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ycho-Pass]恶德之花》冉天音

8、莎士比亚（八）

　　喀—嚓—咔—嚓——
　　就像信号不好的黑白电视一样，脑海里的场景抖了抖，又抖了抖，最终化作模糊而粗糙的画面。
　　眉目慈祥的教师森川。装潢奢华的陌生欧式建筑。擦身而过的白发小少年。拉着自己一起鞠躬的父亲。
　　少年越来越远，父亲追随着他离开了。森川向我弯下腰来，把鸟笼交到我手里。
　　小小姐，你知道吗？他说。
　　棠虎非常后悔，他很后悔参与了系统的研发。也许它短期内能有一定成效，但长久而言只会培养出一群怪物。
　　就跟放入了抗生素的培养基里大肠杆菌的生长一样，刚开始培育的一段时间细菌数目会相当少，只有少数对抗生素不敏感的细菌能活下来。在度过了足够长的时间后，这些具有抗性的细菌将进入爆发式增殖期，然后抗生素将几乎起不了作用……
　　森川伯伯，小夜不明白！我拉拉他的手。
　　也是啊，小小姐，现在的你明白这个还太早了……不过总得知道的。
　　这么说吧，把同一种鸟放到完全与外隔绝的两个生存环境完全不同的海岛上，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后，两座岛屿上的同种鸟儿就会变成两个亚种。几十年后，两座岛上的鸟儿们的鸟喙长短，骨骼形状，羽翼长度，乃至趾爪结构生来就会有微妙的不同——这些不同使得它们能在各自的岛屿上生活得很好。那么小小姐，你对此有什么想法吗？它们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啊……这个啊……我想那些鸟肯定有在努力练习，使自己尽量适应环境吧？就像我们为了能长高就尽量跳高一样，它们翅膀不够长就多练习飞行，喙太粗就在树干上多磨磨，然后它们也让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跟着往这个方向长……大概，是类似于这种的？
　　嗯，有趣的猜测。历史上这种观点曾经占过相当重要的地位。不过，要注意它们是一出生就有所不同，而不是都靠后天磨砺哦。
　　诶？那么是小鸟和自己的爸爸妈妈长得像吗？
　　啊哈哈，有点接近了，请继续吧。
　　也就是说小鸟的爸爸妈妈从一开始就长得不一样？但是……
　　但是……
　　场景迅速黯淡下来，男人的身影也消散了。
　　手中的鸟笼一沉，哗啦一声掉到地上，然后里面漂亮的白鸟飞走了。
　　我的老师森川英野，是一位杰出的教育人才。
　　我的父亲真失棠虎，是一位心理方面的专家。
　　他们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先后意外身亡了——那时候由奈跟我说，也许他们只是偷偷藏起来，和鸟儿一起飞走了。那之后由奈被她的叔父收养，而我的母亲把我拉拔到了十七岁之后，也在病床上停止了呼吸。
　　嗞—嗞—嗞—嗞—嗞—
　　——画面再次倒带——
　　父亲对那个离去的男孩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他叹息一声，伸手摸向我的头——
　　‘看，那就是你注定要去追逐的人。对不起，小夜。你要替我这个父亲去赎罪啊。’
　　……
　　“……！”
　　我喘着粗气坐起身来，全身皮肤发紧，喉咙也涩得不行。
　　“太好了，真失小姐，你总算醒了啊！”
　　常守忙过来扶我，身后站着脸色凝重的狡啮，“你救下来的那个孩子已经没事了，樱霜学园的校长也发布了暂时禁止学生外出的通知。真失小姐，你对犯人有什么印象吗？”
　　“我看不见那个人，估计是对方用了什么手段干涉了投影吧，”我揉了揉发涨的脑袋，“不过对方应该是男性，年纪估计比较大，身手也不是太好……啊，他手里应该有医用注射器。”
　　“信息太少了。”狡啮皱眉，“那个女高中生是被人从背后打晕的，她也没看到什么……真失分析官，你还记得点别的什么吗。”
　　我扶住头，总觉得昏昏沉沉的，有点转不动脑子……麻醉药绝对被打过量了。所以说我不喜欢药物治疗……
　　“你们是从哪里找到我的？当时状况大概是什么样……”
　　“是宜野追踪着你的电话在樱霜学园外商业街的小巷里找到你们的。在发现被宜野带着滕和征陆追上来之后，犯人就扔下你们借着违法投影逃跑了，跑得比老鼠还快，他们当时甚至来不及用Dominator对追目标。”
　　“小巷吗……我记得自己失去意识的地方是室内，比较宽敞。是哪里来着？”
　　大脑又开始胀痛。我抱着脑袋低低□□了一声。
　　想不起来。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之后我在病床上躺了两天。
　　女高中生校外被袭案至今仍然没有任何有用线索，宜野座先生他们也只能先此作罢。宽敞的室内，倒下的少女，苍老的喘息，划过的细光……想起来的只有这些……短期记忆功能被麻药影响了么。
　　我在宿舍里静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拿起手机翻了翻信箱。
　　——没有任何重要电邮。
　　这本来该是个好消息，却让我感到越发不安起来。
　　冷静下来，阿久。
　　现在你要做的，是根据蛛丝马迹把凌乱的记忆拼凑起来。
　　首先，你在樱霜学园外救了一个孩子。为什么要去樱霜学园？因为担心璃华子。为什么担心璃华子？因为怕槙岛让她去做什么。那么见到面了吗？见到了。然后……
　　然后记忆从这里开始就变得模糊起来。
　　根据常守他们告诉我的后续和脑海里模糊的印象，我应该是离开樱霜学园之后在商业街里和犯人进行了搏斗。
　　……可以对得上。
　　小夜？我的推测没错吧？
　　嗯，应该是这样吧。
　　她的回答比平时慢了一些，显得有点冷淡。
　　……
　　…………
　　“彰子小姐，我是上次电话里的真失久夜。”
　　我有点惊讶地看着从EXOSEI里跑出来的一身洛丽塔洋装的年轻女性，“诶——这个是纯手工的吧？看起来好可爱！”
　　“哈哈，真失小姐，你挺有眼光的嘛，这是专门定做的。”菅原原本有点烦躁的脸舒展开来，“那么你后面的那位就是滕先生咯？”
　　“是是，叫我滕就可以啦，可爱的小姐。”滕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今晚就打扰了哟？”
　　当晚Talisman捕捉计划失败，我和滕看着菅原小姐火冒三丈地在Talisman的挑衅下拒绝了那个家伙的访问；下半夜则是宜野座先生和弥生小姐在商务旅馆里守着她，并帮她设立了代理，以后无论什么时候通过代理登陆Commu-Field，追踪者都只能查到登陆地点是这附近。
　　接下来两天都没什么动静。
　　“啊啊天天都有人跟着不幸福！出外又不能用自己的脸……”菅原躺在椅子上惨叫，“什么时候才完嘛！”
　　“这个……人身安全优先嘛。”常守露出了笑，“不过彰子，这一次真的很谢谢你。”
　　“哼哼，同学嘛。”菅原也笑了，露出了狡黠的表情眨了眨眼，“卖个人情给未来高官而已。啊话说回来到时候同学会我得请你吃饭啊，你赚了哟~”
　　“哈哈哈……”
　　咔哒一声，门打开了。我们不约而同地侧目望去，看见宜野座先生带着狡啮先生进来了。
　　“菅原小姐，”宜野座托了托眼镜，“你可以回家了。记得登陆Commu-Field前一定要先用我们提供的代理。常守监视官每天上午都会打电话给你，这是为了确认你的安全。另外有异常的话请立刻向我们求救。”
　　“OK，没问题。”换了一身普通装束的菅原在护送下离开了旅馆。
　　这边的旅馆一直处于租用状态，菅原的家里前两天我们也一直有人伪装着主人在家的假象。为了防止意外状况出现，菅原的家门口被临时加装了一个针孔录像器，她隔壁的空房里也有人在守着。
　　两天后，常守照例打电话到菅原家里——
　　电话没人接听。
　　监视器得到的录像没有任何异常，Spooky Boggie仍然活跃在网络上，而菅原……她被切割成了极小的碎块和着鲜血一起被冲进了下水道里——
　　事后向物业询问后才知道，这栋大楼在人们都已沉睡的半夜里原因不明地停了两分钟电。
　　摄像头没有得到异常影像，是因为它恢复功能的瞬间已不可能再拍到实际上所发生的异常。
　　“可恶，又是违法投影吗……”宜野座先生十分气恼。
　　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布置竟然没有生效，那个犯人背后明显有人在提供技术支援——
　　真可怜啊，这么年轻就死了。
　　小夜一声叹息。
　　而我则捂着嘴脑海里一片浆糊，只觉得自己快要吐了。
　　‘小夜，这个系统对人类来说太危险了。’
　　‘现在人们提倡的各种通过化学手段进行精神状态被动调节的治疗对身体并不好。根据相关统计，人们的寿命近年来反而在缩短——因为滥用药物治疗，不少人过早地脑死了。而且一旦处在没有辅助治疗手法的环境之下，现如今时早就习惯了依靠外力调节精神状态的年轻一代的脆弱易折就会显得非常明显，要被诱导得误入歧途也非常容易……人们太依赖药物和系统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现在的政府所宣传的方向，已经有点本末倒置了。’
　　‘而另一方面，那些先天就懂得规避系统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在系统的判定下，无论他们手中间接葬送了多少生命，不是主动直接加害方的他们仍然是无罪的。而在以机械约束取代道德约束的现在，这些不受约束的异常者将把社会带向真正的混乱。’
　　‘去追逐槙岛旦那吧。不要像由奈那样做危险的事情。以一个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正义的身份和行事吧，把系统的危害展示给世人看，那就够了。’
　　由奈说，我们的父亲并没有死，他们只是隐匿起来了——
　　这是真的。
　　事到如今我才想起来。
　　好恨槙岛，好恨那个人，好恨无力的自己。如果……
　　阿久，别想了。这些东西只要有我来背负就够了——
　　忘了它吧，就像以前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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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妹纸不黑就死。
基友：宁黑不死，你这个后妈。
我：……好吧我只有神展开了……
阿久的记忆从小就被不停地动着手脚，在这篇文开始之前她就已经“被|操纵”了，所以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是不对劲的=。=
久夜本人的意向是科学省。她爹是想让她去刑事科追逐槙岛的，查案的同时宣扬系统的危害——等于间接帮助槙岛踏向他的目的。渣爹觉得科学省太慢了。
……其它的你们可以慢慢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