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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八十九(上) ...


  •   大红蜡烛在风中摇曳着,映照着宫惜攸的面容,开了脸的她愈发愈美艳得不可方物,玉颊的嫣红,琉璃似的温柔眼波,一身凤冠霞帔的她宛若天仙下凡,绝美无双。
      「姑娘当真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呢。」替宫惜攸梳头的喜娘赞叹道,不愧为传说中才色双绝的宫氏当家,那绝代风仪是旁人难望其项背的。
      「大娘谬赞了。」宫惜攸微微一笑,她凝视着铜里的自己,勉强忍下心中凄苦,静静地让喜娘为自己梳发。
      小时候曾经想过,自己长大後会嫁与何人?当时却是茫无头绪,因为当时心中没有任何人,所以无法想像成亲时的情景。
      现在大红花轿快将临门,自己心里想的念的却不是那沈家的新郎,而是近在咫尺的延陵蔽月。
      这些日子以来筹办喜事,工作量稍有减轻,宫惜攸却趁着空档去找延陵蔽月,每每彻夜不归,她不管那喜事进行得如火如荼,只愿意多陪伴延陵蔽月。
      宫惜攸一直没有把成亲一事告诉延陵蔽月,她承认自己是在逃避,她不忍把鲜血淋漓的真相告诉延陵蔽月,延陵蔽月的温柔单纯使自己不欲离开,每次都是到延陵蔽月家里待至日上三竿方才离开。
      单纯的延陵蔽月却没有察觉宫惜攸的异样,只道她在家里工作过於繁重,所以常常来这里找自己。
      宫惜攸不敢想像延陵蔽月在发现这事会有什麽反应,她知道延陵蔽月会恨她一辈子,也道这辈子自己欠延陵蔽月的算是还不清了,只怪自己过於理智冷静,终究是误了延陵蔽月的终生。
      自己还是亲手伤害了延陵蔽月。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喜娘笑吟吟地说道,手握着象牙玉梳为宫惜攸梳理长发。
      自己心中真正想白发齐眉的人,却不是自己将要相伴终生的对象。
      披上嫁衣,宫惜攸一直以为自己能逃过凡间女子被安排婚姻的命运,没想到兜兜转转,自己还是被逼把幸福当成货物卖出去。
      结发为夫发,恩爱两不疑……
      多想跟妳结发为夫妻,永生不相离。
      可惜,命不由我。
      笙语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宫惜攸思绪出神,以为她还在犹豫,心中愈发愈是为她感到凄凉,小姐这些谪仙似的人物,不该蒙受这种劫难啊。
      待喜娘梳妆完毕退出房间後,笙语就走上前道:「小姐,现在妳还可以逃走的啊。」
      「逃走?逃到哪儿?」宫惜攸淡然道:「我逃得过别人,逃不过自己的良心,我不能把宫家置之不顾的。」
      「小姐……」笙语的双眼早已哭得像核桃般红肿,小姐啊小姐,妳达成了天下人的心愿,却辜负了自己的心意啊!
      「笙语,妳替我看一下身上有什麽不对。」宫惜攸站起来,头上的凤冠无比沉重,宫尚武人用精金打造了这顶凤冠,上面镶满珍珠翡翠,中央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在这大红烛光显得星光熠熠,彷佛快要脱出凤冠飞起来。
      「小姐今天很好看。」笙语点点头道,今天宫惜攸红妆娇艳,分外动人,这份绝艳本该留给小姐最爱最爱的人,而不是这样一个凡夫俗子啊。
      大红的嫁娘显得宫惜攸如同浴火凤凰,也许是因为宫惜攸脸上微笑实在过於淡然,这刻的画面竟是显得凄美绝伦,凄艳得使人不忍再睹。

      延陵蔽月今天总觉得不舒服,可能是因为今天宫惜攸没有来吧。
      明明宫惜攸昨天已经跟自己说过,今天有工作在身不会来这里,可是为什麽自己却总是觉得这般不安呢?
      可能是因为这些日子宫惜攸天天都来,来的时间一次比一次早,离开的时间一次比一次晚,害延陵蔽月觉得自己像是那封神演义的妲己,迷惑君主使她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偏生宫惜攸总是说这不要紧,面对着柔情似水的宫惜攸,延陵蔽月也实在没有抵抗力,当下唯有乖乖任她摆布。
      还记得昨天临走之前,宫惜攸牵着延陵蔽月来到门前,细雪落到雪地上,身披白狐氅蓬的宫惜攸在飘雪中显得格外清雅脱俗。
      「再见了,蔽月。」宫惜攸的微笑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无害,延陵蔽月以为她要走了,怎知她握着的手却是久久不松开。
      「怎麽了?快点回去工作吧,这样下去我觉得很像狐狸精,把妳勾引到这里不让妳回去。」延陵蔽月笑笑说道。
      宫惜攸突地抱住了延陵蔽月,延陵蔽月感受到她幼细的手臂紧紧地围着自己。
      心中很温暖呢。
      「妳常说我像个孩子,为什麽今天却像个孩子般不愿回家呢?」延陵蔽月娇嗔道,语气却是甜丝丝的。
      「蔽月,谢谢妳。」
      「我们之间还用道谢吗?」延陵蔽月柔柔地道,她伸臂环抱着宫惜攸,头靠在宫惜攸柔软的肩膀上,身上萦回的尽是宫惜攸身上淡淡的香气,使人迷恋。
      「我还是想感激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如果没有妳,就不会有我。」宫惜攸语重心长地道,延陵蔽月那麽多次救自己於水火之中,纵使没有爱情,可是彼此之间的恩情还是很深的。
      宫惜攸素来清冷淡漠,就算跟延陵蔽月在一起时会格外温柔,可是总是不说情话,今天是首次说这些使人暖心的情话,延陵蔽月心中感动,当下抱得更紧道:「我也想谢谢妳,因为有了妳,我才明白何谓快乐。」
      没想到宫惜攸听到此言,心中却是一酸,有了我,妳除了有快乐,还有痛苦呢。
      不知道抱了多久,直至飘雪渐渐大起来,宫惜攸方才松开手道:「回去吧。」
      「嗯,好好保重。」延陵蔽月点点头道。
      延陵蔽月站在门口,看着宫惜攸撑着油纸伞的背影渐渐回去,雪花染白了宫惜攸的纸伞,把她的身影渐渐变得朦胧。

      现在延陵蔽月坐在大厅里,愈发愈觉得心神不宁,当下决定出去逛逛,让街上的热闹气氛消除这种不安情绪。
      延陵蔽月关上大门,越过小巷来到大街,却看见平日熙来攘往的街道竟然安静下来,两边的小摊全都收起来,但大道两旁却黑压压地挤满百姓,似乎准备围观什麽大事的发生。
      「发生什麽事?」延陵蔽月心中好奇,抓着一个旁人问道。
      「妳不知道吗?今天是宫家七小姐跟沈家少爷的大婚之日。」
      「宫家七小姐?」那不正是宫惜攸吗?
      延陵蔽月还以为自己听错,当下再次问道:「妳是说宫家七小姐?」
      「对啊,新任宫氏当家七小姐啊。」
      延陵蔽月心中突地一凉,她连忙挤进人群希望博得最前面的位置,幸好她身形娇小,好不容易总算挤到最前方。
      正在此时,青石板大街的另一头锣鼓喧天,但见浩浩荡荡一大群身穿大红衣裳的家仆簇拥着一顶八人抬着大红花轿往这边的方向走来,其中两个家仆举着一个大红牌子,上书龙飞凤舞的
      「沈」字,延陵蔽月极目想去看穿红帘後的新娘,但红帘遮掩得严严实实,她只能隐隐看见里面坐着一人,却看不清楚新娘是谁。
      锣鼓喧闹的声音震耳欲聋,延陵蔽月的心却愈来愈冰凉,她目送着大红花轿远去,心中一动,她连忙冲去宫府去找宫惜攸。
      花轿里的新娘一定不会是宫惜攸,不会是她的。
      延陵蔽月喘着粗气来到宫府朱门前,但见门可罗雀,往日人来人往的大门竟然变得这般安静。
      她的心渐渐地沉下去,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地敲门,出来迎接的一个侍女,她认得延陵蔽月是宫惜攸的朋友,之前宫惜攸送走延陵蔽月後,她还以为延陵蔽月只会能探访後就离开呢,怎知原来延陵蔽月还在京城。
      「延陵姑娘来这里所为何事?」侍女问道。
      延陵蔽月颤声道:「我是……来找惜攸的。」
      她很怕听到答案,因为她已经隐隐猜到答案。
      「小姐?小姐已经嫁去沈家了,今天可是她的大喜之日呢,她没有跟妳说吗?」侍女好奇地道。
      延陵蔽月只是感到双脚一软,几乎站不住脚,她撑着一旁的墙壁,双目变得空洞有神,她喃喃自语似地问道:「她……嫁去沈家了?」
      「对啊,这亲事已经筹划了很久,我想小姐的花轿在这时辰大约也到达沈家了……」侍女还没有说完,延陵蔽月已经转身飞奔而去,但见她泪流满面,几乎已经看不清眼前方向,她随便抓个路人问清楚沈家的方向就向沈家狂奔。
      延陵蔽月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去那里,她只想找宫惜攸把所有事情问清楚。
      为什麽?为什麽妳要成亲了却把我隐瞒着?
      为什麽妳明明要嫁与他人却跟我藕断丝连?
      为什麽不跟我说妳要成亲?
      为什麽要欺骗我?
      延陵蔽月不相信,她要亲眼目睹才甘愿相信宫惜攸是真的要嫁与他人。
      这些日子以来的恩爱不疑,枕边细诉的喁喁情语,难道全都是谎言吗?
      就算面对宫惜攸,自己又可以说什麽?自己可以改变什麽呢?
      难道自己可以改变宫惜攸要嫁与他人的命运吗?
      延陵蔽月终於来到沈府前,高大雄伟的沈府前布满大红装饰,敞开的大门里隐隐可见大厅里的新郎新娘,他们已经拜堂完毕了。
      她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庭院里,惊愕地看见身穿凤冠霞帔的新娘子转过身,纵使看不清脸孔,但那纤弱身影,那双柔白若羊睹的素手是不可能认错的--
      是惜仗!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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