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生何处不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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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人生何处不相逢
初秋的景致本来应该是萧瑟冷清，偏低纬度的南京却还在一片后知后觉的闷热中。杨淮安从坐车还需要三十几个小时的北方城市赶来这里的时候，苏北默正和凤静微一人拿着一堆资料匆匆赶往家教地点。两人上了大四以来为了就业问题深有感触，利用周末和一切空闲时间发誓要找一份兼职。刚好在城郊的梓树园住宅区一带有几个需要英语家教的，苏北默和凤静微便每天花两个小时倒三趟公交车赶往前去。刚开始她们都没有意识到梓树园是什么样的住宅区，无非与她们常见的大同小异。那天刚下车，苏北默和静微就被眼前一派西欧格调的高档住宅区惊呆了，当时就起了落荒而逃的念头。还是苏北默冷静下来拖着静微慢慢踱到保安处登记了信息，走进了电梯。其实苏北默很紧张，但是她很需要这份工作。她们应聘的是不同的两家，苏北默的在五楼，凤静微的是四楼。她们分开时都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
苏北默深吸一口气，手还是有点哆嗦的按响了门铃。大约几秒钟之后门就打开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探出头来，修剪齐整的刘海泛出浓黑的光泽。
“你找谁？”她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是来应聘家教的，我叫苏北默。”她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又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好意思，苏姐姐，我家今天有些事，你能不能改天再来。”被那一声有些亲密的“姐姐”叫晕了，苏北默点点头准备转身离开。这时门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林子，没关系，让小默进来。”
苏北默没想到，就这样又和遥霖见面了。
三年前，苏北默刚上大一，头一次出远门，在外折磨了大半个学期终于熬到寒假回家，一路舟车劳顿回到北里。到达淮信已是下午，估摸着到苏岭的时候已近黄昏。车子在大岔口处就停了下来，苏北默拖着笨重的行李箱退到路旁，大约在前面五十米的方停着几辆黑色轿车。她起初并没有太过在意，等靠近了看时才警觉是路虎和莲花，这种穷乡僻壤出现这样的车子的确不大对劲儿。
正当她疑惑的空当儿，车门打开，一个身穿蓝色手工衬衫的人下了车来，后面立马就有三五个差不多穿着一样的人陆陆续续跟过来。而且，四周无人，苏北默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们同时走来。
“遥总，兄弟们对不住了，多有得罪还望海涵，遥大老爷的话我们也不敢不听，一切都是奉命行事，请您跟我们回去吧。”虽然话里极尽客套，可是怎么听也不像善类。
就在苏北默犹豫要不要打电话报警时，在前面的男人说话了：“遥远方的狗咬人之前都喜欢叫几声吗？留着你们的力气开车滚回去向他讨罚吧。”真是霸气又个性十足的话，苏北默在心里暗暗喝彩。
眼看着那帮人冲上去，苏北默急中生智掏出给苏南南买的玩具小汽车按下按钮，立时传来“呜哇呜哇”的警铃。
那帮刚要冲上去的人脸色惨变，不甘心的看了一眼蓝衣男子，咬牙上了汽车急驰而去，只留一辆莲花。就在他们走后，另外一辆路虎擦着他们的车反向而来，车门打开一名着笔挺西装的大帅哥急急走来。
“大哥，没事吧？那帮龟孙子怎么走了？”被叫大哥的另外一只大帅哥摇摇头，转身看向苏北默：“你知道，苏岭怎么走吗？”
一向没有花痴倾向的苏北默心脏颤了一下，只因为那声音太好听了，磁性十足，如春风含面，与刚才的阴冷凶狠相去甚远。要是，阿静看见这两个极品帅哥一定甩开嗓子叫得人尽皆知了。
“这里就是苏岭的入口了。”苏北默回答的时候旁边的西装男用询问的眼光扫向他的大哥“这小姑娘谁呀？”不过他的大哥显然无视他无声的询问，直接低下了头。看来这人的分量在他大哥心里不怎么高啊。
蓝衣男子显然没想到这里就是苏岭的地界，垂着头静默了一会儿，再转身和身后的人说了几句什么。这时苏北默才注意到，他的衬衫被什么东西划下一道口子，里面隐隐约约看见殷红的血色。只是被简单包扎，所以血液凝固住了。
“那刚刚谢谢了。”他说完转身便上了车，所有的人一溜烟全走了。苏北默一个人还是拖着重重的行李，行走在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大路上。
冬天黑得早，到家门口时正赶上狂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那道熟悉的大门在眼前被无限放大，苏北默拍拍门板，对着里面满室的温暖叫道：
“请问，这是苏老板的客栈吗？”她努力憋住笑，佯装正经。
很显然里面的人没打算吃这一套，甩给她一句话。
“是呀，只是店小利薄，如今冬日风雪已盛，本客栈早已暂停营业了。恕小店招呼不到，请客官别处寻地吧。”苏老头长进不少，半年没见和苏北默对阵游刃有余了。
“苏老板，我可是您店里的长期住户呀，我这一日未曾进过一粒米饭，一滴热水，再加上现在风雪交加，好不容易寻到一个住处，您可千万不能撵了我去呀。”她知道这样一说，母亲定然心软，果然没一会儿，门就被打开。
“苏老板，半年没有谋面，您的客栈是不是生意越发冷淡了，今天就让我这个老客户给您添添喜气吧。快去备上上好的酒菜，我要和您痛饮一场。”把行李靠在墙边，摘掉帽子和手套，苏北默转身蹲在长条板凳上。
“上好的酒菜没有，吃剩的打卤面还剩一碗。我苏老板有你这位倒贴钱的顾客也真是倒了八百辈子的霉了，一分钱没捞着不说，平白无故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我这当什么。”苏老头子果然是在埋怨她填志愿的事。
“我把这当成唯一的港湾呀啊，而且这里有苏老板的独门酿酒秘方和苏老板娘的独创菜谱，我也舍不得走啊。”苏北默露出讨好的样子来。
“你也真是的，当初走的时候一声不吭，吓死我们了，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们怎么放心呢？填省内的有什么不好，你偏要填那么远的地方。”母亲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苏北默立马扬起可怜巴巴的眼神。
“我就是怕你们不同意才先斩后奏的，后来不是都招了吗？”不敢再跟他们据理力争，苏北默只好暂时服软，等到时机成熟再好好劝劝他们。
“算了，你刚回来，肯定饿坏了，我去把面热热。”母亲一走就留下父亲大人跟她大眼瞪小眼。
“苏老板，我错了，我认错还不行，你刚刚也没有开门让我进来，害得我站在门外落了一身的雪。您就消消气，我给您带来了南方的好茶叶，您就原谅我一回，行不？”苏老板最爱饮茶，苏北默知道对症下药，一般都会见效。
“我才不稀罕你的什么好茶，上一回到你外公那里，你妈给我在茶园里采的野山茶我还没有喝完，那才叫天然的好茶。”苏老头子说起这个来颇为自得，连嘴角的胡子都快翘起来了。
“是是是，老婆大人采的，当然当成宝贝了。”苏北默小声抗议了一番。
苏老头实在是一个臭脾气的老头，晚上还是不肯正眼瞧苏北默，脖子转成九十度往后，等她一口气解决掉一大碗打卤面的时候，才转过来瞥了一眼。
“老板娘，手艺见长啊，再来一碗。”母亲刚要去盛另外一碗，被他一个眼神止住了。
“什么意思呀，苏老板，哪有不给客人吃饱的道理呀。”
“既是客人，你就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别在我的地盘赖着不走。”看老头子是真怒了，苏北默自己心里也觉得莫名的委屈，讨好了半天，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心里严重不平衡，甩了筷子就要出去。
刚推开大门，北风里夹着雪花扑进来一个人，苏北默一头撞进他怀里。抬头一看，两人都是一怔。
还是杨淮安开了口。
“你跑到哪里去了？苏伯伯和伯母找了你那么久，你怎么一个信儿都没有，你想让他们担心死吗？”他这话苏北默听着不只一遍了，心下早就厌烦，推开他，回坐到板凳上。
“淮安，你就别搭理她了，她这臭脾气，早晚有一天要吃亏。”父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和她把这件事情算清楚。
“小北，你是不是怪我填了哈尔滨？”半晌他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为什么要怪你？你有你的理想，很好呀，我又没有资格过问。”不是苏北默故意这样说，当初没觉得这样出来有什么不好，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也稍微成熟了一点。无非就是觉得杨淮安当时跟她描述的南京种种好处在亲自领略过一遍后早就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你既然这么说，我就知道你还是在生我的气。”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欠扁，苏北默最受不了他一副很了解她，吃定她的样子。
苏北默上高一的时候杨淮安就已经上高三了，那时候他跟她说的要一起考上南京大学，他说他在那里等她。苏北默那时对自己的成绩也是很清楚的，一流的大学没有想过，只想着无论如何要离他近一点，哪怕就在南京上个三流的大学也好。但是，当初说好要等自己的人却去了孤独又寒冷的北方，她一个人抱着伤感的心态填了南建。
“没什么了，我都已经长大了，以前不懂事，以为外面的世界多么好，真正体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其实我刚开始心里的确怨过你，后来想想也没什么。你也是为了我好，为了激励我努力学习，想我考上好一点的大学罢了。”苏北默这话既是对他说，也是对苏家二老说的。
他不再多说什么，其实他也没有必要觉得内疚，他们从小就是好朋友。杨淮安一家是在苏北默八岁的时候搬过来的，全岭的人都姓苏，只除了杨家。杨淮安一直很照顾苏北默，一直到她升高二，去了哈尔滨，一走就是三年没有回来。苏北默除了刚开始像失心疯一样，三天两头往杨家跑找他，后来就平静下来，立志考上南京的某一个大学，完成当时的约定。但是家里人却一直想让她留在北里上大学。于是苏北默就瞒着二老填了南建。他们着急之下以为苏北默会去找杨淮安，就跟远在哈尔滨的杨淮安取得了联系。最后得出的结果大失所望，好在不久后苏北默就给家里寄了封报平安的信。只是远在天边的杨淮安并没有收到消息，一边自责，一边着急。其实苏北默也没想到他会在今年回家，还这么快就知道她回家的消息了。
“苏伯伯，苏阿姨。我就过来看看小默，她没事我就先走了。”杨淮安静坐了一会儿起身准备离开。
“我送送你，你看，这么大的雪你还过来。”苏老头送到门口，被杨淮安阻止。
“你就作吧，如果不是为你，他今年能回来吗？”苏老头准备继续进行他的攻击，苏北默拽了一截卫生纸塞住了耳朵。
“我说你几句你就受不了了，你那臭脾气，将来谁受得了啊？”堵着耳朵还能听见，苏北默想，看来我有必要发明一副内塞式耳机，还要隔音效果奇佳的。
“你……”苏老头的声音被敲门声打断，他闷闷不乐地瞪了苏北默一眼，转身去开门。一边走，一边还喋喋不休。
“我说淮安哪，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拿了？我们家小北她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门一推开，几个陌生人站在门口，都是陌生的面孔，其中一个貌似还有点眼熟。
“你们找谁？这里是苏家莫林。”苏老头原本是苏岭中学的历史老师，还给自己弄了个号叫莫林先生，苏北默当时嘲笑他酸不拉唧的，还被他批了一顿。
“苏先生，你好。我们是路过的，只瞧见您一家灯火通明，想要在这里暂住一晚，再给我们弄点吃食。当然，酬劳方面是不会亏待你们的。”年轻人解释着，语气倒是蛮诚恳的。苏老头就喜欢和有礼貌的人打交道，特别是这种说起话来温文尔雅，有条不紊型的。
“苏老板，我看您的客栈今晚挺热闹的呀。先是我这么一个贵客来访，然后又空降这几位帅哥。看来，您的客栈要红火了。正好我也没吃饱，咱们把老板娘请出来弄一顿大餐，大家无醉不归。”苏北默笑着打着哈哈，被苏老头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缩了缩头。
“本来我们家倒是可以让你们住一晚，可是刚好今天我女儿回家，没来得及收拾。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就睡阁楼吧，我给你们加厚点儿被子，不过这个天睡阁楼太冷了，就怕你们受不住。”苏老头这话倒是真的，现在是腊月寒冬，北里最冷的时候，夜里在屋檐下放一碗水第二天早上就冻成厚厚的冰，把碗敲碎了都弄不出来。要是睡在大房间里，有地热供着倒不觉得，但是阁楼是三十年前遗留下来的，夏天收拾出来乘凉用，冬天就是放杂物的储藏室，那人要进去睡觉还不冻成冰雕啊。
“我们就是想要个落脚的地儿，你们就是给一张桌子让我们干坐着也能休息。”年轻人又笑着说道。
“要不这样吧，苏老板。让他们睡我的卧室，我今天就和苏老板娘挤一挤，顺便聊聊心事，怎么样？”苏老头听了连连点头。不过立马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问道：
“那么，我呢？我睡哪儿？”苏老头看来还不傻。
“你么？睡柴房吧。谁让你刚刚对我口出恶言，还严刑逼供。”
“严刑逼供？你睁着眼说瞎话，我哪打你了？”苏老头显然又动怒了。
“你不让我吃饱就是动用私刑的表现。我都一天一夜没吃饭了，你还不让我吃饱，简直就是封建地主阶级的剥削压迫。”
苏老头被苏北默一席话呛得不再作声，坐在一边不再理她。
“苏老板，你让客人站着可是没礼貌的表现哦，还不请人家进来？”苏北默对着门口依旧礼貌微笑的年轻人微笑颔首。
年轻人带头进来，跟在他后面的几个人也就都进来了。这时苏北默才想起来，是在路口遇见的大帅哥。
他走过来，看见苏北默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怎么是你？”他后边的西装男子也一脸笑意。
“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嘛！”苏北默扬起好看的眉眼，在灯光的映射下让遥霖的内心那股好久不见的悸动全然涌动上来，像小时候每一次在父母的陪伴下走在阳光充裕的花园里，满心满脑的都是温暖。
苏北默看着房间里说话的人没由来得一阵恍惚。
遥霖有些好笑她过分的呆滞：“苏北默，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嘛？”
苏北默敢打赌就连这语气都如出一辙。
“遥霖，遥先生，你不觉得这样的开场白纯属抄袭，毫无新意么？”
那种让遥霖全身涌动的满足感又来了，他牵起好看的嘴角：“苏北默，你有没有想我？”
苏北默觉得连她这样清心寡欲，立地成佛的人都有春心荡漾，彩霞迎面的感觉，只能说明此人脸皮的确，相当之厚。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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