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姐》封十八

16、何以取信

　　杜云卿温存了一夜，又回到了不见人影的老样子。是的，人家终究还是要去找杜铮铮的。

　　去年夏天他说过要带我和铮铮来洛阳看牡丹花，没想到居然没有食言。

　　凉亭外的花海流光溢彩，香气扑鼻，亭内凉风阵阵，坐在此处抚琴真乃人间一大美事。

　　只是手下这张琴太弱，稍弹了几个急音一根弦怦然而断。

　　琴音戛然而止，身后花丛簌簌作响，传来惬意的声音：“眼下还能有如此闲情雅致的，也只有夫人了。”

　　“我道这琴弦怎么断了，原来是有人偷听，木阁主也是好雅兴。”

　　转身望去，花海里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一袭白衣素净无华，那张脸却美得雌雄莫辨。如果说杜云卿是仙人之姿，他这同母异父的弟弟活脱脱就是个魅惑人心的男妖精，站在花丛也能艳压群芳。

　　“宫主忙里忙外的，你这阁主反倒清闲啊。”眼前之人与杜云卿一母同胞，老宫主将杜云卿的母亲赐给自己最信任的手下，原本是想给自己儿子再生个得力干将，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某人仗着这层身份高枕无忧，终日吊儿郎当。

　　“是宫主命我看家守院，免得还要分出人手再多寻一人。宫主之命不敢不从。”木延风得了便宜，笑盈盈地赏着花，吹着风，晒着太阳，他时不时得低下头嗅着花香，心情看起来好得很。

　　“依依好大的面子，竟然要劳驾木阁主亲自看守。”

　　“谁教夫人深藏不露呢？夫人干脆一藏到底，我们也不用在此车马劳顿。”木延风挑了挑眉，无奈道。

　　“你们大可不用寻我，断弦难续，我与宫主缘分已尽。”我低头调着琴，手里却想试试看能不能将琴弦续上。

　　“弦断难续，夫人不若改弦更张。”木延风跟着打起机锋来。

　　“木阁主的意思是我可以换一个男人喽？”我抬头睨了他一眼道。

　　木延风连连摇头：“这话可不能乱说。男人怎么能换呢？活法可以换一种，夫人若是有心，暮云宫可以给夫人更广阔的天地。”

　　“暮云宫的天地都是宫主给的，只会给他相信的人。宫主又不信我，何谈什么天地呢？”说起这个我有些伤感，我和杜云卿的过往决定我们此生都不会有心意相通的那天。

　　在一起只有互相猜忌，防备。我同他在一起余生就只有一幢小屋子或一座小宅子，他不会容许我长成他控制不了的样子。

　　木延风叹了口气道:“夫人何必把话说死，把事看绝。凡事都有个事在人为。夫人若想取信于宫主，当先听其言，解其意，循序渐进。”

　　木延风和杜云卿一样能言善辩，不了解他们的人会觉得他们讲话颇有道理，渐渐心悦诚服，所以对他们而言取信于人不是件难事。

　　但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再信杜云卿了，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如果可以我很想离这个魔头远一点。

　　偏偏事与愿违，夜间还要和他同床共枕。

　　“听说你今天又没吃饭？”杜云卿歪在榻上摸了摸我的肚皮，神色复杂。

　　他问这个做什么？他很久没管过我的事了。

　　也很久没这样抱过我，我有些不习惯。

　　如今我像个枕头一样被他夹在怀里，这个姿势很累，累得额上浮起一层薄汗。

　　“天热，妾身有些没胃口。”我被迫倚在他身上，要花些力气定住身体，免得自己滑下去。

　　“延风准备的饭菜不可口？”杜云卿好似感觉到了我的不舒服，搂着我平躺到床上。

　　“没有，宫主还会担心木阁主不够周到么？”我从他胸口撑起头。

　　“延风做事，素来是让人放心的。“杜云卿肯定木延风了一句，随即又责备道，”本座是担心你。总是这般任性，要是把本座的小宫主饿着了，该如何是好？”

　　小宫主？

　　也就是说他打算让我生下暮云宫的继承人，那些奇奇怪怪的规矩呢？

　　“宫主昨夜讲，打算将妾安置在冀州城内，那有了小宫主是要带回暮云宫？”

　　“放心，不会教你们母子分离的。到时候你先安心养着咱们的孩儿，其他事本座自有安排。”杜云卿安慰地抚着我的肩，面上却是不想让我多问的表情。

　　“若是暮云宫的小宫主由妾所出，铮铮怎么办？”

　　他和杜铮铮的婚礼办得声势浩大，整个武林都知道了，杜云卿的新娘子是他的女徒弟杜铮铮。现下暮云宫的人照旧是唤我为夫人，生孩子的任务也照旧在我头上，那杜铮铮的位置又摆在何处？

　　“你不必再问她的事，往后你都不会再见到她。”

　　提起杜铮铮，杜云卿变得神色凝重，我也跟着心事重重。

　　我原本只是想忽悠她去江南，好引开杜云卿，如今倒成了画蛇添足。这丫头懵懂无知，也不知道放在沈玉寒手里会不会又是桩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