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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乾关危情 ...

  •   晌午的日头好似悬在头顶的一团火炭,烤在身上滋滋作响。大胡子抹了一把肩上的汗珠子,总算把驼队安抚下来,只是这身骨头也差不多快散架了。

      他心想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这才走了10多日便出师不利。刚过了枣儿庄就遇上了一泼官兵,盘查了一番还不算,硬是明抢了几只驼羔子去,虽说不是什么大损失,母骆驼却受了惊,闹了好几天情绪了还不消停。

      偏偏今日又是在这毒日头底下撂担子,把他折腾得够呛,连哄带骗,威逼利诱,什么法儿都使遍了,那几头畜生才终于砸吧砸吧着嘴安静下来。

      可即便如此,即便他现在累得跟条狗没什么两样,还是有人看不顺眼。这不,刚走进营地的帐篷,他正打算舀半碗水润润冒烟的嗓子,耳边就传来一句弯酸的话。

      “我说熊当家的,你手下都是些吃白饭的吗,连几头骆驼都管不好,这就是你说的本事?再这么下去,几时能到叶城。”

      这种话除了赫连青丘,还有谁会说。

      其实大胡子撩开门帐时早开得清清楚楚,赫连青丘一副惬意的表情坐在上位,一边翘着脚嚼着盘里的冰镇雪梨,一边鼓动着腮帮子质问熊坤,眼睛却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上。

      她怕是又忘了,那盘里的冰块还是他帮着从枣儿庄庄主地窖里扛出来的呢。这会子又开始说起风凉话来。懒得理她,他只管大口大口喝水,装作没听到。

      熊坤在一旁说道:“姑娘是不知道这些畜生的脾气,都是被惯出来的。大胡子把他们当娃儿养,他应付得来的,若他都素手无策,咱们就等着一起歇菜吧。再说此去叶城,五百八十多里,少说也得八、九日,按咱们现在的脚力,估计再走五日也就到不了的。”

      “当家的说得可真轻巧,这要是误了行程,记在谁头上呢?”

      “误不了。再说这烈日当空的,兄弟们若强行上路晒出一身病来,不得又要劳您破费了嘛。”熊坤打了个哈欠,把话茬挡了回去。

      “喂,我说,你,叫大胡子?”赫连青丘往嘴里又塞了小半块冰梨,颇有几分挑衅的味道,朝大胡子嚷嚷道。她在熊坤那没捞到好处,直接找上门去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吧。”大胡子敷衍道。顺便就近寻了个位置,拿出口粮——半个干馕,大口嚼了起来。这该死的馕怎么就这么硬,差点把他的牙磕掉。

      “我问的是你的本名!”她换了个姿势,半倚在靠枕上,语气越发傲慢,态度更加刁蛮。

      “小的贱名怕污了姑娘的耳。”他只管嚼他的馕,把话说得滴水不漏。

      “哪有那么多废话,让你说你就说。”她倒不耐烦起来。

      大胡子干脆把馕丢到一旁,这东西吃久了真能淡出个鸟来。一抬头瞥见她那张高昂的下巴,神气的小脸,随即心起一念,脱口道:“赫日迸光神仙窟,连海浮云水晶宫。青帘猎猎社酒尽,丘坟满目衣冠冢。”

      “咦,倒是小看你了,还读过书。”

      大胡子只一笑。

      她看出他的古怪,一脸不屑道:“你得意什么!不过是些陈词滥调,狗屁不通的东西。让你报上名来,却跟我拽文,东拉西扯的听不懂人话吗。”

      他话中有话,笑道:“有些事总是不足为外人道哉的。您说不是?”

      她看着他的眼神,觉察到不对劲,又低头把那四句诗沉吟了一遍,倏地抬起头来,却跟蹭了一鼻子灰的兔子似的,甚为有趣。看她那神情大概已经听出这是首藏头诗了,虽不工整,却在每句句首藏着她的闺名。

      倒不是大胡子要故意作弄她,但听之任之也不是他的脾性。只是若真闹僵了就没意思了。这梁子越结越大,若哪一天真要把她惹毛了,半夜一刀毙了他也说不定。

      他遂摸着胀鼓鼓的肚皮,想着给彼此一个台阶下,便首先示好道:“姑娘就叫我大胡子吧,小的记性不好,早年被匈奴蛮子砸破了脑袋,落了个头风的毛病,好多事都记不起来了,就连名字也忘了。连大夫也说,这病没得治,您就是再问也问不出个什么的。”

      “是吗?听你的口音不像本地人,怎么倒有点京城口音。好端端的长安不呆着,跑到玉门关这鬼地方来,是何道理。”她却毫不领情,继续缠住他不放,当真是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的人。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媳妇儿以前在长安做过买卖,我顺道跟她学过几句。至于小的怎么会到玉门关,像姑娘这种含着着金汤勺出身的贵人,哪里会知道小老百姓的不易,自然更搞不清口赋和算赋的厉害了,想来姑娘连这两字词是什么意思都不懂的吧。”大胡子干脆抄起手,侃侃道。

      既然她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他倒要看看她能问出个什么来。这大汉的赋税一年一个规矩,把百姓的那点余钱都算计完了,除了大司农那几爷子,一般人都弄不明白,更别说她了。

      果然,赫连青丘的脸上立马乌云密布。大胡子正觉好笑,突然来了个搅屎的,一句话便把他抵了个够呛。

      “什么你媳妇儿,你媳妇儿早跟人跑了,敢情你这么快就忘了?”耗子不知何时突然从门帐后面窜出来,捡了大胡子那半截话就开始挤兑他。

      怎么就认识了这个浑球!大胡子心中愤恨。

      众人听到耗子这么一句,都笑出声来。赫连青丘好似找到了救兵,立马附和道:“原来他媳妇儿跟人跑了啊,怪不得,常常在那种地方混的人,不被戴绿帽子才怪哩。”

      “那种地方是哪种地方啊?”耗子笑得眉飞色舞,不禁问道。

      “还能是哪,醉花楼啊。”赫连青丘脱口道。话说出口,才觉失言,不禁用手捂住了嘴。

      “醉花楼?大胡子,这可是你不厚道了,喝花酒也不叫上兄弟们!”耗子颇感诧异,坐在他身旁责问道。大胡子闭上眼睛,索性装起了哑巴。耗子说完又看向赫连青丘,疑道,“不过姑娘,您是怎么知道的啊。”

      “我...”赫连青丘被突然这么一问,神色有些慌张。

      “这事还是我来说吧。那夜我在醉花楼前正好撞见了她。当时我正发着酒疯,估计不小心得罪了咱贵人,所以那日才被她用短刃挟持,痛骂一顿。”大胡子帮忙扯了个谎,替她圆了话。

      耗子连连点头,口中说道原来如此。赫连青丘看大胡子的眼神则多了一份诧异,不过大胡子明白,以她这种性子,她是绝对不会记恩的。

      帮她是因为答应过她要替她掩盖行踪,不过要是以为他大胡子是什么善男信女那就大错了。

      下一句他便露出了小人的嘴脸:“话说回来,醉花楼真真是千娇百媚,活色生香的好地方。那晚伺候我的妞细皮嫩肉,火辣奔放,除了脾气暴躁点外,比我之前那糙婆娘不知好了多少倍呢。你别说,咋一看跟姑娘您还有几分挂像呢。”

      说完他大笑一声,起身一拱手,朝熊坤道:“当家的,我再去瞧瞧那几只骆驼,估计他们也休整得差不多了,随时可以上路。”熊坤朝大胡子点点头,他撩开门帘便走了出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赫连青丘毒辣辣的目光已似万箭穿心般穿透他的身体,看来,这几日还是少在她面前晃荡为妙。

      刚出门就撞上了老万。

      老万以前做过什长,在兄弟中颇有些威望,对西域各国也算有些了解,乃至这大漠里的黑白两道都有些关系。

      大胡子正好想起一事,便拉住他,边走边请教道:“老哥,小弟自从进了这大漠就糊涂了。若从枣儿庄出发,往东行一日,再往北行四日,此后直往东行,大概是到哪里了呢。”

      老万手指在掌心画了画,偏着脑袋琢磨着,口中念念有词道:“按你说的这走法,应该是到了乾关地界吧。不算远,离咱们现在的营地也就百多里的路程。”

      跟他想的差不多,以前天天看西域全舆总图,对各地城池总算还有些印象。

      但若他跟老万的推算都没错的话,那此事就真有点不对劲了。御单狐既然已到乾关,怎么会突然没消息了呢。

      这个把月来,她时不时的总会传些飞信给他,寥寥数笔,尽是些有的没的,落款却一字不落,起先是用鸽子,后来换成了苍鹰。按说照她的性子,到了乾关也应该飞信一封才是,可今儿已经十日了却不见任何动静,大胡子隐隐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大胡子又问道:“听说自从咱大汉撤兵后乾关一直不太平,不知眼下那里是谁说了算。”

      “这可不好说。那一带沙盗本就猖獗,好几股势力盘根错节的。一二年前我还听说屏东的黑虎牙势力最大,就在前几个月又听人说,黑虎牙也被人给端掉了,说是一群来历不明的响马干的,看样子颇有些手段。”

      “有能耐的头头就那么几个,各自都有各自的地盘,怎么会凭空钻出一个来,难道是来搅局的?”他纳闷道。

      “哎,那是以前时局好,大伙都有“肉”吃。现今想混口饭吃哪有那么容易,眼下拼的就是一个狠字,大鱼吃小鱼,懂不。你没见当家的宁愿多饶一半的路程也不愿从乾关过吗,现在去那边就跟羊入虎口差不多,啃得你连个骨头都不剩呢。”

      大胡子听完此话,心中一沉,暗觉此事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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