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缝隙》黄元吉

25、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香菇吃吗？”邬黎拿着笔划着。
　　“我不吃，林老师吃吗？”
　　“我都可以”，“娴姐不吃，我们不点吧。”
　　“点上，点上，你们俩吃呗。”
　　“林老师要考心理咨询师？”
　　“是的，娴姐”，林其看向邬黎，“我今天就是想问问邬老师，这个证怎么考的。”邬黎坐在桌子另一边，林其觉得这个桌子那么宽，又那么窄。邬黎握着笔的手，小手指与无名指之间的指缝边上有一颗小小的痣。林其移开目光，重新盯向笔尖。
　　“中辣？”
　　“好”，“好”。
　　“林老师也能吃辣啊。”秦娴喝一口水，林其拎起水壶，添上。
　　“邬黎，心理咨询室有学生去吗？”
　　邬黎把菜单递出去。
　　“还没有”，“周四下午和晚上都没人来，奥，林老师还没去过吧。咨询室目前定的是每周四下午和晚上开放。”“学生直接过来就行。”邬黎补充了一句。
　　邬黎的头发是这么长吗？她的双眼皮有这么多层吗？口红是什么色号，奥，味道。林其垂下头，也举起杯子抿了一口温水。
　　你后面准备怎么办，每周四去坐坐？要是学生一直不来呢？林其眯起眼，秦娴问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给年级主任通过气了，这周班会的主题是心理健康，周四不是还有讲座嘛，等周五开完班会，下周估计我就有的忙了。邬黎的手摆放在桌子上，虚虚地环着白色的水杯，食指无意识地上下蹭着杯壁。
　　林其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顺便把刘海捞起来，别在耳朵后面，下一秒，头发又挣脱了耳朵的束缚，不听话地垂下来，林其支起胳膊，把头发掌在手里。
　　你的课题呢？上次你不是说要做个问卷出来吗，校长还挺感兴趣的，你还别说，我们校长算是通情达理的了。老陆他们你不用太操心，到时候再吃几顿饭，你记得备好酒。再说，他们理不理解也不耽误你事儿。林其皱了皱眉头，轻微地。
　　我不担心，这不有你嘛。邬黎的眼角飞了起来。春风里的柳树，林其想。
　　但是黎老师，你这个课题的主题确实有点儿敏感。你如果是研究焦虑症、抑郁症、双向情感障碍什么的还好说，你这个同性依恋，怎么看怎么敏感。我也不能保证问卷做出来能让你顺利地发出去。秦娴严肃起来。
　　不是说这个话题不能谈，但可能会给学生暗示，你知道吧。你还想做深度访谈，这个我觉得更困难了。学生这不是，不是相当于公开那啥嘛。秦娴坐在椅子上扭了扭，好像为了舒缓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禁忌的话带来的紧张感。明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林其想了一下那啥是什么意思，她看了邬黎一眼，撞上邬黎的眼神，林其一下就明白了。林其觉得邬黎知道自己明白了。
　　羊肉串，鸡胗，青椒，口蘑，五花肉，服务员念着，侧身把串儿放在小炉上的白色油纸，镂空的小炉下停着两盏扁扁的蜡烛，也是白色的，火苗却是黄色的。
　　先吃吧，你们吃晚饭了吗？有点儿沉重的话题暂时被中断了。
　　林老师，羊肉串。林其接过签子。谢谢邬老师。
　　斯哈，辣椒还是这么辣。林老师行吗？秦娴问道。
　　我来尝尝。林其咬下一口，肥瘦相间的肉在牙齿间炸开，肉感充足，像是在吃自己的舌头，自己的舌头吗？辣椒的辣味和孜然味恰到好处。还是这么好吃，比我上次打包的还好吃，中辣比微辣辣一些，还行。林其觉得自己想要出汗了。
　　小心，有油。邬黎的手伸过来，纸巾。林其把左手从桌子下面抽出来，谢谢邬老师，林其接过纸巾，中指碰了碰。林其缩回手指，把纸巾摊在掌上，接在下巴下面。是柔软又温热的手指啊。林其在心里叹息。
　　林老师报名了吗？邬黎放下签子，擦擦嘴角，口红洇在白色纸巾的表面，被拖出不规则的形状。奥，对了，不能自己报名，是吧，林老师。
　　对，林其把嘴里还没有咀嚼完全的羊肉囫囵吞下，喝一口水，辣椒刺激了嘴唇，像涂了正红色的口红。我在网上查的是要先培训才能报考。
　　对的，我想起来了，得找一个有资质的培训机构，刷一些学时，也有一些实践课，再通过培训机构报名。邬黎静静地问出，是吧。
　　林其点点头，这些她早就知道了。
　　培训机构我可以给你推荐，张老师的学生在市里开了一个，县城应该没有这样的机构吧。
　　让她在我们县城开个分部呗，给我们都培训培训。秦娴笑着说。
　　也不是不行，我觉得确实都应该给老师们培训培训。邬黎认真地看向秦娴。
　　谢谢邬老师。林其拎起水壶添水。改天再请邬老师和娴姐吃饭。
　　培训班一般开在周末，大概持续半年吧。如果平时来不及，也能寒假集中培训。我记得是这样的。
　　林老师有驾照吗？邬黎问。
　　林其摸摸自己的头发，考了，但是没上过路。
　　县城里也用不着吧，她家近，电动车足够了。秦娴接话。
　　对了，卢老师已经把宾馆定好了，就咱们学校对面的那个，到时候你带着张教授直接办入住就行。后面报销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让张教授把火车票留下。你递给我或者卢老师。明天晚上林老师也一起来吃饭吧。
　　林其突然一怔，不知道怎么接话。对面的两个女人一齐看过来。
　　林老师明晚有空吗？如果有空就来跟张教授一起吃饭吧。邬黎说。
　　奥，我，我有空的，但是……
　　我们也需要教师代表的，你不是对教育心理学也感兴趣吗。
　　林其看着秦娴，吸了一口气，好，我去。
　　还有一些口蘑，孤单地躺在已经被弄脏的白色油纸上。林其起身去洗手间。已经结过了，前台小姑娘说，就那位大波浪姐姐付的。林其收起手机。
　　谢谢邬老师，改天我再请你和秦姐。
　　呦，谢谢邬老师，改天我再请你和林老师。秦娴怪模怪样地重复了一遍。
　　邬黎笑起来，肩膀上下起伏。
　　林其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下次请你们喝酒，林其说。
　　好。邬黎站在车门前，转过脸来，灯牌的红色、绿色交替在她脸上。林其挪不开眼。
　　那就得找代驾了，秦娴说。
　　上车，快十点了。邬黎催促着。
　　行，林老师，明天见。注意安全，到家发个短信。秦娴关上副驾驶的门，一声闷闷的响声。
　　林其坐上电动车，邬黎的车还没有发动，好像在等待什么。
　　林其搓搓手，哈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看到。她拧开电门，嗡的一声，车滑了出去。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辆车正在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