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童话》魔吉卡

6、 chapter 6 - 想见

　　阴郁的天空，细雨朦胧潮湿了整个城市，尘嚣漫天的空气顿然清新了许多。赵初一蹙着眉，若有所思地驱车从东四环使往东二环，车轮碾过的地方，微微溅起低浅的水花，在夜里闪闪耀耀。

　　他兜圈着子，在一个比较安静的小区旁边找了个停车位，把车停好，熄灭引擎。映着霓虹灯，坐在车座上拿起手机翻开通话记录，盯着安月童的名字，思量着一会儿打电话的开场白。

　　晚上七点一刻，日光灯透亮的厨房里，饥肠辘辘的安月童从冰箱里拿出昨天妈妈给她炖好并分装好的大盒小盒的补烫炖，准备为五脏庙效力。

　　这次相亲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妈妈竟然一个字儿都不再提，还亲力亲为地做了许多安月童最爱吃的美味，还又吃又拎，以前安月童考上年级第一名都不曾有过这么美的待遇。重要是，妈妈竟然一改了前阵子每周末恨不得把安月童耳膜都要磨破的喋喋不休的凄凉牢骚，反而笑脸嘻嘻了整个周末，还时不时地爆出一些时下最流行的冷笑话撑场面。

　　打着煤气，把莲藕胡萝卜骨头汤倒进锅里。蒸上热水，隔热加热剩下的肉菜后，她倒不想研究妈妈心态的变化，这大鱼大肉了两天后，她正斟酌着是否要到楼下去买点青菜，平衡一下营养，免得营养过剩引起便秘，影响下周的工作心情。

　　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起，空旷的房子回荡着跳跃的音乐，依稀的《爱香味》。这是许多年前一直沿用至今的铃声，换了多部手机却不曾更换的手机铃声。安月童改不了的习性，喜欢一样东西就会坚持到底，除非那样东西首先摒弃她，不然她会握住永不放弃。

　　一个大问号冒了起来，周日晚上会有谁会不识趣地给她打电话？连妈妈都知道她周日晚上不喜欢被打扰。安月童无暇东顾，因为锅炉上正烧着她用填饱肚子的佳肴。吃饭显然比听电话来得重要。

　　只是电话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坚持不懈地五六遍后，安月童终于忍无可忍，只好把炉头的火苗关掉，匆忙地扭开水龙头把双手冲干净，从冰箱侧面扯下擦手的毛巾，一边拭擦手上的水气一边夹着拖鞋奔进房间，冲到屏幕闪个不停的手机面前。

　　她的面部表情已经有点狰狞，火冒三丈，正准对电话那边嘶吼，教训教训来电的人。但是当她清晰地看到电话屏幕上的名字时候，心底里的气像被戳穿了的氢气球，“嗤嗤”几下把气放完。怒气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堆问号。

　　全世界认识安月童都人确实知道安月童周日晚上是不允许被打扰的，除了这位不速之客。她真是后悔当时相亲给的是她的私人电话。

　　安月童平静地盯着电话看，既然已成事实，安月童明白她冲谁生气都无济于事，只好瞬间平息怒气，以便应付接下来的情况。

　　她这点能力还是相当强的，毕竟单人匹马闯荡五年，她已经练就了一身金刚不坏之身。

　　她划开屏幕接通电话，淡然地呼出口气，“喂。”

　　只是电话的另一头，是一片安静。

　　安月童手心一阵凉意，她抬起电话看了一看屏幕，确定这电话明明是接通了后，她再试探地说：“你好，请问是赵先生吗？”

　　“是的。”赵初一慢条斯理地用着南腔北调说：“这个时间给你打电话，不会打扰到你吧？”

　　“哦，不会。”安月童言语短简。别人不问及的问题，她不会多提，就算别人问及的一些问题，她不想回答也会选择回避。在刀尖上打滚的日子，让她学会了讷言敏行，保护自己。

　　“嗯，那就好，你可愿意出来见一见我？”赵初一要言不烦，“我在你家附近。”

　　安月童心里咯噔了一下，竟然泛起了点点，微微的涟漪。

　　赵初一在她家附近？安月童明明记得没有告诉过他，她住哪里。难不成是她妈妈把她个人简历发过去的时候，把她私人住宅地址都双手奉上了？

　　见安月童保持沉默，赵初一继续追问：“你现在是否方便出来见一见？”

　　“我还没有吃饭。”刚说出口安月童便后悔莫及，找的这个是什么烂的借口！

　　“呵呵，”赵初一在电话另一头轻笑了两声，接着周围的安静变成了喧嚣。似乎是风声吹过电话时候发出来的嗓音。“我也还没有吃饭，要不我们在你家附近找个餐馆见吧，麻辣诱惑你看行吗？”

　　“麻辣诱惑？”安月童吸了口气，心静平息了些许，嘴角轻扬，仿佛拆穿了越初一的谎言，他并不在她家附近。

　　“我家附近没有麻辣诱惑。”她住在东四十条一个比较安静的小区，小区周围没有这种大型的餐饮集居地，除非走过好几个街，或者坐车到簋街附近。

　　话音断了许久，对方一直沉默。越初一和安月童的测量标准有着很大的差距。这是人们前所未有过讲电话方式，讲两句可以断三句的，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字斟句酌。

　　赵初一吸了口气，眉眼舒展，解释到：“上次你跟我说过我住东二环，所以我今天就来东二环见你，因为我明天临时接到通知要去南京出差一周，紧接着直接飞香港，也许会有半个月以上不在北京。”他的话语里略带笑意和期许，“如果你可以等我出完差回来再见你也行，如果你愿意咱们今晚可以先见一下，由你决定。”

　　安月童她难以置信那顿饭他们有聊及这么多话题，连自己最忌讳别人问自己住在北京哪里，她应该是有好好回避这问题的，没想到他竟然把回避的答案记在了心上。

　　安月童瘦削的身子椅在窗边，窗外依然淅淅沥沥的小雨。她看着眼前的迷蒙，淡淡轻轻地说：“我雨天不喜欢出门，我讨厌被打湿。”她的语速缓和地说着事实。

　　“没关系，一切随你。”语气依然那么四平八稳。

　　四平八稳中又有一句以退为进，安月童竟然听出了种无奈的味道，她害怕自己刚好用语是否有点词不达意。于是连忙解释：“我不是找借口，我朋友都知道确实是不太喜欢雨天出门……”

　　“没关系，我无所谓。要不这样吧，等我出差回来见也行。毕竟咱们还没有非常了解彼此，我们可以先通话，了解一下对方再见第二面。”赵初一在电话面前展露温柔的笑脸，但是电话另一头的安月童一点都没看到。

　　他越是礼让，越是让安月童心存内疚。这就是隔空传话，距离产生的词不达意。安月童自己都没搞懂自己内疚什么，没弄不清楚为什么这次相亲过后他们还会有后续这些故事。他为什么给她打电话，而她为什么要接电话。这些细微的动作，竟然让冰雪聪明的安月童一时糊涂了。

　　“嗯。”安月童轻轻哼应。心里头竟然有点纠结起来，他是否会出完差回来再不想见她呢？

　　安月童连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她已经想要踏出想要跟这男人继续见面第一步——心理期盼。

　　“那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早点吃饭，女人要三餐定时才不容易衰老。”越初一平铺直述，没有丁点儿抑扬顿挫，只是浓烈的南腔北调依然。

　　虽然是平白的话语，并不是有的放矢。隔着遥远的空气，他的话钻进安月童心里，犹如隔靴搔痒，塞在半心肌里，卡住了，上不了下不得。

　　老娘容易衰老不衰老的，与他何关？以前张培俊怎么拿她们三个女人开玩笑安月童都能够一笑置之，怎么话从赵初一嘴里蹦出来却是变了个味儿，酸辣劝十足。

　　安月童用着最为骄傲的本领——三秒钟平息怒火的本事，很快调整好情绪，准备以道理与例子相加反驳。没想到口还没开，却被赵初一先发制人。“那我先挂了，下次再聊，再见。”

　　没等安月童反应过来，也连个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给安月童，赵初一先生又挂断电话了。愣在一边的安月童只听到“嘟嘟”两声后,世界便恢复平静。

　　棋逢敌手，冷若冰霜碰上刚毅木讷后，电光火石之间崩裂出火花。

　　安月童气得肺都要炸了。她冲着窗外吼了一声，声音瞬间窜进潮湿的空气里。“什么人呀！”

　　这是不是第一次被他挂电话了，仅仅一面之缘的男人，挂女人电话的男人，脾气能够好到哪儿去，包容心足够么，能够体贴细节，善解人意么？

　　安月童一个人对着空房子歪歪唧唧地埋怨半天，方才的饥饿感觉早已随着怒气填满肚子后烟消云散。

　　所埋怨的事情跟自己有何相干？气不过又能够怎样，电话都挂了，她不可能拨回电话专为他那几句话而展开长篇大论吧。这种泼妇的精神早几年前早就被磨精光了，而且她也不屑于拿起泼妇形象示人，她今非昔比了，跟人计较只会显得幼稚无知。

　　到底还是赵初一有点意思，竟然三言两语就可以把冷若冰霜的安月童内心深处被冰封万年的烈火慢慢的点着了。

　　安月童翻过身把手机抛至床上，呼了几口粗气后反倒对自己方才的反应感觉不可思议。明天还得要上班，安能让一个无关紧张的男人影响自己的情绪。生气不吃饭也只是跟自己过不去，日复一日的战斗跟这个男人没有丝毫关系。

　　想通了，安月童便乖乖的走回厨房，把刚才热了又变凉了的饭菜继续再热一遍。继续过属于自己的安静周末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