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少年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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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谢楠看见一只乌青的手死死地抓住了船沿，努力地往船上爬。然后是一个脑袋，湿淋淋的，并且还穿插着为数不少的水草，看上去和水鬼没有什么差别。
旁边一个青衣少年笑着走过去，一把将他拉上船来。
“苏兄辛苦。”少年朝他拱了拱手。
被他拉上来的人苦笑一声，道：“不及李兄运筹帷幄，神机妙算。”
听他说出这句话，满船的人都已经明白了李闲的身份。谁也没有想到，在这出戏中最重要的人物，竟是这样一个丝毫不显山露水的平凡少年。
谢楠心中对李闲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再看那苏姓少年，虽然浑身湿透，颇为狼狈，却掩不住他温润如玉的气质。
却不知他又是何许人也。
“苏兄谬赞，若非苏兄潜于水下三刻钟有余，此计绝无胜算。”李闲笑道。他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白衣女子投来的目光，只顾和朋友说话。
“李闲，小九此刻已被幽禁，你真忍心一走了之？”白衣女子语带笑意。
李闲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成了苦笑，“还请大小姐转告九姑娘，李闲生性不羁，并非良配，还望她善自珍重，莫要为了区区一个李闲违逆门规。”
白衣女子冷哼一声，道：“你小子还有点意思。今日之事，不过是个开端。你既然有这个胆子敢做薄情寡性之人，就莫怪我下手不留情面。”
画舫轻轻一掉头，便往另一边驶去。
白衣女子立于船头，深深地看了李闲一眼。
李闲冷汗都被她瞪出来了。待她一转身，终于舒了口气。却见谢楠正用怪异的目光盯着他瞧。
“在下李闲，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李闲心知他一定误会了什么，却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只是很有礼的作揖，有礼地道谢。
谢楠还礼，淡淡道：“李兄似乎还欠我们一个解释。”
“呵——”苏姓少年忍不住闷笑出声。李闲笑着瞥了他一眼。
“还未请教这位兄台高姓大名。”谢楠顺势问道。
“在下苏暮徽，谢大公子安好。”
这个叫苏暮徽的少年一语便道出了他的身份。
按李闲所说，苏暮徽一直潜于水下，想来没有看见他出招，却也识破了自己身份。谢楠心中暗暗有些吃惊。
李闲俯下身去，从船舷内拔出一枝毒箭来。箭簇是青色的。
但李闲仔细一看，轻笑道：“唐家大小姐果然是来下战帖的。”
苏暮徽看了一眼箭簇，也笑道：“她却是笃定你就在这船上，便想来吓唬你。箭簇虽然发青，却不过是染了麻药罢了。”
谢楠伸手去碰了碰箭簇，指尖发麻，果然是极高明的麻药。
难怪那位白衣女子下令放箭时不假思索，原来这些“毒箭”根本就是用来吓吓李闲的！
李闲却知道，那位大小姐可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人。唐门行事向来不折手段，在他们眼里从不存在“无辜”二字。
这一瞬间，谢楠似乎顿悟了什么，却苏暮徽一声苦笑，道：“李兄，为何你欠下的风流债最后要我来帮你买单？”
李闲笑容僵住，一字一顿道：“我，没，有，欠，风，流，债。”
苏暮徽含蓄地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你骗鬼啊，没有欠风流债怎么会有人追上门？
“李兄，你实在应该先给我们一个解释。”谢楠的语气中也带上了笑意。
李闲“哈哈”地干笑了两声，“此事说来话长，我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没关系，咱们来日方长。”谢楠笑了。
“噗——”苏暮徽又忍不住闷笑出声，这次李闲给了他一个顺拐。
坐在越城一家小酒馆里，李闲心中颇感无奈。想她当初孤身一人离开蜀中，原是为了避开是非，不料此时硬生生多出了两个人来。
苏暮徽这混小子倒还罢了，谢楠这位大家公子竟也如此执着。
“多怀念啊。”苏暮徽拍开酒坛上的泥封，一股醇香扑鼻而来。
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家小酒馆看上去挺破旧，却是大江南北的酒客常来之地。不过，这里的酒贵得吓人。
穷人李闲默然地看了苏暮徽一眼。
苏暮徽完全不能理解李闲眼光中的深层含义，礼数周全地斟满三杯酒，依次推到他们面前。
这一杯酒的价格，等同于相同重量的黄金。
李闲持续沉默着。
这一刻谁也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谢楠这个初出茅庐，涉世未深，不善察言观色的自不必说，就连苏暮徽这个老油子也全然想不到钱上去。
“相逢即是有缘，这一杯，小弟先干为敬。”苏暮徽举杯一干而尽。
李闲努力地克制住了自己的小市民心理以及汹涌澎湃的吐槽冲动，极为配合地喝了一杯。
对于一个不喝酒的人来说，其实是分辨不出酒和酒之间的微妙差别的。李闲恰恰就是一个不喝酒的人。所以他一点也不明白，花费重金千里迢迢只为一杯酒的人是怎样的心态。
谢楠倒是极为自然地一口闷了。
他对美酒也没有爱，不过谢家归根到底是个大家族，逢年过节总免不了要喝点酒的。不谦虚的说，他的酒量还算可以。
苏暮徽看上去对两人为什么出现在越城不大感兴趣，因为他并没有急着询问缘由。反倒是谢楠对此颇为好奇。
“越城刀会虽是江南一大盛事，李兄既然不通刀法，怎么也想去凑凑热闹？”谢楠问道。
“我原本不想去凑热闹的，奈何天意弄人呐。”李闲愁苦地长叹道。
一旁苏暮徽听他这声叹息，忍不住闷笑一声。李闲瞪他一眼。
“谢兄有所不知，他原是想去回疆的。”苏暮徽笑着替李闲解释道，“却是小弟的过错，误了他行程。”
苏暮徽说得含蓄，李闲的表情却变得略有些不自然。
“那么，苏兄此行该是为了那传闻中的第九兵器吧？”谢楠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把目光转向了苏暮徽。
“正是。”苏暮徽笑道，“掐指一算，陈九刀若还健在，也该是年近七旬的老人了。却不知他这把刀是否已经铸成，只是时间拖得越久，见到他的机会就越渺茫。”
可是那位刀匠不在越城。
李闲心中默默想道。他曾经见过陈九刀，就在三年前，就在蜀中，就在连山。确切的说，是陈九刀找到李闲，想把九件神兵中的剑交给他。
现在，这位老人家大约是在云游四方，寻找可以交托自己心血的人吧。
不过李闲不想把陈九刀的消息告诉别人。只因他知道，近年来想要找出陈九刀的人愈发的多，若是走漏了消息，必然会给老刀匠带来大麻烦。更何况，那位老人临走前已经再三叮嘱过李闲。
“不过，谢大公子又是到越城做什么呢？”苏暮徽笑问道。
谢楠是独身一人前来的，当然也不可能是为了兵器。
“此中事由与公门相干，却是不便透露了。”谢楠歉然地说道。
神箭谢家，本就和朝廷密不可分，可以说是朝廷埋在江湖的眼线。故此，许多瞧不上谢家的人也会骂谢家“朝廷的走狗”。
谢楠所说公门事务，确是不便对他们言明，但苏暮徽与李闲心中多少是清楚几分的。
说是为朝廷效力，其实谢家往常在江湖上行走，所办公务多是缉捕江洋大盗之类的。而有些工作是不为外人所知的。
谢楠尚且年轻，家中不大愿意将一些过于复杂地事交给他去办。据李闲猜测，谢楠多半是去抓人的。
“我倒是听说前不久京中出了件大事。谢兄所谓公事，应该就是这一桩了。”苏暮徽想了想，笑道。
谢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瞧着苏暮徽，似乎是在等他的下文。
可是，李闲知道他要失望了。以苏暮徽的性格，必然是没有下文的。
“靖王府被盗，阖府上下两百三十余人，竟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李闲面上很自然，却压低声音道。
谢楠蹙了蹙眉，道：“这等机密，连在下也是不久前才知悉的，不知两位是从何处得知？”
“这就要问神通广大的苏暮徽了。”李闲笑着说道。
“唉，实不相瞒，在下的姑父，正是六扇门第三把手。”苏暮徽挑眉看向李闲，似乎是在问李闲为何总要插他两刀。
“你说的可是程岚前辈？”谢楠若有所思地问道。
“正是。”苏暮徽道。
“程岚前辈既是苏兄的姑父，那我还有什么可隐瞒的？”谢楠笑道，“此次离京，的确是为了追查此案。”
“我等三人，目的各不相同，却难得在此相会，可见机缘二字确实玄妙。”苏暮徽慨叹道。
“不然，谢兄既然身负要务，我却是要帮上一帮的。”李闲笑道。
“怎好烦劳李兄？”谢楠推辞道。
“大公子，方才船上出手相助之时可有过犹疑？”李闲问道。
谢楠不说话，微微摇了摇头。
“那现在又何必推却？”李闲笑道。
“李兄盛情难却，我也不好推辞了。只是，不会误了李兄正事吧？”谢楠道。
“啊，大公子多虑了。我哪里来的正事？”李闲苦笑起来。
“正是呢，我们这位李兄啊，就是因为太闲了，所以才会欠上风流债的。现在给他找点事做，于他是百利而无一害的。”苏暮徽笑着挪揄李闲道。
李闲缓缓转过头，眯着眼一字一顿道：“我，没，有，欠，风，流，债。”
“唉，谁年轻时没犯过错，李兄何必一再否认呢？”苏暮徽坏笑着说道。
“……我好想揍你啊……”李闲以手掩面，颓然说道。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少年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