在礼堂局促不安,在看到便条就会想起周杰伦的吐字不清。这次,她是真的,从心底涌上一股甜蜜的喜悦。
杨淮安应该很早就喜欢苏北默的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除去三年之前的不愉快,他们似乎一直都停留在恋人未满的状态。关于三年前的那个约定,他们都没有提起,就像一段被尘封的往事,苏北默不会刻意的向他要一个解释,而他也不会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我说想,你应该会很高兴,但是我不想骗你。那么,你呢?”苏北默从杨淮安的怀里抬起头来,看见他的眼睛里有类似于受伤的神色。
“我当然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重新把苏北默圈在怀里,他埋下头低喃。
苏北默没有说话。
“小北,你这是在怪我没有提前通知你吗?我以为我来了你会很开心。”杨淮安不满苏北默的沉默。
“杨淮安,既然三年都没见面了,我当然不抱什么希望了。我为什么要开心呢,就因为你终于想起我来,我就要感激涕零吗?”没见过这么尖锐刻薄,咄咄逼人的苏北默,杨淮安顿时一阵心烦意乱。
他紧了紧怀里的人,好像她会随时转身走开。“你不需要感激涕零,是我要欣喜如狂才对。我不是没有想你,我只是要准备很多事,忽略了你,对不起,小北,我错了。”苏北默的眼眶很不争气地又红了,泪水滴在杨淮安的肩上,声音哽咽:“你这个坏蛋,三个月都没有给我打电话,我以为你早把我忘了,现在突然跑过来。我讨厌死你了。”杨淮安听着她的哭声,心疼地哄着:“小北乖,不哭了,你说怎么惩罚我都行。嗯?”
苏北默把鼻涕蹭在他的衣服上,扬起小脸:“我偏要哭,每次别人受委屈难过的时候都有男朋友在身边陪着她,她们都是一次性哭得够了才歇的。”
杨淮安无奈地拍拍她的背:“原来我们小北是怨我呢?好吧,想哭就哭,但是不要哭坏了身子,嗯?”苏北默继续埋头痛哭。
过了好一会儿见苏北默没有收势的打算,杨淮安好心询问道:“要不,你留下?我可以让你哭一晚上。”
苏北默跳开大骂他“无耻下流”。
其实苏北默心里是高兴的,杨淮安虽然履行这个“南京之约”晚了三年之久,但总比不兑现诺言的好。
苏北默回到苏岭的第二天七大姑八大姨纷纷登门拜访,更夸张的是苏奶奶一把鼻涕一把泪攥着她的手反复念叨“终于回来了,小北终于回来了,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小北一面死……”意识到后面不好的话,苏北默一把掐断。“奶奶,不难过了啊,我这不是回来了么?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一边安慰着,苏北默从行李箱里拿出在南京买的绣花小足棉鞋,那是凤静微陪她一起去定做的。
苏奶奶顿时停止了涕泗横流,攥着苏北默的手也转移到那双小巧精致的绣花棉鞋上:“小北,我都这把年纪了,这种花里胡哨的鞋能穿么?”苏北默肯定地点点头并且扬言南京城里的如她一般的奶奶们都穿这个。
然后又拿出给苏老爹买的毛线套头帽,苏老爹最宠这个孙女,乐呵呵接过还要塞给她一把花生糖。
最后是给苏家小猴子们派发礼品的环节,苏北默拍着手把他们召集起来:“来来来,排排队啊,从小到大啊,都站好了。”
最小的苏南南站在前面,扭动着肥大的屁股嚷着“我最小,让我排最前面。”比他只大一岁的苏东晴挡在前面:“女士优先,臭小子靠边儿去。”苏南南的小嘴瘪了瘪,像是要哭出来。
苏北默看着这情形赶紧采取了行动,拉过苏南南放在大腿上,也顾不得他脸上的口水蹭在自己的身上,温言劝导:“南南,不是要当男子汉大丈夫么?我们就让东晴女士先拿好不好?”他刚想摇头苏北默赶紧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给你留着最好的东西”,苏南南立马乖巧地一句话都不说了。
苏东晴拿了一条花裙子,苏耀西的是电子词典。
苏莫林看着礼物都发光了苏北默都没有叫到他,心里的不平衡更加严重。
苏北默神秘地去房间里拿出晚上藏好的围巾,是自己第一次织,拆了织,织了拆,折磨了她好几个月,这就算了,还要忍受宿舍里那帮妞的“人声攻击”,简直是身心俱损。
“当当当,苏老板,念在你这十九年来无条件提供我衣食住行以及各种温暖如三月春风的照顾,我亲手,真的是亲手哦,织了一条情意绵绵的围巾送给你,以表达我内心深处涛涛如江水奔流不尽的感激之情。”苏北默像献哈达一样双手捧起围巾至苏莫林的胸口,苏莫林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苏北默看着他,苏莫林不自然低下头,脖子上就围上了自己女儿亲手织的温暖围巾,心里溢满喜悦。
面对苏北默期待的眼神,苏莫林假装咳嗽了一下:“咳,这围巾料子不错。”一家人顿时笑了起来,就连苏南南也指着他说:“哈哈哈,苏伯伯害羞了。”
遥霖坐在对面的长椅上,回想起很多年以前也有这样一个别扭的老头有过类似的表情。
杨淮安一家赶过来的时候,苏北默整理好了苏莫林的围巾,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苏老板,作为奖励您是不是给我上一盘回锅肉呢?我可惦记了半年了。”
走到门口的杨淮安接道:“最好多加点洋葱和土豆片,土豆片越薄越好。”说完看着苏北默,那眼神仿佛在问“我说的对不对啊?”
苏北默死死咬着嘴唇没让自己发出声响。杨淮安不仅说的正中她的下怀,而且几乎是一字不差的说出她心中所想。本来这可以当作两人最默契的地方,可恨的是杨淮安偏偏带着一副看透苏北默的表情,让她没有办法不恨。对,她是说过“你填到哪儿都跟我无关”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气氛这时候变了,杨淮安刻意忽略掉自己心目中的自责和内疚,依然温和笑着:“小北有给我带礼物回来么?”
“我又不知道你今年回来。”苏北默没心没肺的一句话让杨淮安一阵失落。
微微苦笑,杨淮安望进苏北默躲躲闪闪的眼睛里:“可是,小北,我有礼物给你。”
苏北默错愕了一下手腕上便传来一阵温热,随之一只通体碧绿的镯子像是流动的翠色丝带缠绕在她的皓腕之上。绿与白相映,色泽流转,熠熠生辉。苏北默打从心底里喜欢这个礼物,碍于两人现在冷战阶段,只好忍痛割爱:“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要,你拿回去吧。”杨淮安早看清她脸上的眷恋,摇手推辞。苏北默满意地嘟嘴,貌似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一个镯子就想打发我,我就那么好哄啊?”苏北默喃喃低语,心里对杨淮安三年不闻不问的闷气已经消了一大半。
可是刚刚升起来的喜悦就在杨淮安的下一句话里消失地无影无踪。
“苏伯伯,苏伯母,我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来向你们辞行。小北,在家好好听话,知道吗?”苏北默摸着镯子沾沾自喜的表情一下子僵硬掉。
“你,要去哪里?”苏北默固执问道。苏家二老担心地看着她,生怕她又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杨淮安欲言又止,神情莫辩,内心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小北,我当然是回哈尔滨。”
听到这句话的苏北默像泄了气的皮球,“哦”了一声就没有下文。直到杨淮安叹息离去,她也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
站在门口她看了遥霖好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先生贵姓?”在旁边喝水的西装帅锅一口水呛在嗓子眼里,转过头要吐的时候收到他大哥警告的眼神,硬是把水都咽了下去。注意到一系列动作的苏北默这下乐了。
“敝姓遥,单字霖,‘久旱逢甘霖’的霖。”那位刚刚喝完水的人眼看又要喷了,遥霖看过去,他连忙放下手中的杯子,正襟危坐。
苏北默想逗逗那小帅哥继续问道:“先生贵庚呀?”说完她看见某人剧烈咳嗽起来,小脸憋得通红。
那边遥霖仿佛故意整他,又丢过来一句:“弱冠之年,二十将五,月余足。”
这下,不仅小帅哥,连苏北默也一起喷了。连带着杨淮安带来的那一股子闷气也烟消云散了。
最后在苏家二老的劝说下苏北默还是去找了杨淮安,他当时在浴室洗澡,杨伯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杨伯母对着苏北默问长问短,仿佛自家女儿一般亲昵。
杨伯母偷偷看了一眼浴室,俯身在苏北默耳边说道:“小北,这几天老是有个女的找杨淮安,我一听那个声音就知道不如你乖巧懂事,你要努努力好好抓住淮安,别让她被别的小女孩拐跑了。”
这时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杨伯母刚要接,浴室的门打开了,杨淮安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伸手拿过去,看都没看苏北默一眼。
“嗯,小湾,是我。怎么了……准备明天走……”苏北默听着他的语气出奇的温柔。
“傻瓜,怎么会呢,不出意外的话,后天下午就到了。是吗?……那边还在下雪?……”苏北默觉得已经没有再问的必要了。
那个杨淮安急着回去团聚的人叫顾湾湾,也是杨淮安的初恋。
所以后来苏北默的初恋宣告失败后,那句“何必单恋一棵树”成了她的格言。谁还没个初恋什么的,大家都没有了才叫公平。苏北默在和杨淮安正式交往后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