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四章、金风叱灰霾（下） ...
-
（下）
好杀气！张炭大惊，凌空侧身一翻，他右手如灵蛇般一卷，刚想握住银子。八大刀王之一兆兰容，趁张炭未着地之际，携刀跃入，使出全力，朝着他的腰拦身猛砍。
方应看见此，不禁眉开眼笑。狄飞惊依旧无波无澜，只是暗暗留意四周，并试着与心腹兄弟交流，着其回堂探听情况。
眼看张炭将要毙命于风雨楼门前，忽然，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兆兰容正前方闪出，竟不知如何转身，但见一柄似刀非刀的兵器，至攻兆兰容背心。兆兰容微诧，未曾料到风雨楼有此等好手，便迅速转身回防。
那不过是白衣人的虚招，只求逼兆兰容转身，好让张炭逃命。众人定眼一看，原来是“白驹过隙”方恨少。
“原来是神通侯府的方小侯爷来了，方恨少失礼了。”方恨少拉开一段距离，嬉皮笑脸地抱拳作揖，这礼把脸快贴到膝盖上去了。
“哎哟哟，你这张饭桶，我道你为何弄得这般狼狈，原是为了这二十两银子呀！”唐宝牛出现，且怪笑连连。他俯身捡了这银子，往上抛着玩。
“这银子是方小侯爷赏老子的，还给老子！”张炭扑向唐宝牛，作势要抢银子，两人扭抢作一团，难分难解。
方恨少行完怪礼，见两人如此，便作势劝架，什么“不要丢戚楼主的脸”，“让方小侯爷受惊了”，“我与方小侯爷都姓方好歹给我点面子”，便是这般胡乱嚷嚷。
在萧杀的金风细雨楼前，这三人乱作一堆，喧哗吵杂，好不热闹。
方应看早看得火冒三丈，他容不得这般拖延时间。于是一使眼色，身旁的孟空空、苗八方以及兆兰容同时出击，要杀了这三个呱噪的乌鸦嘴汉子。
三人大惊失色，同时闪开。论武功修为，他们哪是对手？不过十招，便已左支右绌，漏洞百出。只是他们仍是不停的喊“方小侯爷饶命啊”“关二爷救命啊”“大罗神仙观音菩萨”等等，扰得方应看和三位刀王好不心烦。
此际，风雨楼的大门“嘎呀”一声，打开了。众人停手，定眼一看，原来是风雨楼中年纪最大的温梦成。可他满脸通红，怒气冲冲，把门往后一推，便指着外面破口大骂。
“丫得淌驴坨，塞了屎撑心的！在风雨楼前吵，丢不丢人么！”温梦成骂完后，气喘吁吁地瞪了他们三个一眼。然后他看见方应看等人，吓了一大跳。
“看你们三个无礼！”他一边骂，一边拿手中折扇拍打张、方、唐的头壳，三人乖乖低头领打，“看你们无礼。苏楼主的师傅大驾光临，不迎进去好生招呼着？你这几个挨雷劈了的兔崽子，我敲死你们！”
一番责打后，温梦成转过身来，微微弯腰，以示尊重。并朝狄飞惊道：“不知红袖神尼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还望神尼恕罪。”说完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难得神尼大驾光临，路上定必辛苦了。众位且进来坐坐，稍稍休息才好。”
三人拉扯这温梦成的袖子，且小声告知弄错了。方应看见此，心里笑道：戚少商，本侯是你的手下请入风雨楼，可不算硬闯！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方应看一撩衣衫，踏步向前，众弟子跟随，直接进入金风细雨楼的大堂。
甫一入内，众人四下观望。只见大堂横梁结构繁琐对称，榫卯搭扣精妙，且榫头凸出部分，精心雕刻上各类神兽。光站在此处，便能感受出威严气势。装饰古朴，摆设简单，一目了然。总体看来，阔达大气却蕴含庄严，让人赞叹。
此刻，风雨楼大门关上。狄飞惊一股不安油然而生，他的心腹未曾寻着机会离开，无法回堂打探情况。
温梦成引着方、狄二人就座，并亲自奉上桂花寿眉茶，据说是红袖神尼所钟爱。他啰啰嗦嗦地招呼方、狄用茶，二人不禁厌恶万分。
“戚楼主呢？叫他出来。”方应看毫不客气道。
“这戚……楼主，金风细雨楼里竟有此人？怎么老头只记得苏楼主呢？要不待老头入内通传，带您去见苏楼主！”温梦成眯着眼道。
“大胆！”方应看终于发难，一下扫落茶碗。手下数十名弟子一涌而上，围着温梦成，作势提刀便砍。
“停手！”
杨无邪出现在楼上内回廊，喝制众人。且见方、狄二人在此，便急步下楼，向前施礼。
“在下风雨楼总管杨无邪，不知神通侯侯爷与狄大堂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杨无邪温文尔雅，不卑不亢地行礼。
狄飞惊连忙起身还礼，他知杨无邪为人正直谦顺，忠心事主，顾颇为敬重。方应看却冷冷地，不为所动。
杨无邪看两人神色，便知他们同阵异心。他转过身子，看了眼剑拔弩张的情形，显得有点尴尬。
“无邪想，今番定是风雨楼弟子的不是，侯爷与狄大堂主为戚楼主着想，才出手教训。还烦请相告，适才发生何事，好让无邪执规掌罚。”
“杨总管，是他们寻事来了，并非我们不是！还差点儿要了老子的命！”饭王张炭闷声嘟嚷。
杨无邪对此却充耳不闻，他诚恳地看着方、狄二人，端是一副以和为贵、息事宁人的态度。
“不过小事，不提也罢。只是今日本侯到此，是为了接管金风细雨楼！”方应看狂狷，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杨无邪愕然，在场温、方等人惊怒不已，楼上潜伏的弟子亦怒不可歇，杀心大盛。
“易手接管一事，无邪未曾听戚楼主提及过，且戚楼主并非酒后胡乱许诺之人。故此事还望侯爷能详细告知，方能析疑。” 杨无邪正色道。
“那杨总管把戚楼主请来，当面说清。可好？”
“整个京师的人，都亲眼瞧见戚楼主清晨外出，至今未回。侯爷何必为难无邪？”
“既然戚少商不在，本侯说什么，你们都不信。那不如比武论胜负，谁胜了，金风细雨楼便是归谁！”方应看狡猾得很，避重就轻。
“如此说来，倒也麻烦。比武时若伤了和气，大家毫无裨益。方才无邪说过，戚楼主外出，风雨楼暂交无邪看管打理。故侯爷大可明示易楼一事的来龙去脉，好让无邪甄别戚楼主的函件信物，安排接手事宜。”
杨无邪，江湖人称“童叟无欺，一言为定”。经他言，必实。因为杨无邪面对楼主抑或外敌，都不说假话。唯一的区别，是真话数目而已。
是以这番话，方应看信，狄飞惊信，他们的手下也信。狄飞惊心暗道：“方应看，你信口开河满口雌黄，且看你如何让杨无邪信服。”
“甄别？你甄别什么？”方应看好奇问道。
“回侯爷，按规矩，历任楼主即位，均有上任楼主交接函件。无邪仔细甄别后，便拟出一份楼主易任签信，分送与户部、三司处及六扇门，以作公函。尔后无邪便广发楼榜，公告天下。”
这事公事公办，合情合理。将签信交予户部，是为了更改掌楼人姓名，若此楼中人作奸犯科，官府便与掌楼人交涉，罪重者逮捕；三司处，司天下子民税赋，必须支会；至于六扇门，乃金风细雨楼的担保人和盟友，亦是必须支会。
“户部与三司处，却也不难。只是担保人处，怕要改成神通侯府。”方应看邪笑道。
“侯爷若愿担保，金风细雨楼自是荣幸之极。上述皆应对官府律例条文，另外楼内亦有一套规矩。细节甚多，此处不便细说。可最首要的是，新楼主必须以敬奉仙去的楼主及兄弟为前提；以不得无故驱赶楼中兄弟为条件。此乃立楼本规，不得不从。”
“哈哈哈，这么听来，倒也面面俱到，可那不过是以前。现今风雨楼内，净是干些残忍之事。听闻昨夜，风雨楼以活人祭祀，可有此事？”方应看盯着杨无邪大声质问。
杨无邪不慌不忙，他笑了笑，便说道：“祭祀只为祈福消灾，人人皆愿。须知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枉施杀戮，徒增怨气，便与祭祀本意相悖。此等事情，风雨楼绝对不做。望侯爷切勿道听途说。”
“可若有人满手血腥，身负数条人命，且目无天地君臣。那此人是否该杀？”方应看低声问道。杨无邪知他所指何人，心中有数。
“是否该杀，自有执掌刑令之人审理判断。无邪不能因侯爷寥寥数句，胡乱断言。天子脚下，此等假设，还望侯爷收回。若侯爷是来接手金风细雨楼，还请交出戚楼主易楼函件，好让无邪以及一众兄弟心悦诚服！”杨无邪再次欠身行礼。
狄飞惊不动声色，心想，眼下像是秀才遇着兵，一个满嘴歪理，一个坚持己见。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哼！若本侯将风雨楼搜查一遍，便知昨夜真相了。来人，搜！”方应看一喝令，手下人马马上行动。八大刀王各自带着数十名手下，奔向各个方向，开始搜楼。
“停手！”杨无邪大喝。可这些人哪里听他。敌人凌乱的脚步声与兄弟传信，使风雨楼内各要隘点立即戒备，准备拼力迎敌。
白楼和青楼，回廊梯口处，早已有兵刃相击之声。八大刀王实力霸悍，可风雨楼早有准备，巧设机关应对，故强行入楼弟子不少中伏，惨叫声不绝于耳。
方应看气极，本来攻楼看似容易，为何这般波折阻滞。他那杀气腾腾的凤眼，突然锁定离他数十步外的杨无邪。
杀了他，风雨楼便是本侯了！一念及此，方应看急聚内力，使出“忍辱神功”中的持戒决，直击杨无邪。
他猝起发难，狄飞惊见状，同时运功逼近。杨无邪大惊失色，温梦成、张炭和唐宝牛同时上前迎敌，方恨少则一把扯开杨无邪，推出数丈外，随即加入打斗中。
六人缠斗一起。温梦成虽然内力深厚，只是力气不复当年，渐渐力不从心；唐宝牛倒是年轻力壮，招式鸿浑有力，内力却尚需修炼。他们对阵方应看，三十招后，便开始落入下风。至于张炭与方恨少，他们的武功与温、唐相比，略逊一筹，可却与狄飞惊这名江湖中排上号的高手一直互拆招式，耐人寻味。
温、唐二人之功力，根本不足以持续抵抗。方应看狂喜，更急催内力，意图击杀二人。二人心里暗暗叫苦。突然，一个雪白且矫健的身影，疾驰而至。猿臂壮实有力，辅以混元一气神功，掌掌催魂，拳拳夺命，势不可挡。来人正是金风细雨楼楼主，九现神龙戚少商！
戚少商惯于用剑，一字剑法威震江湖。久而久之，江湖之人早已忘却，他熟习小雷门拳法。他在江湖浮沉数年，性格及经历让他悟此诀窍。天下武功，不看招式门派，唯看根基及内力修为。若根基稳实，勤修内力，即使简单一拳一掌，亦足以制敌，甚至取其性命。
温、唐等四人，见戚楼主凛然杀入，便顺势脱身。戚少商的小雷门拳法，对上方应看的忍辱神功，以及狄飞惊的大弃子擒拿手。三人代表各自势力，巅峰对决。力求将对方置之死地，毫不留情。
戚少商龙腾日月，大开大合；方应看飘忽灵捷，杀着诡橘；狄飞惊金钩破冰，摧枯拉朽。三人拼出十成功力，全力以赴。只是一直互有牵制，得失皆无。
戚少商念及往日方、狄存心陷害，极其愤怒。仇人见面，只想取其性命；且他心忧顾惜朝之处境。仇恨与担忧，使他心魔顿生。混元一气气功以正气之根，两者有冲。而方应看刹见戚少商出现，早已心乱如麻。狄飞惊此行心中有鬼，且牵挂雷纯安危，分心应对。三人心有所牵，虽原因各异，但功力均难以突破。此刻彼此都杀红了眼，数百招后，仍难分难解，死命撑下去。
但见风雨楼各楼隘口关卡，三派手下汇聚于此。短兵相接，拼命抵抗。惨呼声，刀剑碰击声，机关启动声此起彼伏，令人胆战心惊。
想要保命，先不要命！金风细雨楼中众人，如困兽斗，在血肉横飞间，伤亡惨重。
混战之际，一柄冰冷的暗魂，携带着孤傲的兽性，凛然的正气，加入大堂内戚、方、狄之战圈。灰衣人使出萧杀且凌厉的剑气，打破僵局，便瞬间隔开三人。
来者正是六扇门捕快冷凌弃，四大名捕中位列最末，人称冷血。他带着几名捕快，前来平息祸乱。
原来三方开打不久，便有弟子与六扇门飞鸽传书。待冷血收到信鸽时，便即刻前来。幸好来的及时，否则三人如此互斗，必定力竭身亡。
冷血扫了一眼，抱抱拳，算是行礼了。
“为何斗殴？”冷血问道。
“回冷四爷，神通侯爷道听途说，诬陷风雨楼焚烧活人祭祀。且带齐人马强行搜楼，并意图霸占楼主之位。双方各不相让，便生死相搏。”杨无邪马上上前答道。冷血闻此，便知孰对孰错。他皱起眉头直视着方应看。方应看冷哼。
“请侯爷收兵。疑案由冷血勘察，不得破坏证据。”冷血义正词严。
从冷血出现那一刻，风雨楼躲过一劫。方应看见局面早颓，只好收兵。有桥集团与六分半堂的人马慢慢退回，弟子们拖背搀扶，满身血污，好不凄凉。尔后，风雨楼的弟子亦悉数出现，杀气腾腾。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冷血正色道。
“抬出来！”杨无邪下令，转眼间，那黑乎乎的假人便抬了出来。
杨无邪找弟子撕开假人，向现场众人展示。风雨楼众弟子一见，更加气愤。冷血额头的青筋突突跳动，他生性耿直，生平最恨栽赃嫁祸等卑鄙手段。
“冷四爷明鉴，若风雨楼存心焚尸，不会选祭祀亡魂之时，也不会让楼外之人在场参与，更不会燃烧多时，全楼数百兄弟都不察觉异味。望四爷明察！此事分明有人蓄意陷害，妄图覆灭风雨楼！”杨无邪字字有理，让人不得不服。
“可有话说？”冷血朝方、狄二人问道。两人自是不答。
“赔偿。”冷血冷冷说到。
方应看失神，狄飞惊沉默。
戚少商闻此，心如电转，便知道六扇门对此事的态度，愤怒不已。须知冷血不多事，不多说，且讨厌方应看，缘何会为他而避重就轻？显然是无情授意！一念及此，脸更黑了。
“列单。”冷血向戚少商道。戚少商不予理会。
冷血见三人的态度，额头青筋又跳了几下，他咬了咬牙，只好对杨无邪说：“列单。”
杨无邪瞥了眼戚少商，见他脸色吓人，知他强压杀心。只是……杨无邪轻叹了口气，开始安排弟子盘点风雨楼中损坏物件及受伤人数。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张清单便盘列出来，杨无邪递给冷血。冷血一看，是二千七百九十八两余六百钱。他暗暗称奇，便往下看，方知这零头是方、狄二人杯中的茶叶。
“现清！”冷血生平最怕处理此等鸡毛蒜皮之事，他宁愿与敌人生死相搏。只是大师兄吩咐，不得不做。可如何做，便依自己意思，大师兄不可干涉。
于公于私，方应看都理亏之极，眼下要赔钱，更是闷怒。只好把身上银票全部掏出，点算后是三千两，无法分拆。冷血立刻上前一抓，塞给杨无邪。他看着杨无邪，显然不想再说话。杨无邪见状，立刻到账房兑换。
方、狄二人刚想离开。却听见戚少商高声说道。
“风雨楼的兄弟们，你们听着。唐门叛徒唐司海，心狠手辣，狡猾异常。他的人头，是蜀中唐门下予风雨楼的镖单，即是血镖！此血镖，戚某人早命人戌时送往唐门。多得上天及一众兄弟庇佑帮忙，此仇才得以清算！”
风雨楼众弟子闻此，欢呼雀跃，连冷血的脸色也稍稍回暖。方应看终于想通了，原来从一开始，便是戚少商设的局，自己竟自持聪明，懵然入局。这次不仅输了，且输的损兵折将颜面尽失。未待杨无邪兑银归来，他与狄飞惊领着人，在欢呼声中气极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四章、金风叱灰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