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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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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名单上的重点人物一个落网一个死亡,任务却仍旧需要继续,他们将离开这个边防所,去往别的地方。
龚箭盘腿坐在边防所后面空地上,眼前是血红的夕阳和她笼罩下的座座山峰,这景色几天前在他们眼里还美的如同油画,现在,龚箭能看进眼里的只有那一片血红。
身后的脚步声顿住,龚箭没有回头,低声问:“有烟没?”声音沙哑得像是有沙砾碾过。
陈善明在他身边坐下,递给他一个行军水壶,龚箭瞟了一眼,接过却没有喝,幽幽地说:“这太阳真难看。”
陈善明扯了扯嘴角,无意中看到他左手捏着两朵小花,问:“知道格桑是什么意思吗?”
“幸福。”龚箭低头看着这两朵格桑花,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他轻轻抿了下嘴:“多吉叫它格桑梅朵,他心里那个姑娘就叫梅朵。”
陈善明不由得想到那个年轻士官憨厚的笑脸,下意识扯开话题:“你把他们五个安抚住了,又一个人坐在这里玩深沉?”
“有些事,我先得自己想明白了。”龚箭把水壶盖拧开,小心翼翼地把两朵格桑花插进去,小小的花在风中摇曳着。
“在琢磨怎么把责任揽过来?”
龚箭闻言转过脸看着他,陈善明一副“我就说嘛”的表情,他太了解龚箭了,嘴硬心软,整天喊着原则原则,到他这里原则就变成了什么责任都可以抗,但这不是红细胞几个熊孩子犯个错误批评与自我批评就能解决的事情,这个责任一旦揽过来,那就是一辈子都扔不掉的债了。
“我们一起在草原上给他过的生日,他刚满二十岁才几天就牺牲了,那个列兵分来不到半年,还是个孩子,多吉是为了救他,你说该怎么办?”龚箭明白陈善明想说什么。
陈善明叹息着:“你一个不忍心,就等于掩盖了事实。可是那么多人长着眼睛看着呢,当时究竟什么情况,你以为五号他们弄不清楚?你那个脑子不会连这个弯儿都转不出来吧。”
“所以我在琢磨怎么绕过这个弯儿。”龚箭接话挺快。
陈善明一噎,瞪着他好一会儿才说:“我真想看看你脑子里到底是个什么回路!”
“回路都一样,就是比你运行速度稍微快了点。”龚箭微眯起眼,抿嘴扯起一抹笑容,依旧有些勉强,拿过水壶塞到陈善明手里,站起来:“我去找参谋长。”
陈善明看着摇曳的格桑花,另一只手用力挠挠头,低声嘟囔着:“这就是操心的命,该不该管的全管了,当自己什么?活该你累!我去!陈善明,也活该你操心他!”陈组长骂着不解气,跳起来追着龚箭就去了,这样也没忘小心翼翼护好这两朵小花。
他记得边防所那个五大三粗的少尉指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格桑花,一口地道的山东方言:“听俺对象说格桑花的花语是怜取眼前人,这么一开一大片热热闹闹的花,怎么是这么个说法?还是当地的寓意好,幸福花,格桑花开幸福来!”
不管是怜取眼前人也好,格桑花开幸福来也好,陈善明那颗难得细腻的心还没等文艺起来就现实了,忘了问他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了。
他们离开这个所的时候,多吉的父母和兄长赶来料理后事,龚箭远远地看着多吉悲痛欲绝的父母,最终没有上前,他看见多吉那个家族的大哥,高大魁梧又憨厚质朴,龚箭瞬间就红了眼眶,他低下头扯起莫名的笑,多吉,我的兄弟,最后还是没能为你做些什么。
身边的人默默拍着他的肩,替他拉开车门,沉稳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说:“出发了。”
龚箭抬头看着陈善明,有时候自己想的太多,反而不如这个直肠子的看得透彻。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依旧在高原上跋涉、走访、排查。
起初,陈善明去找范天雷申请先回红细胞小组带队,他看得出来龚箭有心事,但是范天雷拒绝了,他说如果不能继续带队,龚箭自己会主动提出来的,他再倔再逞能也不会拿战友的安全当儿戏。
陈善明想范天雷大概是唯一能把龚箭看透了的人,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有些郁郁。
他试着问范天雷那天和龚箭交谈的结果,却被他一文件夹给赶出来:“兔崽子再在我跟前提这件事,就给我跑回特战旅!”陈善明满心委屈,我关心一下战友也不行啊?门没等关上,又一声咆哮传出来:“龚箭那儿也不能问!”
陈善明揉着被砸疼的脑门儿,一转身抬眼看见龚箭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装备还都背在身上,他微眯着眼睛,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无奈,陈善明下意识扭头看看关紧的门,再看看龚箭,尴尬地咧了咧嘴:“回来了?”
龚箭向上提了提嘴角,走过来,短暂的擦肩而过时,他低声道:“没听说过好奇心害死猫吗?陈组长。”龚箭站在范天雷临时办公室门口喊了声“报告!”
“回头能聊聊吗?”陈善明在里面应声之前问。
龚箭开门的手顿了顿,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陈善明看着这门又一次在自己眼前关上,心说他这是乐意聊还是不乐意聊?点个头都那么不情愿,龚箭,我就不信了,你一个堂堂军政全优的教导员自己过不了这一关!
红细胞小组全员情绪都不算很高,虽然龚箭给他们的心理建设很成功,但有些阴影不是说散就能散的。陈善明对着几个熊孩子撮牙花,大家老老实实坐在组长面前愁眉苦脸,组长这一个人都让他们有三堂会审的错觉了。
“教导员就是要求比以前更严厉了。”李二牛搜肠刮肚地在想最近教导员有什么反常没。
“对对对,连派~(出)~所的同志都跟我们一个标准,人都快对教导员有意见了。”宋凯飞补充说明。
徐天龙推推眼镜,瞥宋凯飞:“这是吸取教训,不算反常吧,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一个坑里掉两回都不带仔细看一眼还准备接着跳三回的。”
对于龙龙和飞行员斗嘴,大家表示喜闻乐见,陈组长赶紧在话题跑偏之前瞪眼:“说正经事!”
“报告,教导员夜里睡不好觉算不算?”王艳兵举手问。
“不算!”陈善明不耐烦的挥挥手,他能睡好才不正常,认床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过来。
何晨光挠着脑袋,小心问:“你们没觉得教导员这几天话不多了?”
“我觉得跟以前没什么不一样,和人边防所的同志强调安全那一遍又一遍的……”飞行员同志一直在替同行的武·~警同志抱不平。
李二牛也开始挠脑袋:“让晨光这么一说,俺咋也觉得教导员这几天话是不如以前多了,你想以前一路上就听见他和多吉……”看着大家瞬间不自然的表情,李二牛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名字,闷闷的把脑袋埋到胸口。
“那也可能是因为这次这两个地方的同志不健谈吧……”王艳兵试着打破这突然伤感起来的气氛。
“对对对!”大家赶紧附和,一片七嘴八舌,听得陈善明脑仁疼,遂做无语问苍天状。
于是龚箭一进门看见的就是一堆凑到一起叽叽喳喳的脑袋和一个特别有鹤立鸡群风范的亮脑门,教导员同志嫌弃地眯起眼,握拳敲了敲身边的门框,问:“挺闲,是吧?”
哔——这电视机瞬间给静音的效果太明显了,陈善明闻声坐正了,刚好对着龚箭,于是冲他扯起笑:“这不好几天没见了,就坐一块儿聊聊。”
龚箭挑起眉梢,哦?聊聊天?陈组长你要聊聊的对象还真多!什么时候你也兼职教导员了?回到自己铺位边,解下装备,扭脸见几个人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有点莫名所以,皱着眉问:“有事?”
“没有没有!”几个熊孩子赶紧摇头,趁着龚箭整理装备的空,集体看向他们组长,您看着哪里不正常?
陈善明以手加额,无比挫败的别过脸,心说我这是给自己挖了个什么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