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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年龄焦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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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竟然是小甲,我不怎么吃惊。他素来爱缠着双双,而且喜欢自作主张,不听劝。
我知道他迟早会惹出事来。
我比较好奇的是,那些衣物怎么会在他手里?
双双的侍女青娆和她的新婚丈夫被捉奸在床后,同在园外小屋当差的桂枝婆婆也出事了。她偷跑到湘西会老相好,路上遇了仇家,惨遭毒手。剩下的粗使丫头小艾喂蝎子的时候不小心被蛰伤,吓得一病不起,被撤走了。
后面陆续选了几个女婢都不得双双的意。
按唐双双的说法,她成过亲,便是大人了,可以自主自由,谁也管不着她。她的亲信随从要由她自己选定。
小甲是她从门外带回来的,擅长撒娇卖蠢,逗笑取乐。小乙算是唐总管硬塞给她的,因为身手不错,话不多,她才勉强收下。
两个人既当侍卫,又是丫鬟。
不过毕竟都是男人,一些过于私密的事,还是不太方便,比如说洗贴身内衣。每日清晨,唐总管所在的竹苑会派仆妇来取脏衣服,浆洗晾干后再送回来。干净衣服也会锁在专门的柜子里。唐双双不在,钥匙就由竹苑保管。
所以小甲撬了柜子?还来找唐双双?
我搞不懂他,我想问他几句,可他昏过去了。大厅还有个岭南大侠在等着。
院子里,一个白色身影正伏在水缸上看着里面游动的红色鲤鱼,几片半黄的莲叶悠然飘荡,秋日萧索也隐隐浮出水面。
“你可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打算在里面过冬。”他瞥了一眼我住的房间,打趣了一句。
“你一直在这里?不是先去招待顾谦么?”我不由攥紧手心道。
“顾谦,岭南双侠,有什么重要?”唐小宝朝我做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后又伸手去逗弄水缸里的鱼,“鱼儿,你说是不是?”
“你都听到什么了?”我急忙问他,唐小宝在这里站了多久,他知不知道屋里的是谁?
“没什么,你别上火,表哥是过来人。”唐小宝笑得春风和煦,“男欢女爱,佳偶天成,是喜事。表哥等着喝你的喜酒。我这礼可随了两回了,你什么时候来次真的?”
“顾谦还在前面?”我连忙转移话题。
“应该在。”
“他老婆没跟来?”我挑眉道。
“就他一个人。”唐小宝抬起头,若有所思,“诶?这倒是奇怪。”
岭南双侠,成名于二十年前,历来公不离婆,婆不离公,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神仙眷侣。常言道,世间至亲至疏者,夫妻也。再好的夫妻过得久了,也难免生出嫌隙,但过了二十年,这嫌隙依旧是因为拈酸吃醋就有点笑话了。岭南双侠就是要让大家来看这样一个笑话,顾谦的老婆韩秋凌居然吃起唐双双的醋。
论年龄,我们可以做她的女儿了。
她强行把唐双双同顾谦这个半老头子联系在一起,让我觉得有些不适。
近些日子来,我发现双双往来的对象中,除了些未婚的青年才俊,还不乏年长已婚的男人。虽然都事出有因,但还是不时飘出些闲言碎语。照她的性子必然是觉得这些人并无差别,自己问心无愧,可这世上的人心远比她想得要复杂得多。
人心难测!
芳名鹊起就是这么来的,而那些男人也不管谣言漫天飞,有事没事要来叨扰她一番。
我一个月前刚见过顾谦,他上门拜访,声称是为了唐双双不计前嫌,施药救了他家娘子,特地致谢来的。可他前脚刚到,话也没说上几句,韩秋凌就打上门来,指着我的鼻子骂了好几句狐狸精,不要脸之类的话,当场没把顾谦的耳朵拧下来。
按理说我该对这对麻烦的夫妇退避三舍,不过这位岭南大侠的身份又很特别。
他是前任武林盟主柯慕久身边的大红人,柯慕久虽为杜云卿所斩杀,但余威尚在。岭南双侠在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面前尚几分薄面,顾谦也是为数不多几次三番为唐门说话的人。
我不想平白得罪这个人,所以总要出来客套一番。
客厅里,坐着一个留着短髭的中年男人,腰间别着一把铁骨扇,一袭灰色的布衣,颇有几分文士气息。他手里捧着一盏茶,吹了一口气,随后又低头喝了一口。我瞥了一眼他的耳朵,还好好地呆在脑袋上嘛。
他见到我,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朝我拱了拱手:“无双姑娘。”
我微微向他点头施礼,客气道:“不知顾大侠前来找无双,是有何事?”
“上次的事,是内子无礼了,还请无双姑娘勿怪。”他亦客气地朝我一笑,面上带着诚恳,君子风度十足。
“顾大侠客气了,这些鸡毛蒜皮之事,无双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那如此顾某也就放心了。”他好像松了一口气,随即正色道,“其实,今日顾某前来一是为了上次的事向姑娘致歉,二来还想向姑娘打听一件事。”
“顾大侠有何事要问?”
他拿过手边的扇子摩挲了一下,有些犹豫,随后又严肃道:“这毒仙子一事到底如何,还请姑娘给顾某一个准话。”
原来是打听这个来了。
“顾大侠应该听说过,无双向来不理门中这些俗事,掌门与唐依依之间到底有何恩怨,她有没有回唐门这些无双都不太清楚,这几日前来寻人也是一无所获,不过此事掌门也没有必要欺瞒于无双,想必是真的吧。”
“原来如此”,他摸了摸嘴边的短髭,眼中好像闪过一道精光,不过须臾又恢复成谦谦君子样,“不怕姑娘笑话,内子听信了谣言,硬是要往唐门走上这一趟,这番回去顾某也好告知她实情,让她死了这条心。”
顾谦站起身来正要向我告辞,一个同样穿着灰衣,手持双剑的女子便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唐无双,老娘和你拼了!”
韩秋凌举起双剑,便朝我刺来,我向左侧闪过,让她扑了一个空。见我没有伤着,她瞳孔一缩,脚下一蹬飞至我上空,又从头顶的方向攻来,我手中一弹,几根淬毒的银针直直地朝她飞去。
铛得一声,头顶一把铁扇回旋而过,击落了她手中的双剑,也挡住了我发出去的银针。站在不远处的顾谦目瞪口呆地望着手中扇面上钉着的几根闪闪发亮的细针,这才反应过来去扶被他击倒在地的韩秋凌:“师姐,你没事吧!”
“哼!”韩秋凌冷哼了一声,一把将他推开,随后只听得一记大大的耳光声,顾谦的脸上已经肿起了一片,“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被这个狐狸精弄得五迷三道,现在还要打杀自家娘子。”
地上的韩秋凌朝顾谦大吼了一声,让人霎时就联想到河东狮这三个字。
“你!”顾谦捂着自己发肿的半边脸,羞愤地用手指着她。
“你什么你!”韩秋凌又大喊大叫了一声,直起身来,朝他的发髻揪去,“居然还敢用手指着老娘。”
这对夫妻旁若无人地厮打在一处,好像要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可手下却都没有用武功,我站在一旁发笑地望着这场好戏。
过了好一会,顾谦才从母老虎的纠缠中挣脱出来,他呲牙咧嘴,随后又用手抹了抹自己的嘴角,短髭好像也被揪掉了几根,连着半边脸到人中处都肿得老高,另一边面颊也被挠了两道红痕,几缕头发从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中散了出来,幸好衣服是灰的,在地上滚了一圈也看不出什么,不过这形容也算得上是颇为狼狈了。
刚刚的文人雅士,君子之风变成了一只落水狗,反差之大,让人难以想象这是同一个人。
“不可理喻!”顾谦狠狠瞪了一眼地上与他怒目相视的女人,甩袖而去。
地上传来嘤嘤地哭声,刚刚在自己男人面前像个悍妇一般,现在人走了她反倒又哭了起来,这到底是为哪般啊!
若是我,要哭肯定要当着人家的面哭,不然这眼泪岂不是浪费了。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走上前去扶她起来,却又被她一把甩开:“狐狸精,你少在这假惺惺的。”
“清者自清,夫人要这么想无双也没有办法。”我抚了抚被她甩开的袖子,刚刚角度凑巧,幸好没有把药粉弄到她脸上。
她伏在地上又哭了会,才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韩秋凌年轻时应该也是个漂亮女人,只是此时她已经年过四十,眼角浮着几道皱纹,两鬓也夹杂了些许银丝,好像以前在暮云宫后山所看的那些被风霜打落的黄叶,凄艳而又衰颓,她泪痕满面地望向我,眼中犹有狠戾。“唐若昭,我跟你说,总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又是皱纹,又是白头发的,被人嫌弃,被人嫌弃,哈哈哈哈……”
她又哭又笑,大笑而去。
疯子,这个韩秋凌果然是不可理喻,她简直是得了失心疯。
唐若昭,提到娘我又有点难过了,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娘走得时候,才三十出头,姿容正盛,可她人都没了,不知道韩秋凌在比什么。
我低着头走回院子里,唐小宝还伏在水缸上拿鱼食逗鱼玩,无忧无虑,天真无邪,还像那个十八岁的少年郎。
“打发走了?”他扭过头来,脸上透着悠闲,随即又摇了摇头,感慨道,“女人那,幸好我家阿荣是男的。女人心海底针,不知道整天在想些什么?”
“表哥好兴致,这鱼可都要被你弄死了。”我走近些,低头向水缸望去。
唐小宝见我凑近便直起身来退了一步,“我这袖子湿了,回去换身衣服。”他在自己颜色深了一大片的衣袖上拧了一把,朝另一侧走去,可没两步却又贼兮兮地折了回来,“双双,以后小声些。”他有意瞄了一眼我的房门,“我们这可都没带家眷。”
还没来得及再瞪他一眼,唐小宝像一阵风一样飘了出去。
算他跑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