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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追击者与逃亡者 ...

  •   Ⅲ.追击者与逃亡者

      “时臣,这家伙是冲着你来的吧?”
      “啊。看起来是这样。”
      什么叫看起来是这样。身穿黑衣的男人不满地啧了一声。
      他好像是在目测对方携带的装备上下打量绮礼,露出带有挑衅意味的笑容。
      “我是不清楚这位是何方神圣。不过,能紧紧跟着我们、咬住不放持续这么多天的,应该是来头不小的人物。我没说错吧,时臣?”
      “切嗣大人,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位是司法部的直属特高,言峰绮礼。”自动人形不厌其烦地介绍说。
      “啊?管他是什么来头,总之是来追捕我们的家伙吧。”男人吐掉了嘴里叼着的半截烟,自信地翘起嘴角。
      “正确地说,我们一直是追击者与逃亡者的关系,切嗣大人。”时臣事不关己地总结道,无机质的双眼笔直地看向对面的男人。
      对此,绮礼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感受到什么激烈的情绪。

      半年前,TS-06K被人偷走了。
      在一次常规检测和硬件升级期间,它被不明人士修改主程序,然后就从首都消失了。
      绮礼简直想不起来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与其说是偷盗,不如说是绑架。
      从事后反应来看,师母远坂葵和自己的感受比较相近。
      ——有种重要的人被抢走的感觉。
      初步调查得知,盗取时臣<自动人形TS-06K>的是不属于任何组织团体、喜欢独自行动的反政府武装分子,一个名叫卫宫切嗣的男人。
      他最擅长的攻击手法是爆破和远距离射击,能够使用改派和神道教两方的术式。
      所幸此人并不搞下三滥的无差别攻击,因此还算不上恐怖分子。但是,他对政府的敌对意识是货真价实的。
      卫宫切嗣参加过近两年内所有规模较大的反战游行,有证据显示他可能是发起者之一。
      由于入赘北部某省的名门艾因茨贝伦家族,这个男人拥有相当数额的个人财产。他的资产有一半以上位于帝国的管辖之外,一部分存入数家外国银行,一部分则由性质暧昧的机构代管。
      对于国家安全局的同僚来说,这是个教他们头疼(更多的是心烦)的人物。
      从父亲那儿得知切嗣的基本信息后,绮礼积极地发动熟人间的层层关系,试图更多地了解此人。
      根据他所掌握的情报,卫宫切嗣主要的倾向是反对中央政府近年来激进、频繁的主战态势,而这显然与时臣生前身后涉足的领域都没有太大关系。
      因此他很困惑。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打起恩师的主意,采取这样的手段夺取、或者说独占他?
      卫宫切嗣在TS-06K身上寄望了何种利益?
      怀着这些疑问,以及(强烈的)想要追讨回时臣的执念,绮礼干了平生最出格的一件事。
      他完成手头现有的工作,推拒、私下移交了一部分任务,在没有和父亲言峰璃正商谈过的情况下偷偷离开首都,独自踏上了追迹之旅。
      由于启程已经是事件发生后两个月,要追上那两个人还是花了他不少功夫。
      一个半月前,绮礼终于在某座城镇发现了切嗣和时臣的行踪,不久那边也察觉到自己被人盯上了。双方自此展开了犹如捉迷藏和调情的跟踪与反跟踪,其间的各种英勇、狡诈、二逼事迹,在此略过不谈。
      在长达一个多月的“调情”、试探后,卫宫切嗣终于不耐烦了。
      他想清爽地甩掉绮礼这个缠人的尾巴,仍旧保持之前的状态对这个目的恐怕没什么实际效用。
      于是便有了眼下这样的对峙。

      这是绮礼第一次与切嗣坦荡荡地面对面,没有任何阻隔与伪装,一眼就能望见彼此的容貌和身姿。对这个狡猾而又充满耐心的目标,绮礼并不是全然厌恶。
      严格来说,卫宫切嗣并不是他本次行动的“猎物”。
      追踪他的首要目的是带回恩师。可能的话,绮礼也很想问一问切嗣为什么要这样做。这跟以往他执行秘密警察的任务是完全不同的情形。
      所以他保有言语沟通的希望。在确认对方并不急于发动攻势之后,绮礼看着切嗣身旁的自动人形,用寡淡的语调询问道:
      “卫宫切嗣,为什么你要带走吾师?”
      “一照面就直呼别人的全名吗?该说是挑衅还是礼数周到呢。”对方挑挑眉,避开了问题的关键。
      话是这么说,卫宫切嗣本人的态度也有些暧昧。
      既不是打算速战速决、尽快了结这无意义的接近战,也不像是会认真回答绮礼的质疑的样子。
      是在拖延时间吗?
      绮礼看着他左后方的时臣。
      不。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点,卫宫应该没有任何援兵才对……
      “如果不是受制于某些规则,我很乐意回答您的疑问,言峰大人。”
      有些意外地,时臣接下了被切嗣躲开的话题。
      这说话的精神劲儿,倒是和他之前爆出所有者顺位名单的时候一模一样。对此绮礼感到庆幸。
      在长达数月的辛苦追踪后,他终于品尝到了一丝宽慰。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见对方没有回答的意思,绮礼放弃了刚才的疑问。
      “啊,我知道。”切嗣觉得这很可笑似地看了看他,“如果是想抓我回去,十天……不,再往前,二十几天前我们困在峡谷中的时候你就可以动手了。单凭你黏着我们这么久却直到今天才露面,就能推断出你的目标不是我。”
      “切嗣大人,据我所知,这段时间您个人的悬赏金额又增加了二十万。”自动人形不合时宜地插话道。
      “什么嘛,才追加了二十万?”听到这句话,切嗣流露出鄙夷的神色,嘲讽地说,“我们的政府在这种事情上倒是很小气,买军舰买大炮诸如此类可是眼睛眨也不眨。”
      绮礼微微动了动眉毛。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可是这两个人相处的气氛,实在不像绑架者和被绑架者。
      “好吧我们来说正事。”切嗣的神情从轻佻转为严肃,“言峰绮礼,你之所以缠着我不放,只是想带它回去,是这样吧?”
      “是这样没错。”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本人的意愿又是怎样?”
      绮礼顿了一下。“它的主程序被你篡改过了。”他如此主张道。
      同时,绮礼发现时臣看向他的目光并没有哪怕一丝喜悦和期待,这不免让他有点沮丧。
      “如果你要用这个理由来主张,那么有资格站在这里要求我归还它的人,言峰绮礼,恐怕还轮不到你。”
      “为什么?”
      “时臣现在的所有者并不是你啊,绮礼君。”切嗣轻轻笑了,言语间透出一分挑衅、耍弄的意味。
      “这……”
      “按照你说的、我们将它看做一件东西的话,在我之前的所有者是远坂葵,这一点你无法否认吧?”切嗣停了半拍,不等绮礼反驳接着说下去,“所以今天有权利站在这里、向我讨回这件东西的人,不是你。”
      谈话进行到这里,绮礼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了一个陷阱。
      想象中凶恶狡诈的反政府武装分子竟然一本正经地和他讲起了道理(虽然有诡辩之嫌),这太超现实了。
      先前的那番话,简直就像料准了他会试图进行平和的对谈沟通。
      难道自己包含私心的想法竟被这个人预计到了吗?
      不。
      绮礼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时臣师在。而且,
      『可以说,TS-06K现在是完全听命于卫宫切嗣的状态。』
      出发前了解到的情况就是这样。
      所以,情势对绮礼相当不利,以情报的层面来说。
      “我拒绝……”
      “那我们从人的角度来说好了。”卫宫切嗣再次打断了他的辩驳,绮礼不快地沉下脸色。
      “你——!”
      “我这边可是很清楚你的想法,言峰绮礼。”
      “……”
      “我知道远坂时臣生前和你是什么关系。”他轻快地抬起手挥了一下。
      “姑且不评价你对他的感情,可是我想说一句,他对你的态度又是怎样?他对你的感情,真的是你以为的那样吗?”
      切嗣的话语和他脸上那痞子般的轻蔑笑意叠加起来,非常完美地踩中了绮礼的雷区,青年感觉到极大的屈辱瞬间席卷全身。
      他知道!
      他都知道了!!
      这个人竟然敢……!
      自己那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开花结果的感情、在懵懵懂懂中压抑多年的思慕、被无情的死神横加干涉的爱恋……他对时臣的所有光明正大不可告人细水流长激昂澎湃合乎人情超越伦理的感情,都被这个在生命的前二十八年和自己根本没有关系没有交集在生命的后几十年也不会有关系有交集的外人叛国者反政府分子知道了!
      内心最隐秘的感情被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知道了,还要像这样被他讥笑玩弄、作为谈话的筹码……!
      不仅如此,他还妄想……妄图质疑甚至动摇这份感情!?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你明明什么都不懂!
      面对似笑非笑的切嗣,绮礼攥紧了拳头。
      他已经懒得去想,自己在时臣眼里是什么模样。
      融合了羞耻和屈辱的怒意在他的血管中奔涌。
      啊,真想把他撕成碎片。
      对这边的反应相当满意似地——不过他真的充分考虑过激怒自己的后果吗?绮礼也很惊讶自己还有余力思考这个问题——卫宫切嗣收起数十秒前的轻浮气息,表情凝重地闪身让出时臣,让他们两个人真正没有阻碍地面对面。
      “这个问题我们讨论了很久,你真的不想从他本人口中听到答案吗?”
      闻言,绮礼脸上浮出冰冷的笑意。
      “切嗣大人,您显然挑衅过头了。”时臣<TS-06K>还是那样,不咸不淡地挖苦着现任主人,“虽然我确实有话想传达给言峰大人,但眼下应该已经不是合适的状态了。”
      “哦?你这是在责怪我多嘴?”
      “我只是认为您话太多了。要战便战个痛,这不是切嗣大人您自己说的吗?”
      我说过这种话吗。男人毫无反省之意,笑着抓抓头发。
      下一刻落到绮礼身上的视线却是尖锐且充满敌意的。
      看来是免不了要打一场了。
      绮礼计算着身上携带的、适合这个地形环境的武器,在脑中飞快模拟即将到来的战斗。
      感觉到这边的战意,切嗣也摆出准备的态势,一边向他走近,一边对自动人形大声喊道:
      “能帮你说的都说完了啊,时臣。”
      “您帮的倒忙更多,切嗣大人。”
      “真是毒舌的家伙。你生前也是这个样子吗,时臣?”
      “再次警告。切嗣大人,您不是他的对手。”
      “我知道我知道~”切嗣的音调还是那么吊儿郎当。
      可是他的眼神……至少绮礼已经不会觉得那是在戏弄自己:这个男人是认真的。
      “你不要插手,在一旁待着就好。”双目盯视对手的同时,切嗣向自动人形下达了指令。
      “输了的话我是不会负责治疗的。”没有感情的平板话音传来。
      然而绮礼已经没有心思去分辨这是玩笑还是认真——
      六枚黑键无声滑落指间,亮出锋利的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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